秋衷萍開始以為,能殺老虎的人肯定是象《水滸》裏麵的武鬆一樣,應該是牛高馬大的漢子,所以她見了餘舫給她找的兩個人後。覺得他們就有一種不靠譜的感覺:他們是一對典型的正反搭配:年紀大概都是在四、五十歲,一高一矮,一肥一瘦;高的叫苟希,背有點弓,瘦臉直鼻,說話時總喜歡偏著頭,用一雙小眼睛斜看著別人,好像下一刻對方就會動粗,時刻準備逃開,那種樣子;矮的叫苟林,又矮又胖,平頭短臉,一副邋遢人糟模樣。他去鼻涕的方法很特別——他把拇指按住鼻翼的一側,屏氣一唿,鼻涕四濺,倒也暢快淋漓。可能是經常受到按壓的原因,他的鼻頭總是又大又紅。


    他們的接頭地方不是在餘舫的辦公室,更不是在餘舫家裏,而是在餘舫公司門口的廣場裏的車上。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他們談妥,餘舫首先給他們付一人一萬的定金。在他們殺死並把老虎交給他們後,就每個人再付五萬作為酬勞;給他們帶兩支雙管三連發獵槍和二十發子彈,作為贈品免費送給他們。其它狩獵所用的東西則由他們自行購買不再追加資金。


    餘舫在車上把兩萬元交給了他們,然後打開後備箱把兩卷竹席拿出來給他們。竹席裏卷著的就是獵槍。


    餘舫注意到不遠處的護欄邊上的一個帶著口罩的女子,不時的向這邊張望。就問道:“那個女人是誰,是跟你們來的嗎?”


    “是我妹子,叫苦妹!”苟希迴答。


    “不是他妹子,是他老婆!”苟林糾正苟希說。苟希笑了笑,不做反駁。


    “我怎麽覺得跟她好像認識,又記不起來在那裏見過。”餘舫說道。


    “她是在戒毒所的清潔工,你說不定是在看你孩子的時候見過她。”苟希說。


    “哦——”餘舫似是而非的應道。轉口說:“這件事一定要保密,要是有半點風聲走漏,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放心,放心,我們一定做他個神不知鬼不覺。”苟希說道。


    告別餘舫之後,苟希把錢塞到苦妹手裏,見苦妹的臉上似有淚痕,問道:“苦妹,你怎麽……又哭了?”


    “沒什麽?!被落下的葉子打著眼,揉的!”


    苦妹可真是苦妹,他們共同生活已經十幾年了。她都是這樣,人前默不作聲,人後經常流淚,好像有痛不完痛,悲的悲傷。即使問她也都是閃爍其詞,不肯對說真話,他還能怎麽樣呢?隻能這樣將信將疑,裝聾作啞,讓她悲傷著自己的悲傷。


    “老希,現在咱們有錢了,也那裏去風光風光!”苟林用胳膊碰了一下苟希說。


    “衰樣!你現在有幾個錢?錢在口袋咬腰不是?!”苟希責罵他道:“咱們先去買一些進山裏用的東西,不然圩一散去,買不齊。”


    迴到家裏,苟希和苟林拆開竹席裏麵的獵槍。是12號三連發雙管獵槍,是真正的虎頭牌的獵槍。烏黑的槍管,紅木槍托,握在手裏沉甸甸的,給人以質感。


    擁有一把好獵槍是所有獵人的願望。他們也老早見想弄把這個,但是沒有路子弄不到。現在終於有了一把像樣的家夥了。苟希握在手裏,摸了又摸,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當晚苟林就在苟希家裏吃晚飯,晚飯後兩人一邊喝茶一邊商量進山的事情。


    苦妹是一個愛幹淨的人,見苟林用拇指按著鼻頭噴鼻涕,噴完之後,雙掌互相一擦,繼續端茶喝茶。感覺不爽,就把自己的凳子挪的苟希後麵,怕苟林的鼻涕泄的自己身上。


    “苦妹,你們在一起也這麽些年了,啥時候給咱老希生個大胖小子啊?”苟林笑道。


    “還說別人,你不趕緊把媳婦找迴來,拖遝下去,真的可要隔代再娶了”說完,苦妹自己覺得這話太過直率,怕引起苟林不快。不料苟林卻不以為意,笑著說道:“都這種歲數了,不隔還能咋的。除非也能學到老希一招,冷不丁撿一個妹子迴來。”


    苟希用手敲了一些苟林的腦門說:“你個衰逼就是撒不出好尿。我們那叫撿嗎?那叫緣分,叫有緣千裏來相會,懂嗎?”


    苟希平時很少說髒話的,這時說出一句粗鄙又生動的粗話,著實令苦妹忍俊不禁。苟希平時也很少見苦妹真正笑過。見她抿著嘴、欲笑未笑的樣子真是可愛至極。


    苟林說笑過後,迴去了。苦妹問道:“希哥,你們什麽時候進山?”


    “明天要送你去戒毒所上班,後天吧。”苟希滿懷憧憬地說:“我巴不得早點那大家夥弄到手,到時候咱們拿到酬勞,也算有錢了,我給你蓋個大房子。”


    “希哥,我不想去戒毒所上班了,我想跟你們進山。”


    苦妹的話讓苟希十分意外。之前她三番五次央求他讓她去戒毒所上班,她當時沒有對他說個所以然,現在去了不到一年,又說不去了,這讓他想不通。雖然他也不想非要問她個所以然,但是他也不可能讓她象小孩一樣出爾反爾。


    “為什麽?”他問。


    “也沒有什麽,我隻是有些擔心你,你們。”


    “哥又不是第一天進山,有什麽野物沒有見過,有什麽好擔心的,”苟希聽了,感到心頭一熱,說道:“你明天還是迴到戒毒所去吧,進山很辛苦,也有危險,有哥去就行了,你放心,哥一定把那大家夥搞定,給你賺到那筆錢,到那時候,你也沒有必要去戒毒所上班了,就在家裏做做家務就行。”


    “哥,你就讓苦妹跟你們去吧,我是真的很想去!”苦妹哀求道。


    其實他早不願讓她去戒毒所,但是她自己非要去的,他也沒辦法,現在正好順水推舟:“隻要你想好就行,你要做的事,哥那次拗得過你”


    苦妹笑了笑說:“那哥你就明天去戒毒所交涉一下,我就不去了。”


    “聽妹子的。”


    苦妹說:“哥你洗了澡,早點休,我去給你弄水去。”


    “苦妹你別走,哥有話對你說。”苟希或許是因為吃晚飯時喝了酒壯膽。也或許是苟林剛才的玩笑給他的心裏多了一分期許。他決定今晚就向苦妹把他的心思挑明。


    可能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在一起生活十幾年了,同住一棟房子,同一個灶台吃飯。但是他們卻沒有做過一天正真的夫妻。他跟她共同生活、近在咫尺,他對她早已暗生情愫。說沒有衝動是假的,除非他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反之,他要有一次衝動成功,那他們早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確切的說,苟希算不上是個高尚的男人,但是為什麽他在十幾年、六七千個日日夜夜。對眼前這個他夢寐以求的女人下不了手呢——是因為她在她堅韌的外表下麵有一顆善良、象冰晶一樣脆弱的心。


    十七年前,他在森林裏狩獵時發現了她,她那時渾是傷,奄奄一息。是他把她背迴來並為她治好了傷的。當時他也想送她迴家,但是他問她叫什麽、家在那裏,她隻是搖頭什不說,隻是她沒日沒夜的啼哭,怎麽勸都勸不住。


    開始他是以為她是跌壞了腦子,或者是受到太強烈的精神刺激,導致記憶混亂、說不清楚。也就沒有逼問她,想等他慢慢恢複過來再問。但是後來發現她還是一個樣,一問起她過去的事情她總是搖頭、總是流淚。不知道是記不清楚還是不肯說。


    後來苟希發現,苦妹是個十分能幹的女人,在她的病情稍後之後,她就開始給他家幹活。不但把他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幹農活也是一把好手。


    苟希自小跟父親狩獵,狩獵是他唯一的興趣、也是他唯一的謀生手段。他是那種喜歡動腦而不喜歡動手的那種人,最討厭的就是幹農活。所以在父母離世之後,他把包產到戶分得的幾畝田土都轉租給別人種。門前屋後的菜土也是芳草萋萋,一塌糊塗。苦妹到了他家以後,這些閑置的菜土,都變得綠油油的,變成了餐桌上吃不完的菜。她還把一些租給別人田土都要了迴來自己種。不管多粗多累的活也從不讓苟希沾手,甚至連犁地耙田這樣的本該男人做的活,她也一概全包。


    村裏人人都,說苟希有福,白撿了一個這麽好的媳婦。村裏人看到的是苦妹的外在能力,但是在家裏的好處卻隻有他能夠體會。苦妹不但勤快能幹,而且心地善良、細心體貼。讓這個本來散漫簡單的男人享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


    他曾無數次的想過,不要說做自己的媳婦,就是象這樣每天能夠迴來能看到她,感受到她的溫馨,他也知足了。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敢對她動粗的主要原因,他怕萬一違逆了她的心意,她會離他而去。因為已經深深愛上了她,並且愛得不能自己。


    “苦妹,咱們在一起也這麽些年了,哥……哥說句心裏話,哥心有你。哥你也知道,哥不怎麽會說話。哥的意思……如果你有相好的,你告訴哥,哥把你個風風光光嫁出去……哥,哥隻是不要這樣耗著……”


    苟希說到動情,竟嗚咽難言。聽了這話,苦妹勾下頭,淚水象斷線的珍珠往下滴:“希哥,苦妹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哥的對苦妹的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苦妹是死過一迴的人了,要不是有哥,苦妹早丟屍荒野、命喪黃泉了。這些年苦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報答希哥你,否則苦妹早一了百了、了結此生……現在苦妹就給哥一句話:苦妹沒有別人,苦妹心裏有也隻有你希哥。隻要希哥你不嫌棄,苦妹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苦妹現在不能跟你一起,是心裏有道坎邁不過去……”


    苦妹的這些話,讓苟希更加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測,他說:“是哥不好,哥關心你太少、你對哥說說,你心裏究竟有什麽結,哥一定幫你解開。哥猜你以前肯定是被仇家害的。你不要怕,把那仇家告訴哥,哥給你報仇,把他的頭提來給你!”


    苦妹還是痛苦地搖搖頭說:“是……也不是,總有一天,苦妹會把一切都告訴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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