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今夜的極端天氣還沒有過去,狂風卷著暴雨鞭子一樣抽打著建築物的外牆,蕭晚晴一動不動地站在頂樓的風雨之中,精神力構成的屏障把她遮蔽得好好的,王楓就沒有這待遇,裹在雨衣裏龜縮在一邊打盹兒。


    “組長,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他沒精打采地說,“楊處長要是這麽睡一夜,我們也監視一夜嗎?”


    “說得對。”蕭晚晴同意,“你去看一看,他是不是真在睡覺。”


    王楓答應一聲,跳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檢查了個人裝置,助跑幾步,張開雙臂,一頭就朝著地麵飛撲而下,那架勢活像要自殺。


    撲出去幾米之後,背後的滑翔係統就自動張開,悄無聲息地把他順風送了過去,保護膜帶著迷惑感官的色彩,和夜色融為一體,哪怕被拍到也無法確認是什麽東西。


    蕭晚晴眯起眼睛,遠遠地看到王楓輕捷地落到楊明義住宅的窗外,跟個大蝙蝠一樣地趴在牆上,頻道裏傳來他的聲音:“已經到達,開啟掃描。”


    幾分鍾之後,王楓迴報:“掃描結果正常,唿吸心跳平穩,腦電波圖像也符合楊處長的個人特征。”


    蕭晚晴卻沒有掉以輕心,輕聲說:“對比一下,是什麽情況下的腦電波。”


    “唔,是軍師提供的係統內對比樣本。”


    蕭晚晴瞳孔猛地收縮:不對!軍師提供的腦電波記錄肯定是在局裏工作時間留存的,處於清醒狀態,怎麽可能和沉睡時候的圖像保持一致!?


    “進去搜!”她厲聲道,心頭的疑雲越來越大,一個可怕的結果唿之欲出。


    沒等王楓行動,她都可以百分百地斷定:楊明義不在家裏。


    果然,王楓撬開窗戶,跳了進去,幾乎是立刻就傳迴來氣急敗壞的報告:“人不在!床上是一個皮囊!假的!根本不是他!還有生命體征模擬器……艸!”


    “你在房間裏找一下有沒有線索。”蕭晚晴聽到這個確定答案,反而不慌亂了,平心靜氣地站在風雨中把楊明義迴家之後的所有過程想了一遍,沒有任何破綻,如果不是王楓進房間看到實物,誰也不會想到他已經離開了。


    而恰恰就因為如此,之前的一切懷疑都找到了答案:楊明義果然就是那個有鬼的幕後黑手!


    他不在家,應該就是和江路嘉在一起了!


    一想起下落不明的江路嘉,蕭晚晴毫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鬆動,她垂下眼,紅唇緊抿,再也無法抑製滿心的狂怒和不甘,唰地一聲,精神力無遮無掩地全部外放了出去,在整個小區範圍密密麻麻地織成一張天羅地網,當頭籠罩了下去!


    不出意外的,她隱隱約約地感應到了江路嘉的精神力波動。


    他就在附近。


    “你說的我不信。”江路嘉沉默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


    楊明義看到他這個時候還是油鹽不進,簡直想衝上去扇他兩耳光讓他清醒清醒,但是兩人之間自從挑明父子關係之後,就陷入一個很尷尬的氣氛,這時候老子教訓兒子不但達不到預想的效果,反而會把矛盾激化。


    雖然理智上知道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他還是壓不住心裏的怒火,噌噌地往上竄,暗罵道:我一個醫務處的養老職位過得好好的,眼看就要混吃等死過領退休金的日子,如今是為了誰,什麽都不要了,變成一個破壞分子?


    你小子固然變成了逃犯,我還不是一樣站在泥潭裏!?到這種時候肯跟你手拉手一起浪跡天涯的除了老子還有誰?


    真是兒女都是債!


    楊明義隔著一段距離,再次仔細端詳著江路嘉,從他臉上依稀辨認出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並不十分相似,尤其那股倔強的勁兒,撞了南牆也不迴頭,和自己真是天差地別。


    江路嘉被他看得有點不自然,用力咳嗽了一聲,把話題繼續下去:“我是個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去年我進入國九局特勤組,不是為了好奇,貪新鮮,或者別的什麽原因,我是自願的,在正式成為特勤組組員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以後隨時會冒著生命危險作戰,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他們選定了駕駛飛機的那個人是我,這也是我的職責!我不會逃避的。”


    他認真地看著楊明義,一字一句地說:“而且,組長既然需要我去當替死鬼,為什麽又要舉報我?她難道不知道,組織上是不可能讓身份可疑的人去擔負這樣重大的責任的!”


    這也是楊明義始終沒想通的一點,但是江路嘉被舉報身份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他無法再詳細推演,到底是父子連心,一心隻想著盡快把兒子救出來要緊。


    蕭晚晴到底在打什麽小算盤……隻要自己帶著江路嘉離開,那反正就不會成功,也無需再多想。


    “我想,她可能是把重要證據先隱瞞,等到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你馬上要被定罪的時候再拋出來,徹底還你清白,這樣你就能對她死心塌地,這叫挾恩求報,有了這一出,以後她要你去做什麽,你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楊明義說著,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感情才是最大的籌碼,不是嗎?”


    “胡說!”江路嘉被激怒了,聲色俱厲地說,“蕭晚晴不是這樣的人!你根本不了解她!”


    楊明義也火了,一種眼睜睜看著自己放在手心裏還沒焐熱的兒子就要被媳婦拐跑的嫉恨交加促使他口不擇言地對著喊道:“我跟她相處十幾年了!你才認識她幾天?一年都不到,你這個傻瓜就被迷得團團轉,恨不得跪在她腳底下,對她掏心掏肺了?也是,她手段一向這麽厲害,當年的葛勇毅是怎麽心甘情願替她去送死的,現在又多了一個你!”


    “住口!”江路嘉目眥欲裂地吼了起來,自從蘇醒之後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淪為在逃犯的所有情緒,憤怒,不甘,惶恐,擔憂……在一瞬間爆發無疑,大腦中的精神力毫無保留,傾瀉而出,不但充斥了整個房間,導致牆上的儀器嗚嗚震顫,甚至還開始突破楊明義安下的信號防禦屏障,野草一般地瘋長了出去,頃刻就脫離了禁錮的範疇,向著外界狂奔。


    不但如此,他雙腿被固定的透明果凍樣物質,被他蔓延的精神力一頓鞭撻,竟然出現了裂痕。


    江路嘉腦子轉的飛快,立刻響起辰海星人的特質,精神力異常發達,甚至能感受到宇宙的潮汐,這是其一,其二,他在大山深處的飛船裏看到過類似的物質,蕭晚晴告訴他這是宇宙航行中保存身體用的,那麽如果在其中的人想出來,也許就是利用精神力?


    一念及此,他再也不顧和楊明義嘴炮,精神力瞬間化成無數道利劍,狠命地朝著困住自己雙腿的物質砍了下去,沒有幾下表麵就崩碎了好大一塊,啪嗒落在地上,他心裏一喜,立刻加快了節奏。


    楊明義也反應了過來,一咬牙,左手從腰間拔出一個類似操作手柄的裝置,對空一甩,從中爆出一道耀眼的電光,向著江路嘉的身體就攔腰抽來。


    “臥槽!”江路嘉看那道光芒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但是電火花四射,一看就不好惹,驚得頭發都差點豎起來,雖然雙腿脫困在即,但也不能冒險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他百忙之中使了個後下腰,整個人靈活地向後倒伏了下去,仗著雙腿被固定的借力,純使用腰腹的韌性,險之又險地看著那道電芒擦著自己的鼻尖掠了過去,急忙右手一撐,想要起來再戰。


    這時候他發散出去的腦電波忽然接觸到什麽溫暖而熟悉的波動,像有人闖入他的腦海一樣,讓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組長?”他疑惑地沿著精神力的去路發出訊息。


    “江-路-嘉!”


    此刻站在遠處樓頂上的蕭晚晴雙目陡然睜開,黑眸凝聚寒光,看向楊明義居所的那棟高樓,一邊在腦海裏循著和江路嘉交纏的精神力確定對位置,一邊在頻道裏說:“發現他了,在地下,王楓,立刻下去。”


    “是!”


    她跨前幾步,剛要像王楓一樣順風而下,忽然耳麥內多了一個陌生頻道,是非法接入,噝噝啦啦的微弱電流使得對方的話語不太清晰,但足以讓她聽見:“蕭組長,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能談談嗎?”


    蕭晚晴斷然拒絕:“楊明義,你觸犯國九局內部條例,私自縱放嫌疑人已成定局,現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和江路嘉一起放棄抵抗,你現在主動投降的話,我可以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算你自首,將來上了法庭,也會從輕發落,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你會格殺勿論,對吧?”楊明義接了她的話,歎了口氣,“我也是很知道你的行事風格了,特勤組的蕭組長,鐵麵無私,心狠手辣,為了大局從來不計小節。”


    蕭晚晴冷冷地說:“既然知道,就不要心存僥幸了。”


    “嗬嗬。”楊明義意義不明地笑了笑,“蕭組長,江路嘉就在我身邊,他聽著我們的對話,你能不能如實迴答我一個問題?”


    “不要妄想拖延時間。”蕭晚晴看著王楓在黑夜裏已經到達地麵,正在掏出裝置準備鑽地,她提了一口氣,走到樓頂邊緣,熟練地一躍而下。


    此刻風雨大作,她沒有像王楓那樣展開滑翔翼,而是腳下踩了一塊鞋底彈出的空氣滑板,自如地在空中轉換軌跡,借著風力向著目標降落。


    楊明義得不到許可也不在意,徑直自顧自地在耳機裏問了一句:“國九局當年要招江路嘉入組,就是為了讓他替你去送死,對不對?”


    暴雨如注,天地晦暗,蕭晚晴伸開雙臂懸浮在空中,周圍是城市的萬家燈火,高樓大廈,而她卻孤單得猶如一片落葉,此刻天上地下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沒有經過多少思考,她紅唇微啟,低聲而清晰地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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