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耐心消失之前,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


    語氣微頓,聲線越發冷然。


    “否則,我不介意把這裏夷為平地。”


    皇帝不敢再說了,揚手朝前擺了擺,帶人趕緊離開,千萬別惹怒了這尊大能。


    看著那道明黃色背影倉皇離開,凃弘基心中那個冷酷自私而高大偉岸的父皇完全崩塌。


    原來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國君,在老祖麵前,也不過像頑童一樣膽怯。


    凃弘基心情忽然沉重。


    “趕緊去收拾你要帶上的東西,咱們立即出發。”


    秦寶怡指著破舊的廂房打斷他的思緒。


    凃弘基如夢初醒般,側頭高高仰起看著她。


    那座遙不可及的高山塌了又怎樣呢?他已經有近在咫尺的高人,願意帶他去攀附真正的高山。


    悵然若失瞬間蕩然無存。


    凃弘基揚起笑容,重重地點頭:“嗯!”


    第210章 飛船渡弱水


    皇宮帶給凃弘基的不多,關於這裏美好的記憶,七年加起來都湊不夠這段日子的快樂無憂。


    他隻從枕頭底下取走一塊玉佩。


    最後駐足,看著這間唯一屬於自己的廂房,略微有些不舍。


    然而金鱗欲化龍,總是要離開池塘去天上飛一會的。


    他扯了個僵硬的笑,扭頭往外走。


    “老祖,我好了。”凃弘基下了台階。


    或許是看不習慣兩人兩手空空,又遲疑道:“水和食物夠我們吃嗎?還有換洗的衣服...”


    秦寶怡看他一樣一樣地數,七歲小孩跟管家婆一樣,數得她頭都要大了。


    強行給他喂了句至理名言:“記住,人生就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帶什麽不重要,隻要口袋的錢夠就行。”


    凃弘基愣了,硬生生接受了這個道理。


    收拾好東西,兩人朝宮外走,加快腳步追上去關閉宮門的侍衛隊。


    誠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出宮了。


    但跨出宮門的那一秒,看著行色匆匆的人群,身心有種難以言說的全新體驗。


    凃弘基身後束縛他的拉繩被秦寶怡斬斷,再也沒有東西能限製他的成長。


    天大地大,可以任意翱翔。


    秦寶怡抬腳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九重山在什麽方向呢。


    隻得找人打聽後,服用一顆易容丹,重迴拍賣行買了張大地圖。


    地圖上是整個世界的陸水分布。


    其中大陸占九成,上百個國家,最大的國家跟九重山甚至上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其他沒有後台的國家,不過是今年興,明年必,都不值得在地圖上特意標明。


    所以修仙問道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剩下一成的水便是分割九重山和凡人界的水域,據說是此水不可覆舟,猶如弱水,連鳥的羽毛落在水麵,也會沉溺,隻能從上空飛躍。


    所以想要進入九重山的凡人,必須有修為高的修士帶,那普通人不認識修為高的修士怎麽辦呢?


    這就衍生出了一門副業,僑夫,也稱僑修。


    雖為視金錢如糞土的修士所不齒,也的的確確開了幾百年屹立不倒,造福四方百姓,利在當下,功在千秋。


    幽都離得遠,秦寶怡帶著小孩禦劍飛行了整整七日才到。


    當時已經是下午,水麵金光粼粼,絢麗地令人睜不開眼去直視。


    來這裏的多是些普通的凡人,或修為低的煉氣修士,三五成群地朝岸上那艘飛船上去。


    飛船是由隨風木所築造,木質輕而堅,能大大減輕禦船人路上所消耗的靈力,這艘船看著有些年頭了,木頭顏色深些。


    秦寶怡還注意到幾處修補的痕跡,不像是年久失修,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砸的。


    “還有一刻鍾啟程,叁號船的趕緊拿號上來,過時不候。”


    高高的船頭尖上有人高聲吆喝,是位麵容俊秀的小夥子,皮膚是風吹雨打後的古銅色。


    秦寶怡還沒坐過這種新型交通工具,想試試,就領著小孩過去買船票。


    凡人多,買票需要排隊,而修士少,直接走過去就是。


    “敢問仙子是何修為?本船幫為金丹以上修士無償提供出行,您身邊那位男孩身形也不大,能一同免去。”


    登記造冊的人做夫子打扮,然而一手算盤一手墨筆,眼底是讀書人沒有的精明。


    秦寶怡道:“元嬰,那就謝了。”


    那人慚愧苦笑:“哪裏哪裏,是我們謝您,這水路並不算安全,隻怕到時候還要您出手相助。”


    秦寶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金色木牌,一看是叁,便知道往哪走了。


    登上叁號船,已經是傍晚了。


    凃弘基畢竟還沒辟穀,肚子餓得咕咕叫也不敢和她說。


    秦寶怡儲物空間的零食剩的不多,也覺得讓小孩一直吃零食不太好,就領他一塊去食堂吃。


    船上有流動的小吃推車,也有食堂,香味能飄到這邊來。


    出來的時候,一輛小推車從兩人身邊經過。


    裏麵是米粥和包子饅頭,秦寶怡要了十個素餡、十個肉餡的包子,放到儲物空間囤著。


    繼續走進食堂,可以看到一群衣著樸實的凡人坐在大堂中,煙火氣十足。


    有的拖家帶口,婦女把麵前的飯先喂給懷裏的孩子,自己餓著,旁邊的丈夫兒子大口大口吃得香。


    有的是老叟帶著年幼的孩童,吃飯時並不言語。


    濃鬱飯菜味充盈整個大堂,有些膩,她環視一周,發現這裏幾乎沒有空位可坐,後來的人也都是打飯迴房吃。


    秦寶怡沒什麽胃口,隻替小孩要了一份。


    迴到房間用完飯後,兩人盤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打坐。


    外麵的夜幕早已降臨,海上一輪明月,照見古今。


    到了後半夜,嘩嘩的水聲有些大了,秦寶怡未睜開眼,仔細聽。


    水聲是從船底下,也就是水域中傳來。


    聯想到船身上的裂紋,有些東西,不言而喻。


    第211章 是龍不是蛇


    和秦寶怡一樣被擾醒的,還有船上的築基修士以及負責整船人安危的金丹修士。


    匆匆和衣起來,相聚在議事大堂,說起水裏巨怪的事情。


    “上次迴程途中,也是在這裏遇到一隻八足怪,我禦船東躲西避還是躲不過它八隻手,害得船身被毀,被扣了三個月的俸祿。”


    “你這還算是好的,上迴有個金丹修士禦劍穿行,被打個猝不及防,摔進水裏,直接給拖進水底溺亡。”


    “那督護大人也是金丹啊,這怪物真有那麽厲害的話,我們還能逃過去嗎?”


    “不是聽老刁說,船上還來了位元嬰的女修,實在不行,咱們一起去請那位幫忙。”


    “人家願意搭理咱們嗎?我聽說元嬰天君一個個都太傲了,看著麵上雲淡風輕,其實性情古怪得很,金銀靈石都不夠格,得法寶奇物才能開路。”


    “真的假的?我沒見過元嬰修士,咱們凡人界的元嬰修士不是躲在自家深山修煉,就是聞人不見人。”


    “肯定是真的,你看金丹修士行事如何?元嬰是金丹的十倍不止。”


    ...


    秦寶怡站在船的最高處聽著,默不作聲。


    她現在俯瞰這水下,心裏有些震蕩式的不安。


    如同敲鍾,敲一下就慌,停下來就漸漸平息。


    這種不適令她眉頭緊蹙,黑眸中映射著月光下的水紋,沉靜壓抑卻活泛。


    “主人,我去解決它。”


    玄夜忽然說話。


    她注意到,原本黑色的圖騰這次發出的是青光,猶如注入鬱鬱生機。


    “那你去吧。”


    秦寶怡實在惡心跟滑膩膩的軟體水生物接觸。


    玄夜得令,青黑的身影從她識海衝出,如同九重山吹來的濃重霧氣,凝聚在水麵上壓著,浸入水中瞬間化作長角的龍。


    嘩嘩的水聲瞬間消失,船內正在議論的人立即噤若寒蟬,屏息以待。


    水麵看著微波輕瀾,實則已暗潮洶湧。


    “嘩”


    殺機現,隻見水下濃黑的影湧動,水麵忽然凹進去,根本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見一道驚濤駭浪覆壓下去,整個水域都變得動蕩不寧。


    嘩嘩水聲激進疾退,互相拍打出混亂的節拍。


    在船上的人聽來,是一催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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