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司衙門中堂之上,文靜海輕輕吹了吹茶杯中的浮茶,卻不就飲,而是擺放到一邊,轉過頭對江乘風說道:“這是好事啊,本官又怎麽會從中作梗不肯同意呢,乘風啊,你未免把本官的心眼看得忒小了點。”

    江乘風愕然道:“可是……那是殷家的飛崖島啊。”

    “所以,才是好事。”文靜海笑微微地眯起眼睛:“飛崖島是他殷家的根基,在那裏設水陸營寨,既能保全飛崖島,又能讓張克楚有個落腳之處,何樂而不為?”

    江乘風低頭想了想,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他用求救的眼光看向文靜海身邊的幕僚高君起。

    “江大人這是關心則亂。”高君起笑道:“總之這件事,你隻管讓張克楚來報備便是。”

    江乘風雖然沒搞懂為什麽一向與殷家為難的文大人忽然轉了性,可是確定了文靜海同意此事之後,還是樂顛顛的去找張克楚了。

    “文用,你覺得這件事,會是殷家主動提出的嗎?”江乘風出去之後,文靜海抿了口茶,溫和地問道。

    高君起點頭道:“以在下看來,一定是殷遠鑒主動提出,若是沒猜錯的話,殷家還會主動提供銀兩,人力物力都是一手包了的。”

    “嗬嗬,他殷遠鑒有錢,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文靜海笑微微的說道:“不過張克楚能這麽快就和殷家走到一塊,本官卻是始料未及。”

    “這也是好事。”高君起想了想說道:“殷家這兩年被打壓得喘不過氣,羅家那邊又始終沒什麽動作,想來殷遠鑒的心思,也該活動活動了。”

    “文用,你有空還是要跟張克楚來往一下,我覺得此人才幹膽氣都是有的,就怕被人帶上了別路。”文靜海思慮了一會慢慢說道:“乘風辦事我是放心的,可他對人隻憑好惡,有些事情,還得你出麵才好。”

    “嗯,恩主放心,在下知道怎麽做了。”高君起應道。

    正說著,江乘風領著張克楚和郭玉郎進了中堂,見過禮之後,在下首分別落座。

    “乘風這家夥,不知道把本官說得怎樣飛揚跋扈呢。”文靜海微微一笑:“聽他說你們要在飛崖島設立水寨,本官很感必要,也很是讚同。那飛崖島地處兩鎮之間,南接達蘭府,北通忠義府,西臨宿島,東近衢山,乃是四通要地,設立水寨最為合適不過了。”

    “江大人怎麽會非議大人,他是擔心下官初建殺奴軍,現在就設營寨力有不逮,反而不美。”張克

    楚拱手道:“若是文大人同意,設立水寨之事自然由下官一力承擔,絕不會讓水軍司為難。”

    “嗬嗬,此事本官準了,你拿報備文書給高文製便是。”文靜海笑道:“改日水軍司的兄弟去飛崖島,你可要盡地主之誼啊!”

    “這個自然。”張克楚應道,心裏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這感覺隻是一閃而過,根本沒來得及細想。

    出了內衙,張克楚見一隊水軍押著幾名西洋人走過,便對江乘風問道:“哥哥,這些西洋人可是從海上俘來?”

    “正是,今年入歲之後,西洋人多有不法,劫掠我大宋商船,侵占我大宋海島,這幾個是前些日子才由我們水軍司抓獲的。”江乘風冷笑道:“想趁火打劫,哪有這麽容易。”

    “對了,西洋人與土人勾結一事,兄弟也查到些線索。”張克楚將審訊拉哈瑪的事說了之後,江乘風笑道:“豈止一個迪戈,那捕獲的洋人內,也多有與土人勾結的。”

    張克楚心中暗道,原來西洋人與土人勾結已是人人皆知,他想了想問道:“哥哥,這西洋人都是與土人有勾連的麽?”

    “也不盡然。”江乘風說道:“那些往來行商的西洋人,倒是本分的,奈何內中夾雜不屑之徒,連帶本分人也難以在大宋立足了。現在水軍司衙門裏,還押著不少西洋人,有的已經認罪,有的卻一時審查不清,還有些因被牽連,已發給各都司為奴了。”

    “哦?可是船上的工匠水手?”張克楚聽了心中一動。

    江乘風道:“何止,還有些洋和尚、洋婆子咧。”

    “都押在何處?哥哥可否帶兄弟去看看?”張克楚問道。

    “這有何難。”江乘風引著張克楚等人往偏院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前幾日才發走了十多個,內中有個槍匠,被匠做司領去了。”

    張克楚聽了越發心動,忙問道:“目下還押著多少人?”

    “總有三十多個。”江乘風笑道:“再過些日子,怕是這裏都要押滿了。”

    不多時,江乘風引著眾人進了偏院,那值守的軍兵見是江乘風,紛紛行禮請安,江乘風道了辛苦,便讓人開了院門,往內中兩邊廂房過來。

    張克楚見這廂房雖然寬敞,卻有些破敗,門首各處散坐著幾個無精打采的洋人,見他們進來,都站起身來,用蹩腳的漢語說道:“冤枉,大人冤枉我!”聽到院子裏的動靜,廂房內的人都湧了出來,大多是金發碧眼

    的白種人,也有黑發高鼻梁的中亞人,稀奇的是,還有個光著頭的黑人。

    “聽聽,就衝他們這些話,可不得多關上些日子。”江乘風哈哈一笑:“冤枉不冤枉,我可說了不算,都給我老實待著!”

    張克楚正在挨個打量,就聽江乘風說道:“兄弟隻管看這些洋人作甚?”張克楚笑道:“左右都是發到各司為奴的,兄弟在想,若是有些本事的洋人,也請哥哥托人發送過來兩個聽用。”

    江乘風點頭道:“這事容易,也不消托人,兄弟看上哪個隻管開口便是。”

    張克楚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問道:“真不打緊?”江乘風哈哈一笑:“這些又不是什麽重犯,有什麽要緊處?兄弟你要去了更好,不然還得費糧食養活。說實話,這些人總關押在這裏也是個麻煩事,文大人巴不得有人領了去呢,隻一條,不可私自放了,不然流落到外麵,總是不大好看,況且這些人放出去生活無著,又怕惹出什麽是非來。”

    “這個兄弟自然省得。”張克楚見這些洋人個個精神萎靡,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滋味。他向江乘風借了處廂房,將那些洋人挨個喚了進來。在收留這些人之前,他得先挑選挑選,免得弄些個草包迴來糟踐糧食,又或者是心懷詭詐之人徒惹麻煩。

    好在這些洋人多數都會講漢話,雖然磕巴了點,總算能夠交流。不過問了這些人之後,張克楚見不是普通水手,便是廚子雜役,便有些失望了。

    “尊敬的大人,我,我是被人騙到船上的!”一個有著卷曲的褐色頭發的青年進來之後急切地說道:“我以前是個鍾表匠,在貴國生活了很久了!”

    “哦?鍾表匠……你說說怎麽被騙的?”張克楚心中一動,沒有槍匠,鍾表匠也行啊,好歹也是人才不是?

    這名年輕的鍾表匠訴說了自己的悲慘遭遇。他叫菲利普,是西班牙人,很小的時候就跟隨父親來到了大宋,前幾年父親去世,他就繼承了父親在蕭山鎮離杭經略府的鍾表鋪子,可是半年前遇到了一個西班牙同鄉,被他騙到一艘名叫“黑玫瑰皇後”號的海盜船上,在船上先是打雜,吃盡了苦頭,後來船長知道他是鍾表匠以後,就讓他給海盜修理火槍等武器,直到上個月海盜船被大宋水軍俘獲,自己也成了俘虜……

    “這麽說,你是被逼著當海盜咯?”張克楚玩味的看著菲利普:“要知真假,也很容易,隻需去離杭經略府打聽打聽便水落石出。”

    “我說的都是真的!”菲利普舉起右

    手發誓道:“以聖父聖子的名義起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無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半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半峰並收藏大宋無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