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嚴一瘸一拐的跟在馬車後麵,他實在看不透前麵走的這個少年,自己搶劫他不成,一幫人全部被他捉獲,本以為難逃一死,可是沒成想,這個叫高懷遠的少爺,最終卻沒有殺他,也沒有將他和其他弟兄送交官府請賞。

    卻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說如果自己願意從此終身跟隨他為奴的話,他便可以放其他弟兄一條生路。

    薛嚴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反正他光棍一條,到哪兒都一樣,今天既然栽到了這個少爺手中,他也認了!

    那個叫高懷遠的少爺當場拿出紙筆,寫了賣身契交給了薛嚴,薛嚴也不含糊,立即簽字畫押,並立誓絕不反悔,高懷遠便正式收下了這個新家仆,並放掉了其它八個人,還丟了兩貫錢給他們,讓他們治傷用。

    高懷遠為薛嚴起出了腿上的箭支,敷上了金瘡藥,讓薛嚴坐在車幫上,但是被他拒絕了,堅持一瘸一拐的跟著車走,薛嚴知道,自己以後這一生恐怕要真的和高懷遠綁在一起了。

    不過薛嚴倒是也能看出,這個少爺其實有一副好心腸,應該是個好人,跟他也就跟他罷了!

    高懷遠不時的迴頭望一下跟在自己身後艱難前行的薛嚴,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管怎麽說,今天他都做了一件好事,既沒有違背他的良心,又沒有放虎歸山,至於這個薛嚴,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此人不是兇厲之徒,而是一個很講義氣的漢子,雖然他沒想過留他在身邊,以後有什麽用處,但是他卻不願就此放過這個人才,於是才想出這麽一個主意,強收了薛嚴為仆。

    “薛嚴!你過來!”

    高懷遠停下腳步,扭頭對薛嚴叫道。

    薛嚴悶頭答應了一聲,拖著傷腿走到了高懷遠的麵前,悶聲悶氣的低頭答道:“不知少爺有何吩咐?”

    “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家奴了,就該有當家奴的自覺性,強盜你當不好,如果連家奴也當不好的話,我還要你何用?”

    高懷遠出言便帶著刺,冷嘲熱諷到。

    薛嚴臉上露出一絲怒氣,最終卻沒有發作,用力的吞了一口吐沫抬頭對高懷遠說道:“少爺有話盡管吩咐便是了,何苦還要辱罵在下呢?”

    高懷遠點點頭:“好!既然你知道現在自己的身份,那我先告訴你,為奴者,第一條要記住的就是對主人的話,有半點違抗!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做什麽你都要照辦!”

    薛嚴心中哀歎了一聲,又低下頭忍氣吞聲的答道:“

    是!少爺,我知道了!在下這條命是你的,你即便讓我去死,俺也不會不答應的!”

    高懷遠知道古人最講信義,一般情況下,隻要不是地道的小人,凡算是條漢子的人,吐出的吐沫也是一口一個釘,而薛嚴這種人,正是那種視信義比命都重要的人,所以出言圈住了他。

    “既然你記住了這一條,那麽現在就給我坐到李通旁邊,你這條腿如果拖著走到大冶,恐怕沒到地方都已經廢了!我才不要一個瘸子當我的家仆的!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個命令!”

    高懷遠對薛嚴吩咐到。

    薛嚴楞了一下,敢情說了這麽多,就是要讓他坐上車呀!剛才一肚子的怒氣,立即消失不見了,心中還有些感動,猶豫了一下之後躬身答道:“多謝少爺!在下遵命便是!”

    看著薛嚴一瘸一拐的走到大車另一側,費力的偏腿坐到了車轅上,李通一肚子不樂意的挪了一下屁股,他想不通高懷遠幹嘛弄來個強盜頭子當下人,可憐他們,讓他們滾蛋就是了,幹嘛要帶在身邊呀!

    但是他現在在高懷遠麵前,一個屁都不敢輕易放,高懷遠已經決定的事情,他隻能幹瞪眼看著,沒有一點辦法,在他眼中,現在高懷遠是絕對惹不得的主子!

    可是有了這個薛嚴之後,他感覺到有很大的壓力,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有力的挑戰,所以很不待見這個薛嚴,看到薛嚴坐到自己身邊之後,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薛嚴翻翻眼皮看了李通一下,沒有搭理他,身體靠在車廂一側,閉目養神去了,李通覺得脊梁上升起一股寒氣,趕緊揮鞭給黑騾子來了一下,大車又轔轔前進了起來。

    “老大!我怎麽也想不通,你幹嘛要收個這個人當下人呀?這廝以前可是賊頭,你留在身邊能放心嗎?”

    黃嚴忍不住小聲對高懷遠問到。

    高懷遠用眼角掃了一下車上的薛嚴,壓低聲音答道:“此人能為他手下的弟兄,甘願受死,說明此人不是個沒信義的人,而且我能看出,此人對咱們所說的絕不是謊話,我豈能將他交給官府或者是殺了?而且這個薛嚴手頭的功夫還是不錯的,一般人想要一刀削斷那麽硬實的白蠟杆,沒有相當的腕力是做不到的!放著這樣的人,在世上以後保不準就是個禍害,要是留在我身邊,倒是以後能當個不錯的護院,是人才當然不能浪費了!而且我還可以保證,此人絕不會背信棄義的!”

    黃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了,經過這一戰之後,

    黃嚴知道自己連周昊都比不上,心裏麵頗有點不服氣,上路之後,偷偷從車上拿下自己的沙包,綁在了腿上,這會兒正覺得有些累了。

    本來他們是想要走水路過鄱陽湖的,但是薛嚴一句話便打消了他們的念頭,說鄱陽湖現在水賊眾多,一旦在水上碰上了這些水賊的話,有力氣也使不上,走水路反倒沒有走旱路安全,於是高懷遠當機立斷,改向了南麵,繞過鄱陽湖,多走點路也不去冒那個危險。

    他倒不是怕自己有事,而是擔心柳兒和李通他們幾個,一旦碰上水賊的話,這些人落水的話,他是沒本事救他們的。

    一行人邊走邊聊,高懷遠時不時的會和薛嚴聊上一陣,開始時候薛嚴還不願多說,但是時間一長之後,薛嚴也漸漸打消了心中的顧慮,覺得這個高懷遠雖然是個官家子弟,卻並不像一般富人家的紈絝子弟那樣,說起話來頗有見識,而且時不時的會透出對當今世道的憂慮,一點富家子的架子都沒有,特別是對那個叫柳兒的小丫鬟,根本就沒當作下人,而且也時常關心他的傷勢,甚至還總是親手為他換藥,一點也不嫌髒。

    而且高懷遠為他換藥的時候,和這裏的人的方式有很大不同,繃帶每次都要清洗幹淨之後,又用蒸鍋蒸煮,才拿來給他包紮,傷口也要用涼開水仔細清洗,才敷藥上去,這樣做,他的解釋是會減少傷口惡化的幾率,引起了薛嚴的很大的好奇心,覺得高懷遠懂的事情遠不似他這個年紀的人,許多事情都能說出些新鮮道理來。

    對於高懷遠的功夫,薛嚴開始時候也有點不服,路上沒人的時候,請示了高懷遠之後,拿出高懷遠用的那張弓,用力開了一次,結果發現自己一個壯漢,居然拉不開高懷遠的這張硬弓,才知道高懷遠果真是身懷異稟之人,不由得他不服氣了。

    就這麽一行人一路西行,繞過了鄱陽湖,一路上有薛嚴這個道上混的人在,即便遇上個別對他們懷有歹意的人,薛嚴隻要過去說幾句切口,這些人也就自動退開,沒來找他們的麻煩,省去了他們不少的事,這樣一來,連最不待見薛嚴的李通在內,眾人都不再覺得高懷遠收下這個薛嚴是什麽壞事了。

    大冶縣位於鄂州東南方向大約二百裏左右,繞過了鄱陽湖之後,也就進入了荊湖北路,而鄂州則是南宋長江防線的重鎮,向西就是史上非常有名的襄陽,別人不知道,高懷遠可是知道,南宋滅亡最大的原因之一,便是襄陽被破,鄂州失守,以至於蒙古人突破了長江防線,長驅直入南宋腹地,要不然的話,南宋即便是朝綱

    腐敗,也估計還能堅持一些時日。

    高懷遠這一路走,一路將當世的情況和腦海中記憶的情況進行印證,又學了不少的東西,難怪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許多事情還是要眼見為實的,他現在更對自己離開紹興這個決定感到慶幸了。

    這一繞路,他們的行程又被拉長了數百裏之多,靠著兩條腿走路,一天能走個白石裏也就不錯了,所以這段路又讓他們到達大冶縣拖後了幾天,幸好高懷遠也不太著急,所以眾人一路行來,走的不緊不慢,倒也算是愜意。

    又是兩天過去之後,他們終於繞過了鄱陽湖,到了鄱陽湖西岸的永修縣境內,到了這裏之後,薛嚴不由得大發感慨,說起了當年嶽元帥在此地大戰李成的事情,滿臉的敬仰和遺憾,原來薛嚴也不是沒有一點理想,隻是這個世道,讓他沒有辦法去一展宏圖罷了!

    聽薛嚴說到嶽飛的事情,高懷遠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其實宋代一點也不缺乏名臣名將,卻沒有幾個人真正有所作為,連萬世敬仰的嶽飛,最終也落得一個命喪風波亭的下場,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個時代重文輕武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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