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徐芳然茫然地看著他,半晌明白過來,咬牙問道:“大師,你也是和他們一夥兒的?”


    “國九局,特勤組,現役特工苦魚。”苦魚斂目合十,通報姓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高大身影帶出莊嚴肅殺之氣,竟然讓徐芳然有一種不可抵禦之感。


    徐芳然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笑容:“要是我不肯就範呢?大師要殺生嗎?”


    “上天有好生之德。”苦魚微微皺起眉頭,“未到最後關頭,女施主何必如此。”


    “對我來說,死都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麽最後關頭!”徐芳然表情激動,不顧一切地吼道,“我隻想拿迴我自己的東西,不行嗎?!”


    苦魚抬眼看著她,歎了口氣:“跟我們迴去,我們會為你達成心願。”


    “我不信!”徐芳然搖著頭,在他靠近過來的時候戒備地後退了一步,聲嘶力竭地喊道“我已經……不,這不是你們的職責,我送出去的東西,我親手拿迴來,這是我要做的事,誰也別想攔著我!”


    苦魚個子高,腿長,雖然步履謹慎,但前進的速度明顯超過她後退的距離,很快兩人就到了麵對麵的地步。


    徐芳然近乎絕望地抬起頭,長發垂瀉,中間露出雪白的俏臉,本來清澈動人的眸子忽然變得一片漆黑,她毫無血色的嘴唇翕動著,剛說出一個‘死’字。


    苦魚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他把一直掛在臂彎中的鉛灰色大衣迎風抖開,輕柔而迅速地裹上了徐芳然衣衫不整,破布羅娑的身體,也擋住了她一身非人的狼狽。


    後麵魚貫趕來的同事們,除了蕭晚晴還是麵無表情,似乎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其餘三人都一起呆住了,瞠目結舌地看著。


    徐芳然也愣住了,她微張著嘴,鮮紅口腔裏本來已經躍躍欲試的銳利口器在唇邊打了一個轉,又飛快地收了迴去。


    “阿彌陀佛,女施主心中既有執念,要與我們頑抗到底,我不便勉強,但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要失了體麵為好。”苦魚溫和地笑著。


    徐芳然大睜雙眼,毫無反抗,近乎癡呆地看著他後退半步,垂下睫毛,合掌當胸,開始輕聲而流利地誦讀起了經文。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


    隨著他的念誦,一圈金色的光芒以他為中心,向外彈射而出,密密地把徐芳然給包裹在了其中,出口的經文化為一個個光彩爍爍的小字,秩序井然地加入光圈,使得這團光華日益增大,燦然生輝。


    “那個……”王楓驚奇地問,“他這是修的什麽佛門秘法?這種情況不該待在我們局吧?專業不對口啊!應該去五局對吧?那裏不是也有不少修行的和尚行者嗎?降妖除魔!”


    他說著做出一個威風凜凜的動作,被蕭晚晴冷冷的一眼製止住了:“什麽妖魔?沒有那種東西!”


    安瑞和打著哈欠說:“不好意思啊,最近應苦魚的要求對聲波武器做了一定的改進,還沒來得及上報,效果倒是不錯啊,我說這個視覺效果……”


    “啥?讓我白感動了一場,以為這廝佛法有成,馬上要頓悟皈依,重返佛門當正經和尚去了。”火苗兒緊繃著的臉色立刻變化,“不過聲波武器而已?”


    “嗯,對啊。”安瑞和若無其事地說,“就是用精神力和聲音作為動力的一種武器,小小地借鑒了一下外星科技,組長請放心,絕對保證在星盟許可的範圍之內,你們看他脖子上那個送話器沒有?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啦。”


    蕭晚晴冷冰冰地說:“那你也不該做成這種裝神弄鬼的輸出形式。”


    “那不是苦魚要求的嗎?他說他除了誦經之外也沒有什麽特長了,最好武器能符合他的特點,我身為副組長兼裝備研究工程師,當然要滿足組員的要求,以便他們作戰便利,另外提醒你啊,組長,什麽神啊鬼啊,也是封建迷信的說法,沒有那種東西!”


    蕭晚晴冷哼一聲,不再糾纏,把右手的藍色短劍一收,大步向前走去。


    剩下三人緊緊跟上。


    “啊,你們來啦?”苦魚溫和地笑著,“灑家幸不辱命。”


    徐芳然渾身一抖,從剛才那種磅礴浩瀚,寶相莊嚴的佛光照耀之中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再難逃脫了。


    她臉色難以抑製地灰白了起來,更加像失去生命的屍體一般,看著蕭晚晴,目光中倒沒了那股兇狠果絕的意味,隻是歎了口氣道:“我落在你們手裏了,悉聽尊便吧。”


    “別這麽說,地球是法治社會,我們隻負責抓捕,法律上的事由上麵決定。”蕭晚晴一板一眼地說,“你能放棄抵抗,跟我們迴去把事情說清楚,這是最好的了。”


    “你放心,其實沒什麽大事的。”火苗兒跟著幫腔,“不就是個延期羈留,罰點款就沒事了,非要動手那性質可就不同!你能被……大師點化,坐下來談談就好嘛。”


    苦魚點頭稱是:“是啊,這件事解決了,我還要迴去醃蘿卜幹呢。”


    徐芳然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掠過,終於低下了頭,細微地說:“好,我跟你們迴去。”


    淩晨兩點半,江路嘉正在睡夢中和山海經裏的妖怪大戰三百迴合,拽著尾巴挨個分辨到底是什麽物種好去寫在試卷上,突然被揪起來做急診手術。


    按理說,他一個整形美容外科醫生,當初確定研究方向,也有一點拈輕怕重,覺得將來從事這個專業就不必像普外胸外腦外心外……什麽的同行們一樣會被半夜裏叫醒飛車趕到醫院執行搶救任務的原因。


    但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從他接觸到這個圈子之後,意外之事是越來越多了。


    雪白的無影燈在頭頂齊齊點亮,被消毒單覆蓋好的‘患者’平躺在冰冷的金屬手術台上——說起來,像標本解剖台更多過像手術台一點。


    江路嘉晃晃還有點不清晰的腦子,結巴著說:“這不行!這……不符合手術規程!也沒有完全消毒的房間,我一個人也做不了!必須要助手!”


    熬了半夜的各位同事臉色都不大好,蕭晚晴冷淡地說:“她不會死,不會流血,不會感染,不用麻醉——你一個人就夠了。”


    說著她伸手抓住他的脖領子,輕而易舉地一推,就把他給扔了進去。


    江路嘉猝不及防地被推入房間,差點一頭趴地上,趕緊扶住牆壁穩定身形,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向手術台走去。


    ‘患者’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性,黑色長發被一絲不苟地挽起,包進淺藍色的帽子裏,徹底袒露出一張白瓷一樣光膩柔和的俏臉。


    沒有打麻藥,她的眼睛直直地瞪著上空,看見他走進來,才眨了兩下。


    江路嘉腿一軟,差點又摔倒在平地。


    這不是那個通緝犯徐芳然嗎!他認得這張臉!


    蕭晚晴抱著手臂依靠在門邊,冷冷地命令道:“剛才發生了戰鬥,她的皮膚有破損,天亮之前修補好。”


    一動不動地躺在手術台上的徐芳然平和而溫柔地說:“其實不必這麽麻煩的,謝謝你們。”


    “不,不客氣。”江路嘉硬著頭皮揭開了蓋在她身上的消毒單,最先看到的就是喉部觸目驚心的大裂口,那是幾乎將脖頸一刀兩斷的狠辣手法,現在血雖然已經流幹淨了,但是斷裂的氣管食道和殘缺的血肉還留在原處,提示著當時情況之慘烈。


    “您不要緊張。”他不大習慣有著這樣創口的‘患者’還是活生生地睜著眼睛能跟他說話的狀態,下意識地說。


    徐芳然溫柔地笑了笑:“是你別緊張。”


    江路嘉覺得好尷尬,他在褲子上搓了搓手,咳嗽一聲道:“軍師,我需要器械。”


    牆上無聲地滑出一塊金屬板,正好來到他身邊,上麵是全套的手術器械。


    “好吧……消毒不消毒什麽的,仿佛也沒必要了。”江路嘉心一橫,習慣性地拆開手套戴上,接觸到冰冷的鉗鎳刀柄的時候,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聚精會神地開始自己的修補大法。


    蕭晚晴看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王楓早就困得不行,張著嘴半躺在椅子裏打嗬欠,火苗兒溜得不見蹤影,苦魚念叨著‘蘿卜幹’又伏在電腦前寫寫畫畫,隻有安瑞和還在驅使南瓜給他煮咖啡,擺出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這事到這裏就算告一段落了吧?”安瑞和看她進來,用一種陳述性的口吻說。


    蕭晚晴往格子間牆壁上一靠,麵無表情地說:“仔細想想,她也沒有觸犯什麽不得了的刑事法規。”


    “是啊。”安瑞和表示讚同,“充其量就是非法羈留,不過這個也是因為不可抗力,被地球犯罪分子襲擊什麽的。”


    “脫身之後沒有及時向外管局報道,也是因為想要拿迴自己的東西,嗯,按規定說,除非是誠心饋贈,且禮物不超過地球平均科技水平,不然是不允許外星物質流落在地球上的,免得對後代子孫不好交代。”


    安瑞和笑了笑,端過咖啡杯,順手摸了一下南瓜的大頭:“那麽我們這麽興師動眾為了啥,明天直接把她移送簽證處就好了。”


    從頭到尾兩人也沒有談起圖書館門口,江路嘉遇到的那個姑娘,更沒有提起她身上的蟲族標記氣味。


    “那隻剩一個問題了。”蕭晚晴抱著手臂,閑閑地問,“行動總結誰寫?”


    安瑞和臉孔僵了一下,然後飛快地伸腳在王楓的椅子腿上用力踢了一下:“王楓!起來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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