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進青末山莊,安文夕頓時覺得心中滋味複雜,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兜兜轉轉,卻再次迴到了這裏。


    紅綾見到她來,驚喜道:“娘娘,您終於迴來了,皇上果然沒有騙人。”


    “迴來了。”安文夕淡淡點頭,“紅綾,上次的事情,我跟你道歉,讓你為難了。”


    紅綾立即擺手道:“娘娘,您可折煞奴婢了。”


    安文夕安置好了陌姑姑,然後將行李放到了上房,就迫不及待的朝北院走去。


    父皇,夕兒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安文夕行至東院,然後順著東院和竹林相連的曲徑走進竹林,許是北宮喆早就吩咐道,這竹林邊上隱藏著的羽衛並未出來阻攔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踏進了竹林,按著北宮喆告訴她的破陣之法,一直左拐,終於出了竹林,她的心中頓時一陣輕快,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竹屋,她的腳步一頓,手心中沁了一層細汗,她在緊張!


    “怎麽不走了?”一聲略顯滄桑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陌姑姑?”安文夕驀地轉身,她怎麽來的?


    “本宮是跟著你的腳步來的。”


    安文夕深深地看了陌姑姑一眼,雖然她現在的內力隻剩了一成,可是她的輕功的確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安文夕抿了抿唇道:“走吧。”


    踏進竹林北院,一片綠意蔥榮頓時衝進眼簾,走了兩步,視野變得開闊,大片的山茶花開的正豔,這是母後最喜歡的花!一旁的竹架上晾著剛洗好的衣物,大紅的羅裙扯動了安文夕的心弦,這是母後最喜歡的大紅色衣服!


    父皇、母後就在這裏了!


    竹屋內,安莫霖小心翼翼的拿著濕帕給一旁的女子擦著手,神情閑淡而知足,待觸到她脖子裏戴著的帝王引,他手中的動作不由得一頓,北宮喆來信上說引魂丹又落到了曹暮煙手中,不知他的阿虞何時才能醒來。


    “阿虞,外麵的山茶花開了兩個月了,都是你最喜歡的白色,想不想去看看?”


    一旁的女子緊閉著雙目,而安莫霖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的淺笑,給她擦過身子,又從一旁拿來一件紅色羅裳給她換上。


    “阿虞,今天的陽光不錯,我們去外麵曬曬太陽吧。”他說著將床上的女子抱起,放倒一旁的輪椅上。


    竹屋外,安文夕腳步似有千金重,抬手剛觸到竹門,又放了下來。


    父皇他就在裏麵,還有她的母後,她本迫不及待,而現在不知為何她卻莫名的退卻了起來,這一幕好像變得十分不真實!


    陌姑姑立在安文夕身後,看著她的猶豫,也不催促。


    半晌,安文夕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咬著下唇,抬手敲門。


    “叩叩……叩叩……”


    這兩聲敲門聲在這寂靜的住院裏顯得分外清晰和突兀,竹屋內的安莫霖的心驀地懸了起來。


    這是誰?北宮喆,還是……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又傳出了一陣敲門聲。


    這裏十分隱蔽,平常出了北宮喆也沒有人來過,而北宮喆向來是敲兩聲然後霸氣的推門而入,而現在,很明顯不是北宮喆。


    “是誰?”安莫霖摸向一旁的長劍。


    熟悉而略顯滄桑的聲音從竹屋內傳出,安文夕聞言驀地捂住了嘴巴,眼眶酸澀,這是父皇的聲音,她不會聽錯!


    “誰在外麵?”安莫霖靠近竹門,握緊了身後的長劍。


    竹門本是虛掩著的,安文夕抿了抿嘴角,鼓足了勇氣一把推開竹門,聲音哽咽,“父皇,是我。”


    聽著略帶哭音的聲音,安莫霖心底一顫,身後的長劍頓時跌落在地,他緩緩抬眸,對上門外那張熟悉的臉頰,眼睛陣陣發酸。


    “父皇——”


    麵前的安莫霖頭發花白了大半,就連眼底也添了幾道細密的皺紋,文夕眼眶一熱,兩股熱淚順著花頰汩汩流下,一把撲進安莫霖的懷中,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就像小時候向他撒嬌一般緊緊的貼在他的懷裏。


    “夕兒……”


    這一聲帶著嘶啞,仿佛是傾注了太多的思念一般。


    “夕兒,你瘦了,瘦了太多。”安莫霖反複打量著安文夕,不禁熱淚盈眶,“這一年來,你吃的苦太多了。”


    “父皇,夕兒不苦。”安文夕嘴角掛起淺笑,她的視線說著安莫霖落到他身後的莫虞身上,驚道:“那……那是母後!”


    莫虞一襲紅衣,分外耀目,絕美的容顏卻永遠停在了二十七八歲,隻是像是長久沒有見過陽光一般,臉色過於慘白。


    安莫霖拉著安文夕走到莫虞身側,“夕兒,這是你母後。”


    安文夕走過去握住了莫虞的手,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麵前的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


    “安大人。”一直站在竹屋門外的陌姑姑突然開口。


    安莫霖這才發覺外麵還有別的人,看了陌姑姑一瞬,然後將視線放在了陌姑姑一頭銀發之上,眸光劃過一抹驚色。


    “父皇,這是陌姑姑。”


    “陌姑姑?”安莫霖喃喃道,“你是賢妃娘娘!”


    “難得你還記得。”


    “我記得你的眼睛。”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道,“北宮喆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樣,你是——”


    “沒錯,喆兒是我的孩子!”


    “陌姑姑,進來吧。”安文夕淡淡開口。


    竹屋並不算大,但是卻被收拾的整整齊齊,裏麵的擺設全部是按著莫虞的喜好擺放的。


    看著陌姑姑神色淡然,安莫霖道:“賢妃娘娘,你還在記恨著我當年自立為皇,奪了大夏的江山麽?”


    “不記恨是假的,但是這麽多年來,本宮也早就將一切看淡了。”


    “賢妃娘娘,喝茶。”安莫霖為她煮了杯茶,眸光再次不經意間掠過她滿頭銀發,沒想到她現在老了這麽多,當年她可是大夏的第一美人!


    “如今本宮也早就不是賢妃娘娘了,你稱我為陌姑姑便可。”


    安文夕依偎在莫虞身側,拉著她的手始終不願鬆開。前一世她是孤兒,而這一世是她大安的公主,年幼之時,母後待她極好,讓她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母愛。


    陌姑姑淺淺的抿著茶,看了眼莫虞,淡淡道:“安大人果然癡情。”竟然心甘情願陪著一個死人!


    半晌,她的眸光一眯,目光落到莫虞脖子裏帶著的帝王引,身形一閃,一把奪了下來。


    她盯著安莫霖厲聲道:“這是哪來的?”當年夏瑜君臨死之前恢複了一些神識,親手將徹骨玉髓交給了她,後來她生下北宮喆後,又親自用內力將徹骨玉髓逼入了他的胸口,如今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北宮喆交給我的。”


    “不可能!”這是大夏帝王曆代相傳的東西,他怎麽會交給他!


    看著陌姑姑一臉不信的表情,安莫霖也不奇怪,微微垂眸,講起了當年的往事,“當年,阿虞因為難產而亡,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中了息子魂殤的緣故。”


    說到這裏,陌姑姑突然看了安文夕一眼,心中不由得冷哼,這曹暮煙當真是喜歡玩老把戲!


    “阿虞逝世不久,我就命人打造了一具水晶棺,而且阿虞口含琉璃珠,可保屍身百年不腐。月無痕聽聞阿虞逝世,就和他夫人風飄雪共同煉了一顆引魂丹,可以救活阿虞。誰知,引魂丹還沒有送到承安,有人將阿虞的屍身盜走,過了幾日,我派出去的人就帶迴了一具被毀掉的屍身,我以為那就是阿虞。”


    “四年前,北宮喆還是北襄的九皇子,他被北襄皇帝扔到大安做質子。後來,他給我送了一幅畫,他說他想用畫中之人跟我換一件東西。那畫中之人正是阿虞,而他想換的東西正是我大安江山。那北宮喆隱忍且善謀,是帝王之才,我當初就覺得他在北襄奪嫡中會取勝,沒想到他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竟然還想著將大安收入囊中。”


    “哼,大安?大安本就是大夏的。”陌姑姑不屑道,在她眼中,安莫霖就是竊國賊一般。


    安莫霖也不惱,繼續道:“我得知阿虞的屍身在北宮喆那裏,就有了用江山來換阿虞的想法。畢竟,在我眼中,江山和阿虞相比,不算什麽。”


    “好一個不算什麽。”陌姑姑眼中掩去了譏意,多了一抹敬佩的光芒。


    “我隻有夕兒和柔兒兩個女兒,本就後繼無人,原本打算將皇位傳於晟兒,可是晟兒並不適合擔此重任,我一直也在猶豫。後來,我得知了北宮喆的真實身份之後,就答應了他提出的交易,不過,我要他保證不會傷害任何大安百姓。”


    “後來……”安莫霖說到這裏,看了眼安文夕。


    後來的事情,安文夕都已經完全清楚了,因為曹太後從中作梗,取走了她的心頭血,操控著她不僅掏了江向晚的心,還和楚君靖牽扯不清,讓她和北宮喆生了嫌隙,一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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