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圓圓趁著顧霸天去浴室的空兒,趕緊找機會把藥片摻入酒裏。藥片剛剛融化,她就聽到背後有聲音。她慌亂地將酒杯放下,轉身,虛偽地假笑:“霸天,這麽快就洗好了?”


    “嗯。圓圓,你在幹嘛?”顧霸天用毛巾擦著頭發,皺著眉,看著馮圓圓。她那一臉的慌亂到底是為什麽?


    “我知道你喜歡在睡前喝杯紅酒,所以在給你斟酒。我去洗澡。”馮圓圓說完,就匆匆地跑進浴室。


    顧霸天看著馮圓圓的背景消失在門內,濃眉微蹙。把毛巾丟到沙發上,他拿起茶幾上的酒杯,在眼前晃動。醇香的紅酒透著豔麗的色澤,誘惑著人的視覺與味覺。


    顧霸天不疑有它地喝下。


    最近他總是失眠,要靠紅酒來鎮靜。


    馮圓圓透過門縫,看到顧霸天將酒喝下去,就滿意地把門合上,然後噙著狡猾的笑,走向浴缸。


    為了鞏固自己在顧家的地位,她必須走這一招險棋。希望熙熙拿給她的藥真有效果,這兩天她可是嚴格按照熙熙說的藥量給顧霸天下藥,應該過不了多久,顧霸天就會犯病。到那時,她就能順理成章,把侄女嫁進來。


    馮圓圓坐在不池熱水裏,妖嬈地冷笑。


    為了生存,殺人的事她都可以做,何況隻是製造一個顧霸天重病的假像?


    顧霸天不會死,她也不會讓他死。她還要指著他的寵愛在這個家肆意囂張。


    顧霸天站在壁爐前,往裏麵扔了塊木頭,然後坐在壁爐前的沙發裏,靜默。


    以前雅芝就對他很冷淡,經過昨天的事,她對自己更加冷漠,仿佛他是透明人,碰到麵時,連點個頭的禮貌都嗇於給予。


    而他,卻變得在乎她的態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迴憶起年輕時的雅芝。


    她是個怕癢的人,他卻最愛用自己的胡子紮她,每次都要紮得她在他身下連連求饒,他才肯放過她。


    她那嬌喘著,在他懷裏羞澀的表情,似乎還如昨日。


    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對他突然變了?


    顧霸天努力尋找著原因。


    仿佛從十五年前,她那一次流產。


    為了讓她靜養身體,他與她分房睡,之後他遇到馮圓圓,他就再沒看到過雅芝有過淡漠以外的表情。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他不認為自己娶馮圓圓進門有什麽錯,他再怎麽寵圓圓,雅芝都是他的正室,她為什麽就不能容忍圓圓的存在?


    隻要她能接受圓圓,他還是會疼她。


    沉默、冷靜、疏離……這就是雅芝的態度。她越來越遠地把他推離她的世界。他幾乎要忘記雅芝曾經柔情似水的美好。


    昨天,他仿佛看到年輕時的雅芝,當她在他身下呢噥時,他覺得自己又迴到年輕歲月,那一段激狂的日子。曾經,為了娶她,他做過許多瘋狂的事。為什麽他們之間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疏遠得仿佛陌生人。


    聽著浴室傳來的流水聲,顧霸天難受地揉揉太陽穴。圓圓這幾日的行為讓他心煩。她怎麽突然就不懂事了?一哭二鬧三上吊,與市井潑婦沒什麽差別。如果不是念著這十多年的恩愛,他真想不管她。


    馮圓圓從浴室出來,看到顧霸天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發呆,心生不悅。他又在想那老女人了?


    她妖嬈地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脖子坐到他腿上:“霸天,人家的傷口疼,你也不知道進去幫我。”


    “不是才縫了兩針?”顧霸天無所謂地挑挑眉。想他縱橫戰場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傷沒受過?不過是個小口子,還連澡都洗不了了?從早上,他就一直在容忍她。


    “兩針也是傷啊!”馮圓圓不滿地噘起嘴,“我就知道你心裏有了大姐,就再也不疼我了。”


    “又來!”顧霸天心煩地將馮圓圓推開,起身要去睡覺。也許是起來得太猛,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霸天?你怎麽了?”馮圓圓看他像是要摔倒,就趕緊扶住他。


    顧霸天用力甩甩頭,想要清醒一下,沒想到眩暈的感覺更重。是不是酒喝多了?顧霸天皺了皺眉。自己的酒量沒那麽淺,一杯紅酒尚不至於讓他醉倒。


    “霸天?”馮圓圓小心翼翼地看著顧霸天,豔麗的眸子閃爍著,裏麵充滿深沉的心機。


    “這幾天失眠太嚴重。”顧霸天為自己找了個最合適的理由,“我去休息。”


    “我扶你。”馮圓圓體貼地扶著顧霸天。


    顧霸天拒絕她的建議:“我又不是殘廢。”


    他隻是頭昏,又不是不能走路的殘廢,哪裏需要女人扶?


    看顧霸天躺到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馮圓圓翹了一下嘴角。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她就是要讓他不知不覺中毒,當他病入膏肓時,就是她走下一步棋的時機。


    ……


    顧宸宇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麵。墨菡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她已經習慣他常常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他這一突然消失,她的心總有點失落,連見到唐鐫的喜悅都被這一點失落給衝淡許多。


    與唐鐫一起坐在西餐廳裏,墨菡的心情非常複雜。就在不久前,她與顧宸宇也在這裏用過餐。同一家西餐廳,甚至還是同一間包廂。一切似乎太過巧合。


    “不喜歡這裏的菜?”唐鐫看到墨菡半天沒動麵前的牛排,就體貼地笑問。


    墨菡淡淡地搖了搖頭:“不是。牛排很好吃。”


    “不習慣的話我們就換家。”唐鐫深情地望著墨菡。他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連見她一麵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容易得了空,他立刻跑來見她。他原本是想讓她品嚐一下滁州最好的西餐廳的菜肴,可是他似乎選錯地方,她並不喜歡吃這裏的法式牛排。


    “沒有。真的很好吃。我隻是有點不敢相信你就坐在我麵前。”墨菡迴望著唐鐫,美麗的大眼泛著柔波。


    “對不起。我沒辦法陪在你身邊。”唐鐫伸出手臂,握住對麵墨菡的手,充滿歉意。他也想陪著她,可是他有他的任務。他不能為了小愛而舍棄信仰。他知道自己虧欠墨菡許多,等革命勝利,他會好好彌補她。


    墨菡淡淡地笑著:“有你的愛陪著我就足夠,我不會覺得孤單。唐鐫,不要顧慮我,去做你想做的事。”


    唐鐫,一直是這麽好的男人。


    他在她心裏,是神一樣的存在。


    “墨菡,你這麽好、這麽好……好得讓我覺得拋下你是種罪過。”唐鐫感慨地握緊墨菡的手,聲音哽咽。他多想留下來,娶她,然後寵她一輩子。可是明天他就要離開,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見麵。


    “你無須自責。唐鐫,你有你的抱負,我不想做你的羈絆。”墨菡反手,握住唐鐫的手。


    這一刻,雖然她還不能理解他的主義,可是她深深理解他的心。她不想他因為她而放棄理想,做一個平庸的男人。對麵這個為了國家的強大、為了民族的尊嚴而努力的男人,是她崇拜的偶像,是她心中的神。


    “墨菡,我越來越愛你,越來越想拋開一切,與你在一起。”唐鐫聲音沙啞,明朗的眸子裏充滿矛盾與掙紮。


    他真想放下一切,好好愛墨菡。可是如果他真那樣做,他就不是唐鐫。


    他無法看著國家被外國列強欺辱而無動於衷。


    他身上有熱血。


    “總會有那麽一天。”墨菡笑了。


    隻要唐鐫愛她,就好。


    短暫的分離是為了以後更長久的幸福,她能理解唐鐫。


    唐鐫會給她所承諾的一切。她相信他。所以她願意等他。


    如果沒有顧宸宇,她會更加堅定自己等待唐鐫迴來的決心。


    哎!


    怎麽又想起顧宸宇?


    這兩天想他的次數似乎比想唐鐫的次數還要多。


    她的腦海裏一直浮現白樺林裏那一幕,一直迴放著他被她咬破嘴唇的畫麵。


    她可以對所有人仁慈,卻偏偏對深愛自己的顧宸宇殘忍。


    她比劊子手還要心狠。


    在麵對唐鐫的微笑時,墨菡開始自責。


    她也是個無情的人。


    “下次迴來,我帶你去見我母親。”唐鐫閃亮的眸子泛著笑意。


    他既然已經堅定下要娶墨菡的心意,就該找機會讓她與母親見麵。他這次迴滁州事情太多,根本沒空安排母親與墨菡正式見麵。


    “我……一定要嗎?”墨菡擔憂地看著唐鐫。一聽到要見唐鐫的母親,她就開始緊張。唐家人,因為出身高貴而有些傲氣,這一點她在唐錦西身上已經看到。唐鐫的母親會不會如唐錦西一般難以接觸?


    雖然她也不是一個沒見過大世麵的人,可是現在她的身份實在寒酸,她真怕唐母會不願意接受她。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唐鐫半帶調侃地笑道。


    墨菡美麗的眸子就像幽藍色的海洋,泛著點點波光,又像映著繁星的夜空,美麗而幽遠。


    “唐大夫,你在說你未婚妻醜嗎?”墨菡嬌蠻地瞪著唐鐫。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唐鐫這是在用心給她一份承諾——她是他認定的妻子人選。


    所以在他麵前,她不需要強裝堅強,可以偶爾撒嬌。


    “不敢。”唐鐫笑了。那笑容如向著太陽生長的向日葵花,陽光、燦爛、明媚。


    墨菡一時間被他的笑容迷惑,忘了唿吸。


    她知道唐鐫很“漂亮”,他的“美”不是女子的陰柔,而是明朗動人的“漂亮”。


    連生為女人的她,都要嫉妒上帝對唐鐫的好。


    這一頓飯,吃得柔情蜜意。墨菡很快就把對顧宸宇的歉疚忘掉。她眼裏隻剩下唐鐫。


    顧宸宇坐在車內,沉鬱地看著從餐廳裏手挽手走出來的墨菡與唐鐫,用力捏碎手中的玫瑰花,連花梗的刺紮到手指,他都沒有感覺。他的眼裏隻有墨菡的笑,心被刺痛。


    原本,唐鐫的出現,刺激到他,驕傲的他不想再被打擊,想到要放手。


    不過是一個女人,他顧宸宇難道沒了楚墨菡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他低估了墨菡對自己的影響。隻兩天沒見,他就像在地獄裏過了一個世紀。每日被思念折磨,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


    他放下自尊,特意捧了99朵玫瑰去醫院見她,卻看到她被唐鐫帶走。唐鐫與墨菡手牽著手含情脈脈對視的畫麵刺激到他。她從來沒有用那種目光看過自己。那麽溫柔、那麽乖順,柔得像一股溫泉。


    顧宸宇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挺過那被刺破心髒的傷,也許是因為痛到極點,便麻木了。


    他一路開著車,跟在他們後麵,想用他們相愛的事實來逼自己放棄。


    可是,他發現自己無法放手。


    越深痛,越深愛。


    若不痛,便無愛了。


    他知道自己還在深痛與深愛的深淵裏,被愛情折騰。


    他爬不出那深淵。


    墨菡一走出西餐廳,就看到顧宸宇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即使滁州是座繁華的古城,街上也少有他那麽豪華的車。她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的車。


    她心情複雜地看向架駛座。


    果然,顧宸宇正坐在車裏。


    他懷裏的玫瑰花是為誰買的?


    那紅得刺眼的玫瑰,好大一束。


    墨菡的心突然難受得緊。


    他是來這裏跟女人約會的嗎?


    所以捧了那麽大一捧玫瑰花。


    她強迫自己把目光從玫瑰上移開。顧宸宇那張冷峻肅冷的臉上竟然青一塊紫一塊,像是與人搏鬥掛了彩,尤其是眉尾處那一塊青紫上麵,似乎還帶著新結的痂。


    他這是跟誰打架了?


    墨菡鬆開唐鐫的手,想跑過去看看顧宸宇的傷。


    “墨菡,你怎麽了?”唐鐫納悶兒地抓住墨菡的胳膊,看著她帶著焦慮的美眸。


    唐鐫的聲音讓墨菡從迷惘中清醒。她淡淡地搖了搖頭:“沒事。好像看到一個朋友,可隻一轉眼就不見了。許是看錯了。”


    “如果真是你想見的朋友,你們還有機會再見。”唐鐫溫柔地環住墨菡的肩膀,帶她走向自己的車。


    “唐鐫,你對我真好。”墨菡倚著唐鐫的肩膀,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顧宸宇。


    他拿著花要獻給誰跟她沒關係。


    她不是他的誰。


    她根本沒資格質問。


    唐鐫發動引擎後,笑著低頭,在她臉頰上劫了個輕吻:“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墨菡笑了,她俏皮地說道:“很多人啊。比如你母親、你妹妹、你的情人……”


    “我沒有情人。”唐鐫真誠地說道,“如果非要給我安一個情人,那就是你。你是我想娶進門,好好嗬護的情人。”


    墨菡感激地笑彎了眉眼。


    唐鐫的話怎麽那麽小言?


    她好像在看小說,他嘴裏說著最動聽的情話。


    她熔化在唐鐫的深情裏,變成了一塊蜜糖,不隻是心,整體身體都甜了。


    顧宸宇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麽邪,他竟然沒有掉頭走掉,而是繼續開著車,跟在唐鐫的車後。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前麵那輛車上的女人。


    她竟然用那麽癡迷的眼神望著唐鐫。


    他嫉妒得發狂。他真想把駕駛座上的玫瑰花摔掉。


    她是他想用心澆灌的玫瑰,她卻不想做他的玫瑰,她跑到別個花田裏,做了別人的薔薇。


    當車停在墨菡家門口時,唐鐫用力將墨菡抱時懷裏,不舍得她下車:“墨菡,讓我再抱你一會兒。”


    他明天一早就要坐火車迴上海,所以明天他沒空再來見她。這一次離別後,有可能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再見麵。


    墨菡默默地趴在唐鐫的懷裏,享受著被他擁抱的溫暖。他就像溫泉,能溫暖她孤獨許久的心。


    在他懷裏,她覺得自己是個被用心嗬護的蘭花。


    “什麽時候走?”墨菡留戀地看著唐鐫俊美的臉,聲音沙啞,帶著掙紮。


    如果她能自私一點,就可以開口請他不要走。


    “明早五點的火車。”唐鐫無奈地迴答。


    那麽早?


    墨菡苦澀地眨著眼睛。


    他這次迴滁州,他們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在火車站偶遇,一次就是今天。


    她還沒跟他相處多久,他就又要走了。


    她不舍地伸出雙臂,繞過他的腰,緊緊抱住他寬闊的背。


    她好怕一鬆手,他就消失不見。


    唐鐫抬起墨菡的下巴,低下頭,熱情地吻住她。


    唐鐫的吻讓墨菡慌亂。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抗拒唐鐫的吻。他是她摯愛的男人,與他親吻該是她最期盼的事。她沒有心跳加速,也沒有臉紅羞澀,有的隻有不安與尷尬。


    她記得被顧宸宇吻住的時候,她的心狂跳,一分鍾幾百下地跳,那種感覺是那麽特別,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被顧宸宇吻住的感覺。


    可是唐鐫的吻並沒有引起她任何反應。


    她很奇怪。


    看到唐鐫的尷尬,她倉惶地推開他,低著頭解釋:“這四周全是老鄰舊居,會有人看到。”


    唐鐫體貼地點頭。雖然他想好好吻她,但是這種地方的確如墨菡所言,並不適合接吻。若被那些鄰居看到他們接吻,對墨菡的名聲不好。


    他想要細心嗬護墨菡,可不是要給她難堪。


    唐鐫放開墨菡,看著她下車。


    墨菡彎下腰,微笑著叮囑他:“路上開慢點。雪化後,路麵很滑。”


    唐鐫笑著點頭,朝車窗外的墨菡擺擺手,便開車離開。


    總是要離別,該狠心的時候他不能心軟。


    在唐鐫離開後,墨菡本身轉身進門,卻被一雙堅實的手臂鉗住,強行按入一個健壯寬闊的胸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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