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明晃晃的,帶著威脅意味的視線脅迫下,對麵能問出話來才奇怪。


    等徐頌聲完全解除嫌疑可以離開教堂時,天色已經微微亮了。她熬了夜,又消耗了體力,迴家後匆匆洗漱,沒有多餘精力去安撫家裏的兩隻狗,一進臥室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自然醒,徐頌聲習慣性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等腦子開機了,再開始看時間和日期。


    居然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她起床出門,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還帶著點沒睡醒的困倦。


    客廳窗戶全都拉開了,明亮到近乎刺眼。


    狗腿在客廳中央跑來跑去,周澄午躺在沙發上像一條漂亮得閃閃發光的鹹魚。


    開著窗戶也開空調,用鈔能力調節過的適宜溫度裏也混雜進太陽光幹燥的味道。狗腿的毛發之前才在寵物店被清洗過,蓬鬆而柔軟,在太陽光底下跑來跑去時,像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徐頌聲幾l乎能看見空氣中無數狗毛在迎光飛舞。


    周澄午在沙發上一翻身,趴在靠背上,向徐頌聲招手:“頌頌你睡醒啦!”


    第127章


    在周澄午說話的同時,狗腿耳朵機靈的豎起,轉頭像一顆炮彈那樣衝向徐頌聲。


    它最近吃得太好,越來越有胖得像顆球的趨勢。


    一顆毛茸茸的圓球向自己衝過來,徐頌聲想也沒想就閃身讓開;狗腿沒能刹住車,一下子從地板上滑飛出去,打了個滾。


    小狗有個優點就是絲毫不記仇,雖然被主人避開了,但在地上打了個滾後又一溜煙爬起來,繼續親親熱熱湊到徐頌聲小腿邊打轉。


    徐頌聲蹲下來摸了摸狗頭,它昂著腦袋大為滿足的眯起眼睛。隻是還沒有享受多久,就被周澄午揪著後脖頸拎開。


    狗腿撲騰著四條腿嗚嗚嗷嗷的抗議,不過抗議在男主人過於壓倒性的武力值麵前無效。


    周澄午把狗拎開往沙發上一扔,旋即自己親親熱熱的占據了狗腿的位置,貼到徐頌聲肩膀上:“頌頌我不想養狗了,我們把它扔出去吧?它每天還要遛,真的好煩哦。”


    徐頌聲:“把狗領迴家的話就要對狗負責到底。所以你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領養嗎?”


    周澄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有點沮喪:“沒有。”


    “我身邊認識的人都不適合養狗,去領養機構那邊看了看,也沒看見合適的人。”


    周澄午對自己身邊那些人是什麽貨色一清二楚,那些人顯然不具備照顧好一隻小狗的能力。而領養機構提供的那些人……


    少年眉頭緊皺一一挑剔過去,這個家庭情況一般,那個不會做狗飯,這個看起來病歪歪的根本沒辦法遛狗,那個住在郊區太偏遠了——


    被他這麽一通挑剔下來,狗腿總是找不到合適的領養人倒也很正常。


    徐頌聲瞥了他一眼,周澄午眉頭皺著,頭發被他自己抓得亂糟糟。看得出來他也是才睡醒沒有多久,頭發顯而易見是沒有梳的。


    她抬手,用手指隨意給周澄午梳弄了一下短發。


    昨天教堂發生了火災,但是不影響徐頌聲今天繼續去上班。畢竟她上司也說了,今天教堂不放假。


    徐頌聲去上班所經過的迴廊,可以遠遠看見昨天舉行宴會的宮殿——宮殿的牆壁上全然是燒焦的黑色痕跡,像一大片醜陋的疤痕盤亙在宮殿身體之上。今天能感覺到教堂內巡邏的士兵,要遠比平時多了許多。徐頌聲就隻是從教堂門口走到辦公室的那一小段路,路上碰見了兩三次巡邏小隊。


    她注意到每支巡邏小隊都是由教堂騎士帶頭——但是今天周澄午卻沒有上班。


    徐頌聲屁股剛坐到辦公椅上,都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她的上司就從裏間辦公室裏慢慢散步出來,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徐頌聲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文件夾和平板,走過去。


    上司的辦公室是一個單獨的隔間,他把徐頌聲叫進來後就把門給關上了。完全與外麵獨立開的房間讓徐頌聲有點不適應——尤其是這個房間還有自己的上司。


    這世界上哪裏有好人想和上司獨處的啊?


    上司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別緊張,坐著吧,我隻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徐頌聲安靜坐下。


    上司沉吟片刻,慢慢開口:“你和周澄午是交往關係,對嗎?”


    徐頌聲點頭。


    上司:“你們是怎麽開始交往的?哦這是正常的工作履曆調查,沒別的意思,昨天教堂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每個人都要接受這樣的調查。”


    徐頌聲心知肚明——說是每個人都要接受這樣的調查,但實際上鋪墊這麽多,就隻是想要不打草驚蛇的盤問她罷了。


    但她明麵上仍舊是和平時一樣的表情,迴答:“我念大學的時候,他在地下樂團擔任貝斯手,我那時候是他的粉絲。”


    “地下樂團粉絲很少,我經常去跟現場,熟悉起來後就變成了朋友。後來我因為生病而休學迴去養病,他來找我,就確定關係開始交往了。”


    上司了然的點了點頭。


    徐頌聲說的交往過程,完全能從她的履曆中找到相對應的時間線,所以應該不是撒謊。


    上司:“你昨天主動迴教廷工作了,為什麽?”


    徐頌聲:“我男朋友說他要在教廷加班,我一個人在家裏有點孤獨,所以就也來加班了。”


    她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平靜,反倒是上司感到微微詫異。畢竟徐頌聲看起來不太像是粘人的一方,甚至平庸得有些無趣。


    他幹咳一聲,繼續往下問:“你知道周澄午昨天加班的具體工作內容嗎?”


    徐頌聲搖頭:“不知道。”


    上司:“你就沒有出於好奇,問過周澄午的工作內容嗎?”


    徐頌聲:“他說他的工作都很危險,我不想和危險的事情扯上關係,所以從來不問。”


    她迴答得坦然,上司心裏不僅犯嘀咕:這看起來也沒有很愛啊……難道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那種?


    雖然眼下普遍意義上的情侶,大多都是這種關係。但是周澄午這個人實在是太特別,他存在即特殊,所以很難讓人把這種普遍意義上的情侶關係和周澄午聯係到一起。


    上司壓下心頭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周澄午出任務的頻率高嗎?”


    徐頌聲:“高啊,不在家的時候都在努力工作呢。”


    上司:“……好了,你出去吧,今天的談話記得不要和第三個人泄露。”


    徐頌聲點點頭,起身離開。迴到辦公位上,她打開抽屜拿出自己昨天分屍的部分資料,和文件夾還有自己的平板疊在一起,神色平靜到就像每天去上班的表情一樣,走向了檔案室。


    而在她上司的辦公室裏,剛剛還坐在主位上的上司,一瞬間彈了起來,神色惶恐看向身後——那堵牆壁向兩邊沉入,露出後麵暗室裏手持權杖的教皇與他的心腹。


    上司低下頭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教皇垂眸沉思。


    半晌,他擺了擺手,上司會意,快步離開將辦公室留給他們。


    上司離開之後,辦公室裏頓時隻剩下教皇和心腹二人,顯得空間都寬大了許多。


    教皇走到主位上坐下,神色嚴肅:“你覺得這個孩子的話可信嗎?”


    心腹迴答:“至少我們沒有發現問題。”


    教皇:“周澄午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心腹垂眼,道:“他的立場不夠堅定,也並沒有要擁護您的意思……我們不能再留著這個定時炸彈了。”


    *


    徐頌聲抱著資料到了檔案室,找出自己昨晚藏在檔案室各處的資料,將它們拚合在一起後,開始閱讀。


    這些資料與其說是研究報告書,倒不如說說研究日記。


    很多地方的記錄措辭並不嚴謹,非常的口語化。考慮到李鴻笙當時在研究所的地位,她是不需要向任何人遞交研究報告的——所以這份資料應當是李鴻笙隨手寫的實驗日記。


    教廷明麵上宣布已經燒毀了李鴻笙的所有實驗資料,背地裏卻在密碼箱裏藏著這樣一份實驗日記。


    徐頌聲微微挑眉,感到有點意思。


    教廷做信息素研究也不是最近十幾年才開始的事情。準確的說,遠在教廷還沒成立研究所之前,內部就已經有專門的隊伍在研究信息素了——曆史上第一支擁護教皇的教堂騎士,正是教廷研究信息素催化的產物。


    隨著教廷在帝國的位置水漲船高,正式成為國教之後,更是堂而皇之的將信息素試驗擺到了明麵上,並披上了‘信息素研究所’的外衣,對外宣稱這是造福大眾的正向研究。


    實際上教廷的信息素研究所,和芙洛拉背地裏進行的人體信息素試驗沒有什麽區別;為數不多的區別就在於,教廷遠比芙洛拉教派更有錢,在進行信息素研究的同時,還有多餘的錢財和精力來投入確實可以造福大眾的一些正常向的信息素研究。


    這些都是徐頌聲最近調查到的。


    在和周澄午交往之前,徐頌聲並不喜歡和教廷打交道。畢竟她是打算悄無聲息離開帝國去外麵生活的人,若是和教廷牽扯太多,則會影響到她的移居計劃。


    李鴻笙的研究日記裏提到她和手下的研究員們提出了一個‘信息素進化構想’。


    她們認為信息素固然和遺傳有一定的關係,但追根溯源,大家的祖先都來自同一個地方,也就是說高等級alpha和低等級alpha以及普通的beta——這三者的信息素基因中,必定也有重合的部分。


    隻要研究明白重合的這部分,將其注射入分化期的alpha與omega腺體之中,就可以讓這兩者也擁有beta的穩定性,同時又兼顧alpha的強悍,omega的敏銳。


    這項構想立刻成立了專門的研究組,編號為9號實驗室。


    看著這個數字編號,徐頌聲沉默片刻。她記得徐夏靜在教廷內實習即將轉正的事情,申請轉正的崗位就是研究所9號。


    徐夏靜當時實習的地方,就是為這個構想而成立的研究小組嗎?


    心底埋下了這樣的疑惑,徐頌聲繼續往下翻資料。


    後麵都是實驗資料記錄,因為記載得很詳細,再加上徐頌聲這段時間看的實驗數據實在太多,前後推敲,居然能大概看懂這些數據的意思。


    最開始投入使用的實驗體效果都相當的不理想,跨第二性別的基因注射都讓那些實驗體們出現了強烈的排異反應,最終得到了千奇百怪的死狀。


    後麵有段時間他們把實驗對象從人換成了小白鼠,沒有第二性別的小白鼠卻能對各種基因注射適應良好,並出現了正向的反應。


    李鴻笙由此得出結論,第二性別特征已經穩固的成年人無法進行信息素基因注射——從這邊往後,實驗體對象年紀一再降低,9號研究所不得不開始和隔壁信息素催化試驗研究所的人搶實驗體。


    雖然9號研究所是李鴻笙一手創立,李鴻笙又是研究所內毫無疑問的一把手。


    但偏偏信息素研究所是特殊的。


    信息素研究所雖然掛牌在研究所內,但其直接上司卻是當時的教皇。他們所催化出來的高等級的alpha,是要直接送到騎士部去,作為教皇未來的爪牙精心培養的。


    這麽重要的地方,教皇自然不可能讓權給李鴻笙。


    所以在搶實驗體這件事情上,9號研究所頻頻失利。如果不是因為李鴻笙在研究所頗有實權,9號研究所估計連搶的資格都沒有。


    中間大部分都是研究過程,對於非專業出身的徐頌聲而言,很難理解,而且枯燥。她一目十行快速的翻過去,翻到其中一頁時停下。


    李鴻笙的實驗日記裏,有同步記錄實驗體的數據變化;每個實驗體她都標注了來曆和編號——能進研究所當實驗體的孩子,也不可能有名字這種東西。


    其中一個5號實驗體,旁邊標注了一行小字:【信息素研究所過度催化產物】。


    徐頌聲立刻就想到了周澄午——旁邊標注的時間,也和周澄午的年紀對得上。她閱讀的速度慢了下來。


    周澄午曾經說過他是在李鴻笙這邊的研究所裏,得到了能讓自己活下去的抑製基因;而周澄午身體裏的抑製基因來自於自己。


    徐頌聲很確定自己從小到大沒有參與過任何基因捐獻血液捐獻之類的活動,更沒有來過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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