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來來來,快請坐,快請坐。”張克楚殷勤的將蘇曼菲引到座位處,又親自端著一碗茶水道:“蘇姑娘,喝茶、喝茶。”

    幾個動作一下子讓蘇曼菲臉紅起來,忙道:“張、張將軍不必如此客氣……小女子實在不敢當得張將軍親自端茶。”

    張克楚熱切的道:“哪裏哪裏,當得當得,蘇姑娘乃是女中豪傑,自那日見到蘇姑娘在戰場上的颯爽英姿,在下便深記心中、仰慕不已啊,在下對於姑娘的敬仰之情真個是有若滔滔的海水,連綿不絕,蘇姑娘燭照天下,明見萬裏;雨露蒼生,澤被萬方,在下就似海枯石爛,天崩地裂,也永不變心啊……”

    眼見到張克楚越說越離譜,蘇曼菲臉紅的連脖子都一片粉色,郭玉郎的眼神中真是頗為古怪。這分明就是明訴衷腸啊!難道張克楚在用美男計?沒記得他說過有這麽一出啊……不過他看著張克楚依然興致勃勃,口中各種聽過的沒聽過的甜言蜜語逐次迭出,隻能暗自歎口氣,在心中腹誹不已。

    對於張克楚昨晚所說的事,郭玉郎本來覺得挺好,擴大飛崖島的火槍作坊,提高燧發槍的產量,然後賣給水軍司和步軍司,這些都是好事。可是張克楚定的價格太高了,一支燧發槍就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大宋再富裕,也不能這麽撒錢啊,而且他們也沒有門路把這些燧發槍賣到軍隊去。

    於是乎,張克楚這家夥就把主意打到了蘇曼菲這個小姑娘身上,隻要能跟蘇曼菲搞好關係,搭上了蘇指揮使的門路,以後的事就好辦得多了。

    沒辦法,燧發槍的好處雖是很明顯,但是要想做成這件事,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別的不說,名義就是個問題。燧發槍以前隻供應克敵軍,還可以打著維修的名義自辦作坊,可要是大量生產,那可就是製造武器,需要嚴格被朝廷所管製的,就不僅僅是達蘭經略府兩司認可的問題,單單私造槍支便是大罪,更不要說還要賣給水軍司和步軍司,簡直是活膩了自個往槍口上撞。加上還需招募、管理大批的工匠,各種原料購買運輸,這都不是一個小小的火槍改裝作坊能夠辦下來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些問題,張克楚才把主意打到了蘇曼菲的頭上。

    “價格嘛,便是一百八十兩一支,蘇姑娘,你覺得如何呢?”張克楚說得已經有些口幹舌燥了,才終於說到正題上,趕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這、這也太快了吧……而且、而且人家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呢……”蘇曼菲紅

    著臉,低著頭,雙手有些不安的絞著手指。

    “噗!”郭玉郎將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咳嗽了半晌才停下來。

    張克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郭玉郎,又對蘇曼菲道:“蘇姑娘,我也沒辦法啊,這些燧發槍是我從幾個西洋的商人那花了大價錢弄出來的,他們要價本就高,並且數量也有限,因此隻能這個價格,不過也不是沒得商量……”再次開始劈裏啪啦的講了一大堆。

    “呃,原來是張大哥是想向水軍司賣火槍啊……”蘇曼菲有些明白了。

    “是啊,但是我們跟水軍司並不是太熟悉,所以隻能勞煩蘇姑娘你來疏通一下。”張克楚用期冀的目光看著蘇曼菲。

    “哦,那就好……”蘇曼菲總算是鬆了口氣,但是不知怎的,心裏竟然隱隱的有些失望。她低頭盤算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又道:“確實太貴了,這燧發槍一支的價格抵得上十支火繩槍了,就算我大宋較為富庶,恐怕也很難會同意購買……”一支槍便要一百八十兩,即使能夠再低一點,估計也得一百五六十兩一支,這個價格實是大大出乎了蘇曼菲的預料。

    張克楚歎了口氣,說道:“是啊,要是便宜的話,我也想多弄一些呢。可是這東西的確太貴,而且數量有限。不過你想啊,這燧發槍裝填速度比火繩槍快了幾倍,如果咱們大宋的水軍真的都裝備上了這種火槍,那威力大增不說,戰鬥傷亡也會下降很多,對於大宋水軍和步軍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啊,即便不能全部裝備,先裝備上一小部分,在戰鬥中也能形成局部的火力優勢,減小咱大宋士兵的損失。”

    蘇曼菲細細迴味那晚張克楚的克敵軍的表現,同意地點了點頭,昨天她在試手銃的時候,張克楚派人又送了兩支燧發槍和一些紙殼彈,並專門讓人給她講解了一下紙殼子彈的用法,當時她一心獵奇,隻是顧著試槍,並未想到別的,晚上迴到表姨家中之後卻覺得張克楚對於自己很是熱情,再加上張克楚本上長得就不錯,最近經過戰場的錘煉,更是充滿男人的剛陽氣息,於是便也暗中有了點小心思,所以今天一早,張克楚剛派人去請,她便急急地趕了過來。隻是張克楚開頭的一番亂七八糟的甜言蜜語,饒是她為人豪爽,也是羞澀不已,早就暈頭轉向了,現在理智稍稍恢複了一點,心中也就漸漸有了想法。

    身為大宋水軍司南鎮守軍副指揮使蘇望秦的女兒,蘇曼菲也受到父親的陶冶,從小便跟著父親學武,耳濡目染之下,性格也頗具男孩子的特點,對於一些軍事上的東西也很了

    解。雖然自己上麵還有兩個哥哥,卻也知道為父分憂,眼下見到這等利器,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放棄的。若是通過這件事能讓父親在南鎮守軍中的地位更加穩固,不再受到上司的打壓和同僚的排擠,她自然會盡到全力。更何況……張克楚看起來確實不錯,說不定父親也會喜歡的……

    說起來,蘇望秦在南鎮守軍中的地位真有些尷尬。他本是出自水軍司北鎮守軍,因功升至北鎮守軍水軍觀察使,可是不知道為何卻調入南鎮守軍,出任副指揮使,雖說兩個官職都是正五品,南北兩個鎮守軍卻一向有些不和,他這樣平調過來的人,就更不受人待見了。

    鎮守軍副指揮使聽著光鮮,可是光南鎮守軍指揮使司裏就有七八個副指揮使,上麵還有正四品的承宣使,副都指揮使,從二品的都指揮使,哪裏顯得出副指揮使的分量?

    好在蘇望秦是員猛將,長於海戰,頗有些真才實幹,所以上司還沒有太為難他,可是這一次南鎮守軍主力西移,調往馬六甲作戰,別的副指揮使都率各自船隊去了,單單留下了蘇望秦,擺明了不讓蘇望秦賺取戰功,這就讓蘇曼菲為父親鳴不平起來。

    也就是為了父親,蘇曼菲才鬧出了個不大不小的亂子,因害怕父親責罰,才帶著侍衛偷偷溜到了蕉嶺島,說是看望表姨媽,實際是來避禍的。雖然她知道即便父親責罰自己,也不會太過嚴厲,最多禁足家中,可她是往外跑慣了的,怎耐得住在家裏老實呆著?

    現在要是能通過張克楚弄一批燧發槍,使得父親率領的船隊戰力大為提高,不但能讓父親消消氣,更重要的是對於父親在鎮守軍中的地位,也能提高很多,所以小姑娘的目的,就不單單是弄幾支燧發槍那麽簡單了。

    但是按照張克楚所說的價格,蘇曼菲很清楚即便是父親出麵,也買不了多少燧發槍。按照蘇望秦船隊的規模,全部換成燧發槍的話,就需要七百多支,算下來,隻要也得花費十三萬兩銀子。這還不算那個紙殼彈,以及保養維修等等的費用。

    這麽大一筆銀子,蘇曼菲很清楚僅僅是靠父親是拿不出來的。

    “那張大人有沒有辦法把價格降下來?”蘇曼菲一本正經地問道。

    “其實,錢不錢的倒是其次。”張克楚故作發愁的說道:“關鍵是這東西不比火繩槍,製造起來很是麻煩,那幾個工匠說他們每天能夠製得四五支就算不錯了,這還是運氣好的,沒有次品貨。”

    “這麽少?那可怎麽辦。”蘇曼菲皺眉說道。

    張克楚見小姑娘上鉤,心裏暗笑,麵上卻是正色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蘇曼菲急切地問道,她性格直爽,又是打小跟在父親身邊,與之交往的多是軍中子弟,所以沒那麽多心機,再加上關心則亂,更不會想到麵前這個貌似忠厚,對自己還有些意思的家夥,會算計自己。

    張克楚摸了摸鼻子,說道:“其實我們克敵軍的火器作坊聘用了幾個西洋來的工匠,經過他們研究之後,這燧發槍我們自己也能做,但是一是人手、原料不足,二是沒有報備的批文,要是大量製造,成本自然會降下來,可是我軍那個火槍作坊,雖然在達蘭經略府兩司報備過,但若是擴大製作規模,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

    蘇曼菲疑惑地問道:“那是不是要升格?”

    “不光是升格,最好是以南鎮守軍的名義訂造。”張克楚往椅子背上一靠,說道:“這樣的話,一支燧發槍一百五十兩就能造出來了。”

    “以南鎮守軍的名義訂造?”蘇曼菲眼睛一亮,隨後又黯淡下來,她知道父親在南鎮守軍裏隻是副指揮使,並不管武器購買等事,所以這筆銀子不可能從南鎮守軍裏出,對於父親來說並沒有什麽幫助。

    於是,蘇曼菲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雖然沒有明說父親在南鎮守軍裏的尷尬地位,但也讓張克楚知道了個大概情形。

    張克楚聽了之後,笑道:“若是這樣,也不礙事,正好請令尊出麵訂造,隻要有了這個名義,我這裏就好辦了。”

    “那銀子的事怎麽辦?”蘇曼菲問道。

    “以火繩槍交換,充抵一部分,再以火藥充抵一部分,這些都好說。”張克楚的目的是要個名義,同時也是和南鎮守軍掛上鉤,畢竟這都是他以後的客戶,再說燧發槍的成本他心裏有數,兩下充抵算起來,其實還是他占了不少便宜。

    蘇曼菲見事情能如此解決,心裏高興起來,便笑道:“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迴家了!”

    “呃?莫非蘇姑娘不是名正言順出來的?”張克楚狐疑的問道。

    蘇曼菲見他猜到實情,臉上一紅,卻不好實話實說,含糊道:“哪裏是偷跑出來。”

    張克楚笑了笑,也不追問,隻問道:“那姑娘打算何時迴去?”

    “當然是越快越好!”蘇曼菲說道。南鎮守軍指揮使司駐地在平康府,剛好是在去京城的航線上,也是張克楚前往新汴中途補給的港口之

    一。

    得知張克楚要在兩天後前往新汴,蘇曼菲便請搭船一起走,中途在平康下船,張克楚自然答應下來。小姑娘心願達成,高高興興的走了,倒是郭玉郎在一旁有些發愁又有些疑惑看著張克楚。

    “玉郎,你有什麽問題?”張克楚見郭玉郎發愁,便問道。

    郭玉郎想了想,說道:“克楚,這燧發槍可是咱們手中的利器,趟若是就這麽流傳出去,都在咱們大宋人的手中便罷了,若是被土人和海盜得了去……”

    “嗬嗬,擔心這個有什麽用?從前火繩槍不是一樣管得很嚴麽?可你也看到了,海盜有,土人也有了。而且這東西咱的工匠也說了,西洋人早就發明了出來,眼下這事兒西洋人也摻和了進來,說不定即使咱們不往外賣,土人和海盜也會得到。”張克楚不以為然的笑道:“光想著藏著掖著的終究無用,隻有千日做賊,哪能千日防賊,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如何早點將土人全部幹掉,才從根兒裏防住這種事兒的發生。”

    “這倒也是。”郭玉郎是聰明人,知道燧發槍早晚都會被外人得知,甚至被別人仿造,畢竟從技術上來說,並不是特別難。

    “那眼下咱們就抓緊時間,趁著別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麽迴事,大量製造出來,即便以後有人仿造,也比不過咱們。”郭玉郎想明白之後,便開始積極建議。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別人我還真不放心。”張克楚見郭玉郎想通了,便說道:“你和蘇姑娘一起去平康,見見蘇望秦,具體怎麽談我不管,你隻要拿到對方的訂造文書就行。”

    郭玉郎卻沒有直接應承下來,他想了想說道:“這件事還是讓如海去辦吧。通海司那邊,我總是有些不放心。”

    “也好,就讓如海去,對通海司,我也有點擔心。”說起通海司,張克楚心裏也有些忐忑,畢竟對方神神秘秘的,讓他覺得有些把握不住。

    其實不光張克楚對通海司擔心,通海司的邱行遠,對張克楚也是一樣。

    蕉嶺縣通海司衙門內,邱行遠眉頭緊鎖,盯著桌子上鋪開的海圖,手指從蕉嶺縣一路滑動,直到新汴。這條航線,他其實閉著眼都知道中途有那些海島、港口,但是他仍舊不放心。

    “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桌子旁邊站立著蕉嶺縣通海司主官謝苗,他才是這個衙門的主人,但是在邱行遠麵前,他卻恭敬的像個麵對嚴師的學童。

    別人或許不知道邱行遠的真實身份,但謝

    苗卻很清楚。

    “現在還說不上。”邱行遠擺了擺手,看了一眼謝苗,問道:“那個王十二到底是什麽人,查的如何了?”

    謝苗臉色有些僵硬,硬著頭皮說道:“迴大人的話,現在還沒有頭緒,隻知道此人有可能是同濟會的人。”

    “有可能?”邱行遠沉下臉:“同濟會這幾年消停了許多,是不是連帶你們也鬆懈了?”

    “屬下無能,卻時刻不敢鬆懈。”謝苗急忙解釋道:“隻是這同濟會行事越發隱秘,屬下人手不足,很難安插進去得用的眼線。”

    邱行遠的神色稍有緩和,不過他還是肅然說道:“再難也要把釘子紮進去,同濟會的一舉一動都要嚴密關注!不管這個王十二是不是同濟會的人,都要盡快搞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還有他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屬下一定盡力!”謝苗垂手應道。

    “關於克敵軍,你又查的如何?”邱行遠眯了眯眼,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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