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麵了。”顧斯臉上掛著微笑,對易之說。這笑容倒並不突兀,雖然顧斯平日裏常常是擺出嚴肅的表情,以彰顯軍人氣質,可他究竟還是個需要顯得更親民的身份。笑的時候並不算少。


    對於顧斯會取代朱懷仁出現在自己麵前這一點,易之還是感到有些驚訝的。頂層大佬一天到晚在你麵前晃悠,而你又不是相關工作人員,這感覺自然會古怪。不過他並沒有多想,隻是隱隱約約覺得,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局勢的緣故。


    隻是到底是心思太簡單,甚至沒有想過朱懷仁之前沒有知會他就讓顧斯前來,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又或者是顧斯說了什麽,朱懷仁才會什麽都沒有說。


    也衝著顧斯笑笑,然後點點頭,易之也不顯得誠惶誠恐,坐下之後,隻是稍微沉默了幾息,就開口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嗯,其實我找懷仁,是因為想要查一些資料。但是就我所知道的渠道而言,這些資料隻有皇家圖書館才可能會有。所以我想問問懷仁有沒有辦法幫個忙。”在找朱懷仁之前,易之對白憶娥旁敲側擊了一番,對這所謂的皇家圖書館還是有了點想法。


    說是旁敲側擊,其實也不過就是歎了一口氣,然後說一句想要找的資料可能隻有皇家圖書館有之類的話罷了。聽話的人自然會把歎氣理解出合適的意思。就像白憶娥當下就認為是因為皇家圖書館並不允許任何人都進入甚至是外借書籍的緣故。


    雖然一聽這所謂的“皇家”名字就知道是前任穿越者弄出來的東西,但是畢竟穿越者永遠不是萬能的。在當時的世家大族普遍將藏書作為家族積累,甚至用允許借書為招攬人才的施恩的社會環境之下,這個原本在計劃中是全民開放的圖書館,最後還是被作為了皇室的傳承之一。隻允許皇室成員和其他很少一部分人進入閱讀。畢竟到最後,就是皇帝的起居注都被放進了這間圖書館裏。


    完全不覺得自己這心眼兒玩的過如顧斯這樣的人,所以易之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需要。對方答不答應也就是那麽一迴事。他隻是需要確定一下.畢竟,按照現在的推論而言,馬克思應該和他的時代相差不遠,如果對方已經給出了係統的理論,那麽他需要的就是翻譯,而且作為真正的創造者,人家的造詣可比易之這個二道販子高多了。而假如現在並不存在他所需要應用到的理論的話,易之也不能等。他必須及時將自己知道的東西給倒出來,隻是雖然他依舊會說是馬克思提出了這樣的理論,但是這名聲,恐怕是落不到這個世界的馬克思身上去了。


    雖然無奈,但多少易之問心無愧。


    堅持原則,但也必須做事,這就是易之為自己頂下的規則。


    見麵沒幾次,卻已經看穿了易之這個人的性格,顧斯對易之開口就是這樣也不覺得驚訝。易之這樣身份的人,有時候需要一些偏門一些的資料是很正常的,而皇家圖書館的各種文獻資料還真是最齊全的。隻是,有些話還是不得不問的。


    “想要查資料?哪方麵的?”至少,如起居注這樣的文獻,幾百年時間能夠查閱的人也沒幾個。


    易之眨眨眼,“大概是最近幾十年時間,歐洲那邊的一些哲學方麵的思想的資料吧。”他隻能判斷馬克思和自己應該在差不多的時間,但是具體的時差卻說不清楚,自然要擴大範圍到幾十年。


    歐洲?當初的荒蕪之地,到如今也有不少彈丸小國對大明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幾乎是一瞬間,顧斯就想到了這些。和大明國內的大部分人不一樣,站在這個位置上,他看見的是全球。隨著這些年其他國家逐漸崛起,而大明因為改革留下的一些後遺症而陷入遲滯狀態,許多不清楚狀況的小國,都開始挑釁大明的尊嚴了。


    僅僅是今年,西邊兒某個島國,已經三番兩次地和大明海關發生交涉,試圖讓更多的商品進入大明,而同時卻在對大明的東西加稅。


    即使兩派爭鬥很厲害,在遇到這樣的情況的時候,雙方卻一齊狠狠砍了想要伸進來的手。隻是,隨著實力的變化,如果大明還不能及時解決很多問題的話,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對於外界的了解,早就應該開始了。但是根深蒂固保持著驕傲的大明人,總對這些不感興趣。


    所以這個世界上易之隻有一個,會想到查閱異國的哲學資料,這樣的遠見卓識,讓顧斯忍不住在心中讚歎。如果不是因為他很清楚易之的性格多大而化之,這簡直要讓他懷疑易之是刻意提起這件事來討好他。畢竟,顧斯樂於關注其他方麵的消息這件事並不是秘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被相對保守的一群人,大肆嘲笑認為是自甘卑下的蠻夷作風。


    “僅僅是查找這方麵的資料的話,並不太困難。”顧斯這樣說,“我之後去打個招唿吧,明天你就可以過去了。不過無論你想要找什麽資料,圖書館那邊是不會允許你把書籍帶走。所以最好提前準備好抄寫的東西。”


    誒?


    易之這時候是真有點疑惑。因為在他看來,這件事應該是顧斯告訴朱懷仁,然後由身為皇室成員的朱懷仁出麵才對。但是顧斯說的是他去打招唿。身為和皇室站在對立麵的顧斯,居然能夠對隸屬皇室的皇家圖書館打招唿?這好像有點不合常理。


    但是易之什麽都沒有問。畢竟他隻是從白憶娥那裏探聽到了皇家圖書館的私密性。更多的規矩卻是不知道的,萬一隨意問露出什麽馬腳就不是好事了。


    但那眼神卻被顧斯讀懂了。


    顧斯說:“雖然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但是顧家從英宗改革那會兒就有進入圖書館的名額的。”話一出口,才心中驚訝。這種解釋根本就沒有必要說出口。因為無關緊要,而提起身為英宗改革開始就站在皇室一邊的顧家,最後卻出了顧斯這個完全的對立者。即使從顧斯所堅持的大義上來說,這並不算什麽。可這多少算不上什麽特別光彩的事。


    幾乎是在同時,易之也有些驚愕。他雖然有疑惑,但是顧斯居然連這個都會解釋一下,這著實不太像是一個習慣讓人揣摩自己心思的典型政客。不過這驚訝也一閃即逝,易之自然地點點頭,“我還奇怪呢。”卻沒有迴避關於顧家這個話題,坦坦蕩蕩。


    “怎麽,打算從歐洲的哲學裏麵找到可以采用的內容?”想也知道現在易之的打算,顧斯詢問道。即使知道現在易之要是真的入場攪局,情況會變得非常複雜,但是畢竟肉爛在鍋裏。大明需要如同易之這樣的人才,需要如易之這樣的攪局者。所以即使站在派別和追求上而言,無論是顧斯還是朱鼎鈞,都不應該放任易之,但他們卻同樣在私下庇佑了易之。


    為了他的才華,為了他能夠為這個國家做的事情,為了大明,而非僅僅是自己的想法和利益。


    “是有這個打算,以前有朋友教過我一些據說是一個叫做馬克思的外國人的哲學理論,現在想起來覺得好像有用,所以想要查一查看看能找到資料不,不過其實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留了個心眼,在言語裏泄露了馬克思的名字,易之衝顧斯笑了笑,“總之,還是謝謝你了。”人家幫了這麽大的忙,道謝是應該的。


    馬克思?顧斯將這個名字在腦子裏轉了一圈,他雖然很關注異國的許多情況,但也有所偏重。自然是並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名字的哲學家什麽的,恐怕,這位馬克思先生是不太著名的哲學家吧。顧斯倒是對於易之所想到有用的理論是什麽很感興趣。隻是現在問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不如等到時候文章刊發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小事一樁,不用客氣。”顧斯擺擺手,沉吟片刻,卻又說道:“不過,易之就這麽有信心?”


    什麽有信心?易之茫然地看著顧斯。


    “我也不諱言,你現在應該是想要讓大家認識到你們中立派的存在,所以想要寫一篇足夠重量的文章?”顧斯笑道,“我就是覺得,每每當你沉下心來準備文章的時候,最後總能弄出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大作。看你現在這樣子,也像是成竹在胸的模樣。”


    其實這根本就是蓄力發大招的前奏吧?忍不住在內心偷偷吐槽自己,易之卻認真地搖頭,“我不是對自己有信心,隻是無論有沒有信心,應該做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好的。”真正讓他有信心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身處曆史的下遊所知道的那些信息。他選擇的是正確的道路,隻要規避掉一些時候的反複,一切就會順暢地進行下去。


    “無論有沒有信心,應該做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好的。”顧斯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歎了一口氣,“說的對。”現在兩派誰不是這樣的,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是怎麽的情況。但是既然選擇了這樣的道路,總要這樣下去。他越發覺得,易之的許多想法和他合拍了。隻可惜拉攏可以,但是如易之這樣的人,堅持的觀點就注定他不會徹底倒向哪一方。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三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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