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來,易之所在的時代實在非常微妙。即使世界已經因為穿越者的到來而多少變得麵目全非。但是前任穿越者雖然做了很多正事,但很多地方卻顯得非常業餘。


    無論是強行改革造成的諸多問題也好,很多方麵的缺失也罷。


    就像是哲學的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很多曆史都受到了影響,但是歐陸方麵很多東西,依舊遵循原有的規律。


    按照歐陸的紀年方式,公元1804年,在哲學上的公元十九世紀初有諸多巨大的影響世界的發現,但是時間要稍微晚一點。


    比方說,現代邏輯學的出現,黑格爾的《邏輯學》撰寫,要往後推三年才開始。這看起來並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必須注意到的是,曆史上著名的詭辯“白馬非馬”之所以能夠在當時難倒諸多人,根本原因就是邏輯學原理的缺失。而當前大明的諸多非此即彼和混不講理,很多時候也可以被歸為邏輯學的問題。


    事實上,易之並沒有發現這其中的問題,他是因為生活的環境而產生了自然的邏輯概念的。而對於邏輯學本身,他毫無造詣。甚至於對於周圍的人們其實很多時候有邏輯混亂的問題,他都沒有任何發現。但是誕生在黑格爾邏輯學之後的馬哲,原本就含有對黑格爾哲學理論的吸收和發展,換而言之,他所給出的馬哲,原本就蘊含了一些關於邏輯學的理論。


    而多年以來,不斷研究哲學試圖為整個大明找到前進方向的學者們,並不是吃幹飯的。他們隻是缺少了一個頭緒,隻要給他們一個線頭,之後如何摸索到織機邊上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而易之的那篇馬哲文章,卻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朦朧的關於邏輯的問題,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多年來的困惑思索和積累,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在短暫的時間裏,諸多從馬哲中間旁敲側擊而思考出的各種不同的理論如同井噴一樣爆發,整個大明的思想界和哲學界就如同是被鯰魚攪動的魚群,沒有一刻是安寧的。


    不斷有新思想新理論被人創立出來。不斷有人從默默無名到被所有人認可,而這當中,最無法被人忽視的理所當然是易之。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第一篇文章,如果不是他將所知道的新哲學介紹出來,如今的場景就不可能出現。對於整個哲學界來說,即使易之標明了說這是卡爾·馬克思的理論,他不過是個整理者,但是大明的哲學研究者們,理所當然部分忽略了那個外國人的存在,說到底,整理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建樹,沒有對一種理論的深刻理解,誰敢隨便整理呢?易之的地位瞬間被他們抬高了。


    當然,很大程度上也有沒人能夠找到卡爾·馬克思這麽一個人,也沒人能夠從除了易之之外的渠道得到更多理論的緣故吧。


    不論如何,對於這群純粹的學者而言,他們幾乎都站到了易之現在所主張的中立派這一邊,因為那一篇文章,因為他們理所當然就認為學者應該別攙和政治的事情,要攙和就直接中立算了的想法。


    這樣的形式,讓整個文化圈都大跌眼鏡。不管怎麽樣,文化圈還是以激進派和保守派為主要成員的。兩派在對罵得你死我活的過程中,本以為誰都不會意識到那個毫無存在感的中立派的,但是就靠著易之的這麽一篇文章,中立派不但瞬間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更拉起了一大批有身份,有地位的支持者。


    誰都沒有想到過竟然會是這樣。


    但是想想當初易之是如何解決那些不依不饒想要抹黑他的人的,又覺得即使看起來像是個奇跡,但一切就是這麽順理成章。


    畢竟是易之嘛……


    而這一次之後,無論是激進派還是保守派,陡然都意識到了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


    在易之拉到了純粹學者們的支持之後,他們已經無法再掩蓋和打壓新生的中立派了。中立派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一個既定事實。唯一值得慶幸的,或許是中立派因為主張的緣故,從來就不像是他們一樣具有煽動力,對於普通民眾來說,影響力或許不會太大。


    而一些原本站在保守派或激進派當中,卻多少有些不太喜歡極端的人,在閱讀了馬哲的理論之後,也產生了改變。


    他們開始逐漸意識到,其實自己的主張更加接近於中立派。從內心深處而言,他們的想法和馬哲中的理論是一致的。


    兩麵性,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麵性,無論是保守派還是激進派,他們都隻看到了一麵,拒絕去看見另一麵。而這樣的判斷方式,原本就是錯誤的。新哲學使得他們模糊的感覺變成了理性的認識,而感性上升到理性,本來就是一種必然。


    明明應該是最沒有號召力的中立派,硬生生靠著似乎毫無關聯的一門哲學,從數百年積累的保守派和中立派中間,撬走了不少人。幾乎是一時間風頭無兩。


    而此時的易之呢?


    “我也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信。”把一封信交給了於伯英,易之臉上是苦笑。


    於伯英接過信,瞥了易之一眼,嘴裏還在數落:“叫你自己多學點,你又笨得不行,行了吧,人家看見你弄出來的那個馬克思的哲學給你寫信,結果你根本就看不懂!丟死人了簡直!”


    易之交給於伯英的,是好幾封來自於歐陸的信件。一些人通過各種方式看到了他所發表的那篇馬哲理論總結,而後給他寫了信。可是一看上麵的字母,易之就變成了一個傻子。


    人家看,多少還能是看得懂字母看不懂意思。他這一看,發現自己有的字母都看不太懂。


    著實是,無奈至極。最後還是隻能拿到圖書館來,請於伯英先生幫忙。他認識這麽多人,也就隻知道於伯英這麽一個什麽語言都懂的天才了。至於於伯英的數落,他倒是沒有什麽感覺。畢竟人家是前輩,說兩句能怎麽樣?況且有的時候,人家說的還是實話。至少易之自忖看一封信都沒辦法看懂,非要求助於別人這種感覺,對於一個文人來說,也真是難堪了。


    但是他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字典。


    漢語和外語的對照詞典,大明不是沒有,但是易之看了一眼,就發現那格式排布之類的,著實是太難以看懂了,想來當初穿越者前輩估計就是給下邊的人下了一個命令,所以雖然有字典,問題卻從來不少,延續到現在就變成這個樣子。


    也難為於伯英竟然可以在這樣的條件下把諸多語言都精通了。


    “嗯,這封是在誇獎你整理的那個馬哲很精辟,很有感觸之類的,說想要和你交流一下。”於伯英幾眼掃了過去,差不多把意思看完之後,就轉述給易之,十分簡略。


    “這一封是在問你有沒有關於那個卡爾·馬克思的更多資料,他想去拜訪一二,不是找你的。看樣子人家也知道就你這樣子,嗬嗬。”


    “這一封是想要到大明來遊學,順便見見你討論點問題的。”


    聽著這些信件的內容,易之一邊高興,一邊心虛。


    如果不是開始的時候於伯英對自己的諸多詢問,要是遇到這些想要交流的,自己肚子裏根本就沒有可以掏出來說的內容啊。而卡爾·馬克思嘛,出沒出生都是個問題,他要怎麽才能迴答人家?想辦法說得順,敷衍過去好了。遊學的……根本沒法和人家交流,簡直太困難,難道要讓於伯英給當翻譯?想得倒美,他沒那個臉讓人家屈尊降貴。


    把幾封信的內容大概說了一遍,於伯英翻過來看了看地址,嘀咕了一句,“我就不明白這些人的名字怎麽都那麽長,這個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寫名字不累嗎?”


    “什麽?”易之瞪大了眼睛,“這個人叫什麽?我是說,他姓什麽!?”


    “hegel啊?咱們大明一般翻譯叫黑格爾的。”於伯英如是說,詫異地看著露出無比驚訝表情的易之。


    黑格爾?不會是他想的那個黑格爾吧?那個哲學的黑格爾?德國的黑格爾?易之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人物竟然給自己寫信了。左思右想,他都覺得這事情好像不太現實。但是會寫信和自己討論哲學問題,被馬哲吸引的,生活在這個時代左右的黑格爾,還能是哪個黑格爾呢?


    這下,算是玩大發了?


    麵目全非的大明無法提供足夠讓易之驚嚇的名人,但是異國曆史上的曆史名人,卻在這一時刻給了易之劇烈的衝擊。


    反複在心裏對自己說,現在你也是曆史人物,未來也會成為曆史名人,如此再三,易之心裏才稍微平靜了下來。但他卻猛地抬頭,看著於伯英,說:“我想學外語,所有您會的我都想會!”和黑格爾寫信要別人翻譯,這未免太丟臉了。所以,無論如何還是多學一點吧,雖然想到要學那麽多語言有些壓力,可易之好歹還是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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