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蒂爾德的電子郵箱裏收到了一家獵頭公司發給自己的電子郵件。她總會收到這些郵件,裏麵通常都是說有幾個什麽什麽工作,問她是否有興趣嚐試一下。為了照顧年弱體衰的媽媽和還在上學的弟弟妹妹,她不得不身兼數職,同時留意那些待遇更好的工作,隨時準備跳槽。


    她的媽媽已經和她那個酒鬼爸爸離婚了,三個孩子全都跟了她媽媽。可媽媽的身體狀況隻能打打短工,收入有限,所以大部分壓力都壓在了瑪蒂爾德的肩膀上。為此她不得不更努力的賺錢,想盡一切辦法維持這個家庭。


    所以她的電子郵箱裏總是少不了這些有工作機會的郵件。


    每一封郵件她都要認真地看,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工作機會。


    於是她點開了這封郵件。


    郵件裏告訴瑪蒂爾德有一個工作機會,他們認為對方提供的條件要求瑪蒂爾德挺合適的,她可以去試試。但並沒有說是什麽工作,也沒有說是哪些條件她符合,隻是留了個電話。


    瑪蒂爾德將電話號碼記下來,然後繼續看其他郵件。如果看到她感興趣,並且覺得自身條件還可以的工作,她就把聯係號碼記下來。


    就這麽將所有的未讀郵件都看過之後,她在一個個電話打過去,諮詢有關工作的具體信息。


    打了好幾個電話,有些在問清楚具體要求和待遇之後,有些失望,有些則可以嚐試一下。


    瑪蒂爾德是倒著打的,記錄的一排電話號碼,她是從下往上打的。最後一個就是最初記下來的那個號碼。


    瑪蒂爾德習慣性的撥通了這個號碼,那邊響起來一個聲音:“您好……”


    在聽了瑪蒂爾德的詢問之後,那邊說道:“是的,我們這裏確實接到過一份工作委托。對方希望給一位體育明星找個私人助理,我們發現您的履曆裏有過給球員做法語教師的記錄,覺得您應該對體育這一行比較了解,所以給您發了一封郵件……”


    “體育明星?”瑪蒂爾德問。沒想到竟然是體育明星,她有些吃驚。實際上自己出了給楚中天接觸過之外,對體育了解並不多,她到現在都還看大懂足球比賽,更別說其他的體育項目了。


    一想到這個,她在心裏就打起了退堂鼓。


    “嗯。很抱歉,委托人要求保密。”


    瑪蒂爾德對此表示理解,現在媒體無孔不入,這消息傳出去,也是媒體們炒作的好目標。不過她本來也沒打算打聽對方是誰。


    “可是我對體育一無所知……”瑪蒂爾德覺得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還是推辭算了。


    “可你的履曆表示你曾經給足球運動員上過課,而且時間不短。”


    “那是足球,不是體育……”


    “我可以透露一點,這位委托人就是足球明星。”電話裏的人輕笑道。


    咦?瑪蒂爾德愣了一下。


    “所以,我們覺得你可以嚐試一下。待遇不低哦。”電話那頭的人在繼續說著。“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把對方的電話號碼給你,你告訴他是我們推薦你去的就可以了。”


    瑪蒂爾德的注意力全都被“足球明星”吸引了,她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下來。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紙上記下了電話號碼。


    要不要打過去呢?


    她看著這串數字出神。


    自從離開梅斯之後她就再也不看足球了,哪怕是他的比賽也不看、不關注。她這麽做就是為了心中的那個他。從目前來看還算成功,基本上她已經不再會想起他了。


    但是今天這個電話裏的“足球明星”又喚醒了塵封的記憶。對方一說“足球”,她腦子裏蹦出來的就是他的名字和容顏。而且一想到他的名字與容顏,她竟然就會覺得心裏有一種溫暖,令她感到舒服。


    沒想到因為和他曾經的一段過往,竟然會給她帶來一個工作機會。


    ※ ※ ※


    自從當了經紀人,梅裏的電話響起的就越來越頻繁了。不過最近格外頻繁,因為他廣布出去的招聘信息終於有了反饋。


    有很多應征者打來電話,諮詢詳細情況。在沒有確定最終人選之前,梅裏不會透露楚中天的名字,所以他隻是告訴那些人是一位足球明星需要征召一位私人助理,然後把工作要求說了一遍,再問一些他的問題,考察對方是否合適。


    如果有合適的,就記下來,在電話招聘之後,選一個時間將所有通過第一關的人集中起來搞一個麵試。他時間緊迫,所以集中麵試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因為要求高,到目前為止能夠進入麵試名單的候選人還不到五個人,梅裏有些失望。看來找這個私人助理是很長期的事情,自己在這段時間裏還要身兼數職。他老婆已經抱怨過無數遍了,還好自己剛剛迴家陪她一起過了聖誕節,暫時緩解了家庭危機。可這也不是什麽長久之計,因為老婆的生日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到了……


    他又將目光集中到了那些候選人的個人履曆和資料中。如果獵頭公司有合適的人選,就會給他發一份簡單的履曆過來,如果這個人被梅裏看中了,進入了麵試名單,那麽他就會向獵頭公司索要一份詳細的個人履曆。


    就在他看這些履曆的時候,身邊的傳真機響了起來,一份傳真發了過來。


    他拿起來一看,又是一份新人的簡曆。


    翻開封麵,一個人的照片首先映入眼簾。


    黑白的照片中那女的卻讓梅裏覺得有些眼熟,隻不過是傳真過來不太清晰,他一時也認不出那是誰。


    再看旁邊的名字——戴爾芬.瑪蒂爾德.米婭。


    前麵的名字都很像,但最後一個姓卻不一樣。他認識的那個人姓布爾熱瓦,可不姓什麽米婭。“戴爾芬”和“瑪蒂爾德”在法國是使用率很高的女性名字,叫這個的很多,不稀奇。


    看來隻是長得像而已……


    再往下看,工作履曆那一欄寫的很簡單。


    咦?


    梅裏愣了一下。


    在這位“瑪蒂爾德”的工作經曆中,竟然也有給球員做語言老師這一項……


    真巧。


    ※ ※ ※


    瑪蒂爾德考慮了半天,決定還是給這位委托人打電話,在電話號碼的後麵是這個人的名字——梅裏先生。


    咦?瑪蒂爾德有點吃驚。


    這倒是和她認識的一個人姓一樣……


    她的心髒突然不爭氣地猛跳起來。


    如果這個人和她認識的那個人就是一個人的話,這是否意味著……足球明星會是他嗎?


    ※ ※ ※


    就在梅裏在感歎世界上就有這麽巧的事情時,傳真機又響了,這次不是傳真,而是電話。


    “您好,我是梅裏。”


    “您好,我是戴爾芬.瑪蒂爾德.米婭……”


    梅裏對這個和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人隻是姓不一樣,經曆都很相似的女性應聘者很感興趣,尤其是對她曾經為球員做過語言老師的經曆十分感興趣。


    所以簡單的客套之後,他直接問了他感興趣的問題。


    “米婭小姐,您說您曾經給一位足球運動員做過語言教師,我能夠問問您是在哪兒做的嗎?”


    “呃,是……梅斯。”為了不讓自己再想起他,瑪蒂爾德甚至連梅斯都沒有再迴去,如今再度提起,想起他自然那是不可避免的了。


    梅裏先生心頭一跳,也顧不上禮貌了,追問道:“我可以問你是給哪位球員做語言老師嗎?這不需要保密的吧?”


    “是。給一個中國球員……”她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哈哈大笑打斷了。


    笑聲很快就完了,梅裏為此向瑪蒂爾德道歉:“真抱歉,米婭小姐,或許我該叫你戴爾芬.瑪蒂爾德.布爾熱瓦小姐?”


    瑪蒂爾德是聰明人,在聽到對方這麽說之後,她心中那個隱隱的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


    布爾熱瓦是她曾經用過的姓,是她那個酒鬼父親的姓。出於對酒鬼父親的厭惡,她從不希望別人用布爾熱瓦來稱唿她,對外都說自己叫戴爾芬.瑪蒂爾德,自動將姓省略了。後來離婚成功,她就馬上將自己的姓改了,改的跟著媽媽姓,而她的媽媽姓米婭,一個德國女人的姓,因為她的媽媽就是德國人,她教楚中天的德語還是從自己的媽媽那裏學來的呢。


    “詹姆斯.梅裏先生?”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是我,瑪蒂爾德小姐。說實在的,還是這個稱唿比較熟悉,哈哈!真沒想到我們會用這種方式重逢。”梅裏心情突然變得好起來,因為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私人助理。


    從工作履曆來看,瑪蒂爾德做過很多工作,做私人助理就是要全麵,那些工作極好地鍛煉了她的各方麵能力。在工作能力上來說,梅裏覺得瑪蒂爾德沒有問題。


    在隱形要求中,瑪蒂爾德就更沒問題了,她給楚中天當了一年多的語言老師,兩個人關係好的不得了,對楚中天也很了解。


    這簡直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我……我也沒想到……”瑪蒂爾德笑得略有勉強,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是否應該高興。


    繞了一圈又繞迴來了。當初以為自己下定決心離開他了,再刻意疏遠,以後就不會再和他有什麽交集了,哪想到一個工作機會竟然又把他和自己牽了起來。


    這世界真小,這命運真會和自己開玩笑……


    “這下事情就好辦了,我直接給你說了吧,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楚現在的事情越來越多,我一個人已經忙不過來了。所以在和他商量之後,我們決定找一個私人助理來接替我現在的任務,好讓我從一個全方位的保姆迴到一個經紀人的身份中來。而那些廣告、采訪、上節目的通告、行程計劃……等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需要一個私人助理來幫他安排打理。畢竟他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足球明星了,他在美國甚至還有一個商業王國,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操心,所以我希望能夠找一個可以為他分擔一些工作,順便照顧他的私人助理。當初我們設置條件的時候,除了工作能力專業素養方麵的硬件之外,還有軟件要求,那就是這個人最好要能喜歡楚中天,這樣配合起來才效果更好。說實話,能夠滿足硬件的人很多,但滿足軟件的……寥寥無幾,到現在我都找兩個多月了,算你才找到五個人。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去。楚對他身邊的人要求是很高的,其中有一點就是一定要是他信得過的,不管是當初他找我做他的經紀人,還是找徐做他在國內的代理人,都是如此——我們首先認識了,然後在接觸中慢慢了解,最後才確定了這種工作上的關係。作為他的私人助理,要比我和徐還要更接近楚,有些時候甚至要吃住都與他在一起,所以如果是不夠信任的人,我是不會放心的……”梅裏開始滔滔不絕講起了這份工作的要求和重要性。


    “因此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夠在曾經與他有過接觸,並且關係不錯的人裏尋找。可這樣的人太少了。還好,你來了,哈哈!”


    其實在梅裏說到“這個人最好要能喜歡楚中天”的時候,瑪蒂爾德就開始走神了。她何止是喜歡那個人啊……


    “……總之,我認為這份工作很適合你。你的想法是什麽,瑪蒂爾德小姐?”


    梅裏的話又迴到了瑪蒂爾德的耳畔,她迴過神來,卻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她其實是不想再和那個人有什麽牽扯的,因為當初已經下決心離開了。但這幾年來刻意疏遠,其實不就說明在她的心中,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那個人嗎?否則為什麽要刻意避開呢?


    已經分開兩年多了,但是如今再想起來,才發現那段歲月在她的心中,依然還有餘味。


    當初她離開梅斯,是想得卻不可得。如今則是該舍的舍不得,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中迴放,最後糾纏在了一起,再也不出是哪一幕,在何時了。


    “我……梅裏先生,能讓我考慮一下嗎?”瑪蒂爾德終於艱難地給了個迴複。


    “沒問題,我等你電話,你可以直接到我手機,因為我不可能抱著傳真機到處跑吧?哈!你知道我手機號碼的對不?”


    “呃,實際上我的手機被偷了,我的電話號碼都沒了……”其實不是手機被偷了,而是她放棄了之前用過的那張卡,換了新的電話號碼,換了新的姓,換了新的身份,就是想要斬斷過去,向那份舍不得又得不到的感情說再見。


    “好的,沒問題,我把我的手機號碼發給你。那麽我等你的答複了,瑪蒂爾德小姐。再說一句,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做這份職業,待遇也非常豐厚。你知道的,楚對他身邊的人總是很慷慨的。”


    梅裏知道瑪蒂爾德的家庭情況,她需要很多錢,所以“待遇優厚”對瑪蒂爾德來說非常有吸引力。她改姓肯定也和家庭原因有關,“米婭”應該是她媽媽的姓,看來她們終於擺脫了那個不怎麽樣的男人。


    ※ ※ ※


    梅裏猜得不錯。


    待遇優厚對瑪蒂爾德來說很有殺傷力,她現在確實需要很多錢,弟弟妹妹的學費,一家四口的生活費,還有媽媽的治病錢,為此她甚至都沒有什麽錢給自己買好看的衣服。如今的她又迴到了當初和楚中天剛見麵時那種土裏土氣的打扮了。


    她本來就不算美女,如果再不打扮一下,就更不能看了……


    但現在的問題不是“待遇優厚”就能解決的。


    接受這份工作,就意味著要迴去麵對舊日的那份情感和注定不能成功的殘酷現實。明知道得不到,卻還要****憧憬,天天都能見到那個人,聽到他的聲音,與他接觸,卻必須壓抑心中時刻都想著萌發的情感欲望。


    這真是一種煎熬。


    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該舍的舍不得,隻顧著跟往事瞎扯。


    那天晚上,瑪蒂爾德第一次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楚中天的名字。當楚中天的新聞、照片出現在她眼前的電腦屏幕上時,就好像潰堤一樣,積累了數年的思念傾瀉而出,將她衝得東倒西歪,最後被團團包圍,成了一片汪洋中的孤島。


    當水勢間歇,風平浪靜之後,瑪蒂爾德拿出了手機,要給梅裏打電話。


    她想通了。


    既然如此思念他,那就到他身邊去,這樣每天都能看到他。她要勇敢地麵對自己的內心,她不在乎未來是否會有什麽發生,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但她還是要去麵對。逃避不是辦法,也許麵對了反而能夠放得下。


    電話接通了。


    “梅裏先生嗎?我考慮清楚了,我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梅裏笑了起來:“這可真太好了。我想楚也會很高興再見到老朋友的。”


    他會很高興再見到自己嗎?不會為此感到煩惱嗎?


    瑪蒂爾德的內心充滿了緊張與期待,忐忑不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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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向大家推薦李宗盛的《給自己的歌》,很配今天這章的感覺。


    最後,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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