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脅迫”一詞,便是告訴在場的諸位,容皇貴妃當日所做一切皆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而是被她強迫的。


    雖然真實情況並非如此,且容皇貴妃在之前對她又進行過威逼利誘,但陳皇後依然替她開脫,不過是希望將來她能夠看在這份上,不要計較今日的忤逆,去對付太子。


    陳皇後原本的確是要按照容皇貴妃的指示將毒害皇嗣的罪名安在安王府頭上,可是當她看見懷了孕的沈雲舒之後,她卻忽然改了主意。


    相較於容皇貴妃,沈雲舒明顯要可靠的多,她也相信,沈雲舒是能夠明白她的用意,更能夠體諒她作為母親的良苦用心。


    沈雲舒當然已經清楚了陳皇後的意思,她對此也絲毫不感到意外,對於現在的陳皇後來說,除了太子以外,又還有什麽是她在意的呢?


    沈雲舒不動聲色地掃了康成皇帝一眼,淡淡道,“皇上的後宮真是藏龍臥虎,沒想到容皇貴妃的本事倒是不小。”


    康成皇帝的臉白了白,他自然聽得出沈雲舒語氣中的諷刺之意,容皇貴妃對此事的參與,他是知道的,早在之前禦書房,她便已經主動向他承認過此事。


    他原本對容皇貴妃當日在禦書房說的話多少都有些疑慮,但現在既然陳皇後也如是說,他便徹底信了她的話。


    康成皇帝被沈雲舒嘲諷得有些下不來台,他怒極再一次用力一腳踹在了陳皇後的後背上,或許是因為他力道太大的緣故,康成皇帝整個人的身體都有些搖搖晃晃。


    劉德勝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他,生怕他摔著,一邊一個勁向剛才進來的侍衛使眼色,示意他們快點將陳皇後帶下去。


    而陳皇後此時卻早已被康成皇帝那一腳踢得趴在了地板上,他剛才那一下,對她是半分的憐惜和夫妻的情份都沒有。


    她掙紮著從地板上爬起來,迴過臉去朝康成皇帝淒然一笑,說道,“一命抵一命,臣妾毒害了皇上的子嗣,這就將欠皇上的那條命還給皇上。”


    她說完,雙手撐著地板起身,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飛快朝一旁的石柱衝過去,一頭撞在了柱上那棱角分明的雕花之上。


    她的額頭上被那鋒利的棱角撞出了一個大窟窿,頃刻間血流如注。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大家都沒有想到,陳皇後會如此決絕地撞柱自盡。


    “你……”康成皇帝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陳皇後。


    此時陳皇後的意識或許已經開始模糊了,她向來犀利的眼神,逐漸開始變得渾濁。


    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朝康成皇帝笑了笑,說道,“皇上,今日,臣妾……臣妾的命便是賠給皇上了……隻望來生……你我無緣,切勿再……做夫妻!”


    她滿臉是血,加上那淒涼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悚和滲人之感。


    康成皇帝被嚇得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陳皇後無比的陌生,或許,他真的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康成皇帝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兩個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還記得當初他們年少之時,他也曾對她心動,他們也曾擁有過炙熱的愛情,他曾許下承諾,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如今,卻走到了夫妻反目的結局。


    是他錯了,還是她錯了?


    此時此刻,康成皇帝的心底,竟然泛起了一絲後悔,如果他不是那樣逼她,她是不是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嫮嬣……”


    康成皇帝的喉嚨動了兩下,低低地喊出了陳皇後的名字,可是陳皇後卻一點也沒有聽見,地板上到處都是她的血,她的眼前已經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


    終於,在強撐了片刻之後,她身體一軟,倒在了血泊之中。


    “皇後娘娘!”沈雲舒迴過神來,連忙上前俯身蹲在陳皇後的邊上,她將她扶起,發現她雖已極度虛弱,但卻尚存一絲氣息,連忙說道,“你撐住!太醫馬上就來!”


    她話音剛落,陳皇後的眼皮動了動,仿佛是聽見了她的話,可那雙眼睛卻始終沒有張開。


    “皇後娘娘,你撐住,想想太子!你一定要撐住!”見陳皇後的氣息越來越弱,沈雲舒有些急了,連連說道。


    雖然她和陳皇後向來不怎麽親近,可是陳皇後今日表現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揪心。


    一提到太子,陳皇後的嘴角竟然咧出了一絲弧度,她動了動蒼白的嘴唇,終於是張了口,用極其低沉的聲音,對沈雲舒說道,“安王妃……你要小心冰……冰蓮……太子,就拜托了……”


    她說完,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鬆了一口氣,便再也不動了。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沈雲舒用力搖晃了她兩下,可陳皇後卻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陳皇後的體溫正在逐漸下降。


    “嘔~”


    在濃重的血腥味的刺激下,沈雲舒的胃裏一陣翻滾,她終於再也忍不住,開始幹嘔起來。


    “王妃娘娘!”


    鶯歌見狀,頓時急了,忙上前去扶起她,可是沈雲舒一個勁的幹嘔,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鶯歌很清楚沈雲舒的身體狀況,雖然她平日裏調理得很好,但是她對一些刺激性的味道卻是特別的敏感,從而反應特別大。


    她看沈雲舒吐得那麽痛苦,也顧不上是不是以下犯上,迴過頭去怒視著康成皇帝,說道,“皇上!您若是再不喊太醫,王妃娘娘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皇上您如何向王爺交代?”


    她“交代”二字咬得極重,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其實,作為帝王,康成皇帝自然是不需要向蕭玄夜交代什麽。


    可是剛剛陳皇後所做的一切,讓他沒能定了安王府的罪,若是這消息傳了出去,且沈雲舒又在這裏有個什麽意外,讓有心人知道了,必然會給他安一個汙蔑安王府不成便毒害安王妃的罪名。


    縱使知道鶯歌的態度著實應該定罪,可他最終還是讓劉德勝傳了太醫來,之後便是蕭玄夜在進宮之後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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