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昱和安文夕到了醉紅塵的時候剛剛酉時,醉紅塵的客人稀稀疏疏,儼然還沒有到最熱鬧的時候。


    由於楚君昱提前跟醉紅塵的老鴇紅媽媽打過招唿,所以紅媽媽對她十分殷勤,一路笑著引著她去了雅間,安文夕取下了琴,素手先調了幾個音。


    “叩叩……”


    門口處傳來一陣敲門聲,安文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驀地抬眸。


    “公主,歡涼猜是玉公子,我去開門。”


    果不其然,的確是楚君昱,他的手上拿著兩個油紙包,一陣誘人的香味頓時傳了過來。


    “華宇單過來這裏,還得一會呢,你先吃點東西。”


    “怪不得找不到玉公子,原來玉公子去買吃的了。”歡涼說道。


    一個皇帝,親自跑到酒樓打包吃食過來,他也算是頭一個了。


    安文夕笑道:“多謝你了,其實這裏就有點心,你不必那麽麻煩的。”


    楚君昱從油紙包裏取出一隻切好的烤全雞倒在小碟子裏道:“這是全聚樓最有名的烤全雞,肥而不膩,你趁熱趕緊吃吧。”


    這隻烤全雞金燦燦的,看起來十分誘人。


    安文夕摸了摸肚子,的確是餓了,她沒有客氣,直接接過了筷子。


    “別著急,慢慢吃。”楚君昱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笑道。


    “這裏是梅花糕,香甜可口,入口即化,一會你嚐嚐。”


    安文夕吃飽之後,滿足的擦了擦嘴,啜了口清茶,然後繼續開始調動琴弦。


    終於到了戌時,醉紅塵的大廳內燈火璀璨,絲竹聲聲,這才開始熱鬧起來。


    二樓的雅間內,以為墨發公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他的皮膚白潤幾近透明,半睜開鳳眸,微微挑眉,眉尾的朱砂痣在明亮的燈火下透著迷離。他一手撐著額頭,一副落拓不羈的模樣,美得宛若畫中人。


    他的眸光落在了大廳圓台上正翩然起舞的女子身上,這些女子雖然腰肢輕軟,卻及不上南昭女子半分,而她們所跳的舞蹈卻如行雲流水一般柔美,讓他起了三分興致。


    突然,一聲婉轉的聲音響起,那一聲聲迴旋而圓潤的琴聲猶如砸在了他的心中,一圈圈的漾開了漣漪,瞬間吸引了他的興趣,他不禁順著琴音望去。


    那是一個令人一眼便能在人群裏認出的女子,隻一眼,他就感覺到了她上身散發出來的嫻靜、專注。


    她微閉著眼睛,仿佛將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手下撩撥的琴弦之上。


    半晌,她像是感覺到了他強烈的目光,驀地抬眸和他對視,雖然她戴著麵紗,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她就是那日在清河的客棧中幫他藏身的女子,沒想到這裏會遇到她。


    她的雙眸亮晶晶的,仿佛帶有一股子靈氣一般,和他心中那個人的眼睛驚人的相似,他隻需一眼,便記住了她!


    如今的她,一襲紅衣,比那日素衣白裙的她多了幾分魅惑與妖嬈!


    安文夕和華宇單對視了一眼,又很快的收迴了視線,再次將注意力放在琴弦上。


    玉指纖纖拂過琴弦,一陣低沉而纏綿的樂聲在她指尖流瀉,再看圓台之上,那些翩翩起舞的女子,舞姿更加妙曼了。


    華宇單微閉了眼睛,仿佛是要將自己融入樂聲之中,右手不自覺地一下一下的敲著桌麵。


    大廳內尋歡作樂的男人大多是醉紅塵的熟客,他們一來就注意到了今日的琴音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琴音大都是些過於柔弱、頹靡的靡靡之音,而今日的琴音古樸大氣,婉轉而纏綿。就連琴師也換了人,那全心投入在琴弦之上的紅衣女子臉上戴著一層麵紗,更增添了幾分神秘。


    就連一旁的紅媽媽都不禁打量著安文夕,心中一陣驚,一陣歎。


    別人或許聽不出什麽,可是她紅媽媽在風月場上打滾了這麽多年,這樣的琴音卻逃不出她的耳朵。


    她雖然沒有聽過在九州皆有盛名的鳳公子的琴曲,可是今日這女子所彈奏的曲子也不差什麽了,大抵也可以稱得上驚為天人之曲了。


    對此,她喜憂參半,這位紅衣女子來曆她半點不知,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她在醉紅塵固然能夠幫助她們醉紅塵贏得客人,可是這樣的女子定是非池中之物,這小小的醉紅塵是留不住她的,一旦她走了,而這裏的客人耳朵又被她養刁了,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沉思之際,一曲終了,那紅衣女子收了琴。


    “再來一曲!”


    “再來一曲!”


    下麵的人群一陣人聲鼎沸,紛紛看向安文夕。


    安文夕抱著琴起身道:“胭脂每日隻彈一曲,眾位若是想聽便明日再來吧。”


    她穿著的紅衣寬大,而她又因為身材太過纖細,絲毫看不出她是身懷有孕的人,別人隻當她是年輕的賣藝女子,這下便不依不饒起來。


    “本少爺今日就要聽!”


    “來窯子裏尋樂,本公子今日還是第一次被拒絕,來人,將人給我攔下!”


    紅媽媽一聽立即急了起來,立即走了出來道:“各位爺請息怒,既然胭脂姑娘說了明日彈曲,眾位明日再來便是。”


    “紅媽媽,這小娘子生得真是標致,不如讓她跟了本公子,保證她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在這裏拋頭露麵了。”


    紅媽媽聞言,心中大驚,驀地想起那個貴氣逼人的男子一臉的冰霜,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這位公子說笑了,這位胭脂姑娘可不是咱們樓裏的姑娘。”


    “這我不管,反正這人本公子要定了。”


    紅媽媽臉上露出為難來,這是禮部尚書最寵愛的小兒子,她得罪不起,可是那位送這胭脂姑娘過來的貴人她更得罪不起。


    她很快就在心中做出了判斷,對身後的一位絕色女子使了個眼色,那位女子立即端著酒水扭著水蛇腰向那位公子走去。


    “項公子,那個胭脂有什麽好,不如讓醉荷陪您喝一杯?”她說著往那項公子懷中一靠,向他拋了個媚眼。


    那個項公子哪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直接帶著人直奔香閣而去,再也不去想著什麽胭脂姑娘了。


    就在這個空隙,安文夕已經背著琴走遠,歡涼緊隨其後。


    華宇單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安文夕身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右手一抬,他右手旁的一位白淨的男子立即俯身下來,“殿下。”


    “去,本宮要見那位胭脂。”


    “是。”那人看了眼安文夕離去的方向,立即出了雅間,太子殿下喜歡琴藝,也經常召見彈琴藝人,這並不是鮮事了。


    安文夕剛剛迴到雅間,就有一位青衫公子過來敲門。


    “這位公子,請問有事情嗎?”歡涼開門問道。


    “胭脂姑娘棋藝超凡,我家公子甚為驚讚,不知可否一見?”


    “這位公子不好意思,胭脂姑娘不見客,若是想聽胭脂姑娘彈琴,請明日再來吧。”歡涼微微一笑。


    那位猶豫了一瞬,輕聲道:“好。”


    安文夕這時走了過來,看到那青衫公子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勾,這個人不僅沒有發怒,而且依舊彬彬有禮,看來修為不錯,僅僅是一個侍從就是如此,那麽,華宇單這個人更加不簡單了。


    歡涼關上房門,不解的看向安文夕道:“公主,我們今日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見南詔太子麽,如今你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為什麽還要拒絕?”


    楚君昱從後麵走來道:“胭脂這是想欲迎還拒?”


    安文夕看了他一眼道:“算是吧,有些東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得到,若是你輕易答應了他的請求,他反而會覺得你有利可圖,放心吧,他明天一定還會來的。”


    “雖然的確如此,但是這每天一來一迴,對你而言也太折騰了。”楚君昱雙眸中有絲關切。


    “我沒事,倒是你朝事繁忙,不用每次都來的。”


    “我沒事,朝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繁忙的。”楚君昱笑道,隨即想到她以前經常陪著北宮喆處理政事,臉上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落寞。


    “走吧,我送你迴去。”


    “不用了,你讓暗影送我們迴去便可,你今日出來的時間不短了。”


    “也好,路上小心些。”楚君昱點點頭。


    另一間雅間裏,華宇單單手把玩著酒樽,時不時淡啜一口,引得他眉頭略皺,就連眉尾的朱砂痣仿佛都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


    這酒果然要比他們南昭的酒烈多了!


    他看著朗風走進來,華宇單這才悠悠的放下手中的酒樽。


    “人沒有請到?”


    朗風點點頭,“剛才那位姑娘說胭脂姑娘不見客,殿下若是想聽琴就明日再來。”


    “有意思。”華宇單唇畔無聲的綻開了一抹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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