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漁村。


    漓江水悠悠流長,環繞著整個小漁村,漁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自給自足而又和樂的生活。


    漓江對他們而言,是生命的源泉,而濤濤的江水聲對他們來說則是世間最動聽的樂聲。


    青磚黑瓦,坡屋麵、馬頭牆,飛簷畫棟雕花窗,門前碧波水輕揚。


    在這裏住了將近半年,江向晚早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這裏的一草一木,每一個村民,她都十分熟悉。在這裏,她覺得生活簡單而安逸,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患得患失。


    “晚姑娘,季大哥還沒迴來呀?”一聲憨厚的聲音傳來。


    江向晚笑了笑,“還沒有,我去尋尋他。”


    “晚姑娘多多小心,天晚了路不好走。”


    “知道了,虎子,你娘剛才還尋你呢,趕緊迴去吧。”江向晚淺笑道。


    天色越來越暗,江向晚不由得擔心起來,淩雲他從來沒有這麽晚迴來過,難道今日外出打漁不順利麽?


    江向晚想著,心突然揪了起來。


    三年前,她和季淩雲從承安出發,開始攜手遊蕩江湖,他們一路漂泊,一路觀山賞水。


    直到半年前來到了漓江,她見這裏的風景秀麗,就留在了這裏,和季淩雲過起了打漁為生的生活。雖然辛苦,但也卻悠然自得。


    “晚姑娘,天要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麵不安全。”


    “多謝楊老伯提醒,我去尋一尋我相公。”


    “你說淩雲啊,我來的時候還見他了,想必一會就迴來了,你不要擔心啊。”


    “好,謝謝楊老伯。”


    江向晚熱情的和路上遇到的人打著招唿,而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厲害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浪濤聲越來越大,似乎要漲潮了。


    到了江邊,漁家大部分已經收了漁船迴家了,江麵波濤滾滾,掀起一陣洶湧的水浪。


    終於,她看到了季淩雲的那艘漁船,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淩雲!”


    然而,迴答她的隻有滔滔江水聲,她剛剛放下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淩雲——”


    這一聲,仍然沒有迴答,江向晚縱身一躍,跳上漁船,結果船上根本沒有季淩雲的身影。


    “淩雲,季淩雲!”


    就這這時,天空中劈下了一道驚雷,驚得江向晚那身子一閃,緊接著是一道閃電,江向晚的心頓時懸在了嗓子眼。


    這要下雨了!


    一旦下雨,江水必會上漲,到時候隻怕情況會更糟!


    江向晚看著洶湧的江水,一時猶豫不決,漓江深不見底而且綿延不絕,她就是下去尋他,也宛如大海撈針!


    “淩雲……”江向晚輕挽著黛眉,喃喃道。


    就在這時,原本泛著浪花的江水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正朝著漁船的方向移動。


    江向晚頓時激動起來,衝著季淩雲招收道:“淩雲,這裏!”


    季淩雲吃力的上了船,顧不得身上的一身江水,立即劃著船,“我們必須立即離開這裏,不然一會下雨了就糟了。”


    由於季淩雲隻有右臂,所以劃起船來就略顯吃力。


    江向晚立即幫著季淩雲一起劃船,他們剛剛上了岸,瓢潑大雨便傾盆而至,季淩雲拿出蓑衣給江向晚遮擋著,而他整個身子都淹沒在大雨中。


    終於,他們到了住處,季淩雲一頭一臉的雨水,就連江向晚都濕了半邊身子。


    江向晚立即取過巾帕給季淩雲擦了擦臉,又擦了擦墨發,之後,倒了兩杯熱水。


    “你今日怎麽迴來這麽晚?我都擔心死了,今日天氣不好,你若是出了什麽事,讓我怎麽辦?”江向晚輕聲斥責道,然後給他取了件幹淨的衣物。


    季淩雲喝了杯熱水,身上多了絲暖意,沒有著急換衣,而是從懷中取出一粒碩大的珍珠,攤開手送到了江向晚麵前。


    此時那顆珍珠在燭光下泛著瑩白的光芒,十分璀璨。


    江向晚頓時語塞,怔怔的看著他掌心的珍珠。


    “你今日是為了去尋它?”


    季淩雲點點頭,“漓江盛產珍珠,我們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我都沒有給你打撈過珍珠。”


    “你是不是傻子,你不知道潛下去多危險麽?”


    “你喜歡就好。”季淩雲嘴角微勾。


    在這裏,條件艱苦,經濟閉塞,就是有銀子也買不到胭脂脂粉之物,他生怕委屈了她。


    江向晚接過季淩雲手中那顆碩大的珍珠,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一抹幸福悄然在她的心中升起。


    這樣被人記在心中,捧在手心中的感覺真好。


    看著江向晚淺笑,季淩雲心中充滿了滿足感。


    “好了,別傻站了,趕緊去換衣服,都濕透了。”


    “好。”季淩雲這才取了衣服去換。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江向晚已經正忙著做飯了,他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微微抿了抿唇。


    她是世家千金,大家閨秀,自小錦衣玉食,何時親自動手做過飯菜,跟他在一起的確是讓她受委屈了。


    他走過去,握住江向晚的雙手,“你去歇著,我來吧。”


    “這就快好了,你去坐著別動。”


    季淩雲收了手,看著江向晚,心頭湧上一抹甜蜜,這就是家的感覺。


    兩個人用過晚膳,便早早的上了床榻,季淩雲將那顆碩大的珍珠傳了紅絲線給江向晚戴在了脖子裏。


    “很美。”


    江向晚嘴角噙著淺笑,靠在季淩雲的胸膛。


    “淩雲,你本是要封侯拜將的,卻選擇跟我一起來遊蕩江湖,後悔麽?”


    季淩雲用僅有的一條右臂攬著江向晚,輕聲道:“你拋卻金枝玉葉的身份跟著我風餐露宿,可有後悔?”


    江向晚卻噙起一絲苦笑,“我早就不是金枝玉葉了,以前的江向晚已經死了不是麽。”


    她爹帶著一家人告老還鄉,而且以前的大夏皇後已經死在了宮中,現在的她,不過是一介庶民罷了。


    “對不起,我提到你的傷心事了。”季淩雲抿了抿唇。


    “我早也不介懷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對我而言才是最好的。”


    “我也從未後悔,此生有你就好。”季淩雲勾起嘴角,半晌他猶豫道,“晚兒,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是承安傳來消息了吧。”


    季淩雲點點頭,“這兩日我一直都沒想到該如何跟你開口,我爹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準確的說,自從他一意孤行帶著江向晚離開承安之時,他爹就被他氣的一病不起,如今病情加重,若是他再不迴去的話,隻怕連他爹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他知道他爹一直都對江向晚有看法,更何況江向晚以前還曾做過皇後,他爹心中過不了這個坎,根本不讓她進門。


    如今,他爹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不能再做一個不孝子,隻得向江向晚開口。


    江向晚抿了抿唇,“我們迴去吧,到時候我在外麵尋一處住處便可。”


    “這怎麽可以,你如今已經是我季家人,而且是我季淩雲唯一的妻,我怎麽可以讓你住在外麵,這於理不合,太委屈你了。”


    “這點委屈我還是受得的,沒關係,你安心去盡孝便可。”


    “相信我,我去說服我爹,一定會給你一個身份。”季淩雲說著攬緊了江向晚。


    江向晚眸光輕垂,止住了話頭,“我們何時動身?”


    “等這場雨停了吧。”


    江向晚點點頭,“不早了,睡吧。”然後吹滅了蠟燭。


    “不要,不要來找我——”


    半夜時分,江向晚突然大叫著從季淩雲懷中驚坐起來,出了一身冷汗,手腳一陣陣發涼。


    “怎麽了,晚兒,又做噩夢了?”季淩雲點燃蠟燭問道。


    江向晚點點頭,雙眸有些呆滯,似乎還沒有從噩夢中迴過神來。


    “淩雲,我又夢見她了,她來找我索命,她渾身是血好可怕——”


    季淩雲攬著江向晚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道:“別怕,有我在呢。”


    這三年來,她總是會時常做惡夢,每一次都是渾身是血的江向晴來找她索命。當年是她殺了江向晴,如今她一直被噩夢折磨著,真是報應!


    江向晚嘴角那抹苦澀的笑意加深,靠在季淩雲懷中卻再也不敢入睡了,一直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日,雨停了,太陽早早的爬了出來,又是一個好天氣,就連空氣都是清新的。


    江向晚已經將行李收拾完畢,看著生活過一年的地方,滿是不舍,突然離別,心中一陣酸澀,不是滋味。


    “走吧,晚兒。”季淩雲接過江向晚手中的包袱。


    江向晚點點頭,“我們去和大家道個別。”


    “季大哥,晚姑娘,你們路上小心啊。”


    “晚姑娘,怎麽走得這麽突然,大娘心中舍不得你啊。”


    江向晚看著和他們揮手送別的眾人,眼眶泛紅,抑製住心中的不舍,攢出一抹笑意,“你們放心吧,以後我們還會迴來看你們的,大家多多保重。”


    季淩雲攬住江向晚,對著眾人點點頭,這是一個充滿了美好迴憶的地方,他不舍,卻沒有辦法繼續留下來。


    江向晚吸了吸鼻子,盡量不讓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將要迴到承安,迴到那個充滿迴憶和心酸的地方,頓時生出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現在,她將要麵對的可能會是重重困難。但是,有季淩雲陪著她,她相信未來一定迴是美好的。


    對著送行的眾人再次揮了揮手。


    別了,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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