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媽求你別鬧了,媽也想讓你住好一點,可是咱們沒錢,這地方咋樣也比大馬路好吧,你趕快躺著好好睡一覺。”


    老板娘見莫江脾氣不小,她還懶得伺候,不過就是二十來塊錢的生意,招來個看著像快要死的人,還一身少爺脾氣。


    “大妹子,對不住,對不住,你別生氣,我家孩子從小沒吃過苦,被我慣壞了,得病了心情不好。要不……要不這樣,我閑著也是閑著,我幫你把這些東西拆洗了。”


    一聽這話,老板娘眼睛一亮,看這女的手指關節粗大,臉上皮膚粗糙,應該是個幹活的人。


    “你要是願意,把這裏每天的衛生打掃一遍,然後再每天洗被套床單啥的,我可以管你和你兒子中午晚上各一餐飯。


    老板娘算盤珠子打得很精,細細算來要是免房費,那也是七百多塊,她還不如拿去外麵洗,不過管飯吃,這兩個人吃不了多少,也就三四百塊夠了,這個價格就很劃算了。


    “行,行,那一會兒收拾好了,我就去打掃衛生。”


    李金桂安頓下來,這裏給管飯,又能省下幾十塊,手上的錢還能再住一天,等男人迴來了,就可以慢慢攢錢了。


    安頓好莫江,給兒子喂了點熱水後,李金桂就忙活起來,先拆了四個被子,弄出一大盆被裏子和被麵子,坐在旅館外麵搓洗起來。


    一會兒做好了飯,老板娘用一次性的碗,給她了兩份,下麵是飯上麵是菜,雖然全是素菜,似乎不肯給油和調料,炒的白花花的,可是李金桂吃得很開心。


    一連吃了幾頓饅頭,能吃上熱乎乎的大米飯和菜,她覺得胃裏特別舒服,身上都有勁了。


    倒是莫江,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飯就吃了兩口,又沉沉睡去,李金桂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燙的厲害,她沒辦法,洗了個涼毛巾敷在兒子頭上,時不時地換一個。


    一下午忙完,李金桂也是渾身酸疼,尤其是兩個膀子和手腕,酸疼地一點勁都沒有,還有就是腰,疼得跟要斷了似得,她本來就有腰間盤突出,坐在矮凳子上,弓著腰洗了幾個小時的衣服,腰那塊一下都直不起來,跟電影裏慢動作迴放似得,慢慢直了起來。


    “大妹子,我去看一下我男人迴來沒,他還不知道我住在這。”


    老板娘點點頭,“行,你去吧,一會兒飯我給你留出來。”


    今天盯著李金桂,看她幹了一天的活,總體來說,還是挺滿意的,店裏收拾的不錯,床單也洗得挺幹淨,就是年紀大了還是咋地,幹活動作慢,一天就洗出四條被子,她這幾十套被單被套呢,挨個拆洗一遍,都要大半個月了。


    李金桂走了,站在天橋下等的天都暗下來了,才看到丈夫拖著沉重地腳步,朝這邊兒走過來。


    “明海,明海!”李金桂高興地迎上去。


    “明海,我找到位置住了,還不貴,咱們以後不用睡天橋了。”說著看到丈夫滿臉疲憊,出去一天好像就黑了一層,臉上全是灰。


    “你這是去幹啥了?”


    “在工地上篩沙子,曬了一天,走吧。”莫明海話都不願意多說,累的隻想倒頭就睡。


    李金桂趕忙帶著男人迴到旅店,給老板娘介紹了一下,看丈夫一身的灰,這麽髒肯定要洗個澡,忍不住厚著臉皮哀求道:“大妹子,你家有洗澡的地方嗎?能不能讓我丈夫衝衝,五分鍾就行,把身上的灰衝掉了,也不會把床單被套弄髒是不。”


    “真麻煩,你這人,我好心幫你,你怎麽這多要求。”看李金桂可憐的樣子,加上他男人真像從灰堆裏撈出來似得。


    “行了,我把我自己洗澡的地方借給你,快點出來,熱水是要用電燒的,衝衝就出來。”


    “哎,謝謝,謝謝你大妹子。”李金桂自從睡了一天天橋,這人都變了,這段時間吃得教訓多了,與別人撕x全都失敗了,她現在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惹得起,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會與她計較,這邊兒的人比他們那厲害多了。


    吃了這一係列的虧,就連莫若都變得和以前大不一樣,不光厲害甚至得理不饒人,還有當時住的小區裏的人,醫院裏的人,以及最讓她覺得惹不起的何思耀,這些事和人,讓她原先不講理又霸道的脾氣,不得不軟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李金桂睡在中間,手裏拿著丈夫給的七十塊錢,幹了一天,管一餐飯,篩了一天沙子,賺來七十塊錢。


    莫明海已經鼾聲如雷沉沉睡去,這一天從早上六點幾乎不喘氣地幹到下午六點,他渾身酸疼,說個難聽話,隨便躺在哪他都能睡著。


    李金桂捏著錢,心裏盤算著,最便宜的房子也要八百,也太貴了。住在這一個月也不過七百出頭,而且她和兒子吃飯有著落,相當於不花錢。


    看莫明海一天就曬黑了一圈,累得不行的樣子,這種重體力活不可能久做,男人一把年紀了,吃不消的。


    不如攢個三四百塊錢,就讓男人去找莫若算賬。


    李金桂想著,莫江在一邊兒難受地直哼哼,他身上的熱全都發出來了,現在渾身熱得不行,一身一身地出汗,好似從水裏撈出來的,嗓子眼也幹得冒煙。


    他灌了一肚子涼水了,可絲毫沒有緩解熱氣,仿佛那些涼水一倒進肚子,就化作汗水流出來,莫江覺得自己的鼻子幹得難受,唿吸出來的氣體,熱得都能噴火了。


    “媽,我難受。”


    李金桂聽兒子小聲哼哼,心裏難過,聽到兒子跟小時候似得,對她說難受,她的心全碎了。


    “媽,給我買點藥吃吧。”莫江扛不住了,他知道母親有錢,看病是不可能了,先買點藥吃吃也行。


    “兒子,你這是感冒發燒,下午媽給你要了一塊薑煮水喝,現在全都發出來了,不用吃藥,你多蓋幾床被子發發汗,就全好了,把媽的被子給你蓋上。”


    李金桂把自己的被子和兒子的被子全壓在莫江身上,本來莫江就熱,現在蓋著被子,瞬間像是被關在蒸籠裏。


    黑暗中,月光灑落在他臉上,照亮他滿臉的淚水,和瞪得大大的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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