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蘇寧伊眼裏的恨意,再想想這些年的缺席,再再加上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麵對蘇寧伊。


    所以就想著,緩緩,再緩緩。等到蘇寧伊再大點了,對他沒有那麽仇視了,他再向她說明一切。


    她一定會理解的,正好趁這段時間,他們都冷靜冷靜。


    可是,他又忍不住見她。所以,他一下了朝,就躲在了暗處。看著那孩子眠著唇,一言不發的讓管家把東西搬到馬車上。


    那冷漠,如死灰般的眼,讓他的心焉然痛了起來,他就怔怔的躲在一旁看了半天。


    直到被迴府的小斯看見叫醒,想著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就走了出來。


    他裝著若無其事目不斜視的朝她走去,經過她時,他本想說什麽的。可是眼角的餘光看見她那滿目的嘲諷,他在朝堂上就連對上皇帝都絲毫不退縮的目光,退縮了。


    就是那一退縮一愣神的功會,蘇寧伊上了馬車,消失在了他的目光所及。


    看著漸漸遠處的馬車,他隻能按下心裏的虧欠。那時的他想著,來日方長,蘇寧伊還小,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對她好,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叫做世事無常,你所以為的還來的及,其實在你想著還有大把的時間時,它就來不及了。


    等把對頭,對他有威脅的人的爪子剁掉了,最多兩年就再也沒人威脅到他,或是有空閑來管他府上的事了。他就把她接迴府上。


    大不了她在莊子上的這些日子,他多撥些東西去。當然要悄悄進行,不然,不保證那些人對他女兒出手。可以和女兒挑出來的丫鬟說說,再讓她轉達女兒。


    經口的人少了,那麽風險就小了很多。


    蘇明瀚太相信自己的女兒了,相信到連帶著她選出來的丫鬟都毫無條件相信。兩人都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人會膽大包天。調包,冒名頂替。並且種種巧合下,還做到了,毫無破綻。


    他想的不錯,後來,被他整的貶了職的戶部尚書,不甘心下,又被有心人借刀殺人的利用下。


    知道了他對蘇寧伊這個女兒的百般愛護,在蘇明瀚想著再過半個月就接蘇寧伊迴府前就收買了翠蘭。


    恰在那時,翠蘭被毒醫找上門,要讓她做他的試毒人。翠蘭一合計,就毫不猶豫的把蘇寧伊賣了,還答應了毒醫幫他找夠十個試毒人,醫毒這才放過了翠蘭。


    後來蘇寧伊失蹤了,莊子裏的人上報。蘇明瀚差點沒瘋,而翠蘭做的滴水不漏,打殺了很多人,也審了很多人,愣是沒查出是翠蘭所為。


    後來的幾年蘇明瀚一直沒放棄過尋找蘇寧伊的消息,並且到了瘋魔的程度還開始了無心朝政。


    再後來,因為蘇明瀚的不作為,被他的仇家抓住錯處,丞相府開始慢慢沒落。


    宿夏想到這一段,也不知是同情麵前這滿臉威嚴的老頭好呢!還是該同情蘇寧伊好。真是,她都不知道該說啥好。


    既然不知道該說啥,那就繼續懟。這麽一想,宿夏譏笑。“我爹?你是認真的嗎?”


    蘇明瀚聞言怒火噌的一下衝上大腦。“你……”


    “嗬!即使你是認真的。可是,你也隻是昨天死去的蘇寧伊的爹。”


    蘇明瀚聞言一怔,正想問你什麽意思。


    就聽宿夏繼續道:“什麽意思?嗬!你不懂?既然不懂,那我告訴你什麽意思。”


    宿夏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蘇明瀚,目光猛的一變,變得咄咄逼人。“她在你這些年的不作為下,在你這些年的不管不聞下,在你的故意放任下……”


    蘇明瀚想說,自己沒有,可是看著宿夏身上那令人心疼的傷口,還有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成熟。


    還有自己剛剛下朝要迴家,正三品的吏部侍郎,與自己素來就沒什麽交集的人,卻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讓自己有空去看看自己的大女兒。


    說完就走了,完全不顧一臉懵逼的他。因為他雖然和吏部侍郎這人沒什麽交集,可是這人卻是出了名的臭石頭。


    正直的讓人心塞的臭石頭,在朝中自成一派的清流,還是那種很受皇上器重的那種。


    雖然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也不懂這人為什麽會突然和自已說這一句話,說完還不管自己是什麽表情就走了。


    但聽他提起自己的女兒,再想想從一出生就被自己打發到了相府最偏遠,這些年從未見過的女兒。


    忽然,他很想見見她。


    再然後,迴府了,又來了客人,他就暫時忘了她,再然後,忙完了,送走了人,他又想起了那個倒黴,被自己一出生就趕到了最偏遠的西院的女兒。


    正好又午飯了,他想,要不去她那裏,陪她吃個飯什麽的。


    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早些年,他就聽下人悄悄的議論過,說他女兒很想他,他小女兒滿月時,以為能見到他她是怎麽怎麽高興的。


    這樣想著的他,就去了。再然後,到了他女兒的院落,沒人。四周看了看,院子挺荒涼的,再然後透過破破爛爛一個洞一個洞的門,看到了丫鬟和女兒在謀一個丫鬟的房裏玩。


    他當時想的是,可能都在陪他女兒玩。小孩都愛玩又能折騰,所以那些奴婢沒時間打理院子修理門挺正常的。


    那時的他還想著,難為這些丫鬟陪他女兒,還住在了這麽破的房子裏了。


    哦!你問他為什麽會這麽想?簡單啊!他還有一個小女兒,他小女兒就是這麽能折騰。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把在小女兒那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搬到了大女兒這。


    他忘了他這些年對大女兒的不聞不問,忘了上午下朝時,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一言難以言說的看著,他讓他去看看他大女兒時的表情。


    更忘了,不管是在朝堂還是在後院都是看主人臉色行事。


    他想著給女兒一個驚喜,所以,就悄無聲息的走去。走近了,就隱隱看到一群刁奴欺淩著他女兒。


    正愣神間,就聽到了一個丫鬟那狠辣的,“丞相不管,夫人就更不用說了。打死了,到時就說是她不小心掉水池裏淹死的”的話。那一刻,他簡直不能忍,一句放肆脫口而出。


    再一步踏進去,就看到了那讓他心疼的一幕幕。


    現在想想,如果他不來,如果今天正三品的吏部侍郎揚右嚴沒莫名其妙的跟他說讓他來看他的大女兒。那麽,他女兒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是不是被這些刁奴打死了?


    想到這些,蘇明瀚喉嚨發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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