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著手放在北宮喆的鼻息之下,頓時跌坐在地上,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安文夕緩緩收緊了北宮喆的手,這雙一向帶著暖意來溫暖著她的大手此時冰涼刺骨。她不斷地搓著著北宮喆的雙手,可是一切皆是徒勞,她再也捂不熱他的手了。


    若是說沐陽他舍身為她擋箭生死未卜,她害怕了。


    那麽,此時她已經絕望,北宮喆已經沒有了氣息。


    可是她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她不相信那個殺兄弑父、踩著累累白骨登基,尊貴宛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怎麽會就這樣死了,她不相信!


    安文夕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後遞到北宮喆唇邊,不是說她的血脈中融進了千年龍魄,可以救人麽,那她今天就要試一試!


    可惜,安文夕還沒有來得及將手指遞到北宮喆唇邊,指尖上沁出的血液就已經被凍成了冰渣。


    安文夕微微垂眸,緩緩貼上北宮喆的唇瓣,生硬的敲開了他冰冷的唇舌,咬破自己的舌尖,往北宮喆唇中慢慢渡著鮮血。


    溫熱的血液縈繞著二人的口腔之中,被凍僵的舌尖稍稍恢複了一點觸感。


    不知喂了多久,北宮喆依舊沒有鼻息,安文夕隻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滲著寒意,她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她用最後的力氣擁緊了北宮喆,嘴角漸漸攢出一絲無力的笑意,能和他一起死在這裏,也未必不好,至少他們可以拋開一起,永遠的在一起了。


    ——


    當楚君昱打開冰雪奇陣,看到安文夕和北宮喆相依偎著的身體時,他的心微微一澀。


    他疾步上前,待看到狐皮披風裏,安文夕僅著肚兜貼著北宮喆赤裸的胸膛相互取暖時,他的腳步一滯,心中泛起陣陣苦澀。


    畢竟他是君,她是妃,這並沒什麽。


    “胭脂,胭脂……”


    楚君昱立即用狐皮披風將安文夕裹好,觸手的徹骨冰涼令他的指尖一顫,安文夕的長長的睫毛上麵結出了一層白霜,嘴唇凍得發紫,即使他將她抱起,她依然還是保持那個凍僵的姿勢,楚君昱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自從北宮喆他們踏入西楚的境內,他們的行徑他皆了如指掌,密探剛剛迴稟北宮喆和安文夕二人困在了冰雪奇陣,他就立即馬不停蹄的趕來了幽冥山。


    難道他還是來晚了麽?


    楚君昱心裏頓時有些怕了,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害怕了,他終於還是顫著手放到了安文夕凍得通紅的鼻子下麵。


    探到她微弱的唿吸,楚君昱嘴角驀地攢出了一抹驚喜的笑容,她還有救!


    楚君昱立即將內力緩緩渡入安文夕體內,保住她的心脈。


    青玄和月清絕等人隨後趕來,看到僵坐在雪地上的北宮喆,立即驚慌著將他從地上攙起,“皇上……”


    月清絕抓住北宮喆冰涼的手,頓時心涼了半截,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在心裏默念道:北宮喆你這個臭小子不許嚇我,你以前比這還兇險的情況都挺過來了,這次一定也不會有事!


    月清絕探向北宮喆的脈搏,不可置信的睜開了眼睛,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再三探脈,可是依舊探不到他的脈搏,而且他的體內還有兩種毒素肆意蔓延。


    月清絕探了探北宮喆的鼻息,整個人頓時跌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死灰。


    這怎麽可能?他不相信!


    陌姑姑一下子衝了過來,再次探過北宮喆的脈搏,眸光斂盡,最後一把抓住北宮喆的雙手,將自己所有的內力全部輸入到北宮喆體內,一頭青絲一瞬之間悉數全白,她驀地噴湧出大口鮮血,然後身子直直墜地。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幾乎讓眾人措手不及!


    “陌姑姑……”青玄立即將她接住,眼底一片震驚,這個陌姑姑竟然將自己一身的內力修為全部渡給了皇上!


    再聯想到她曾經在夏宮三番五次為了皇上而頂撞瑾淑妃,他的心底掀起巨大的驚駭,難道真的是她?


    陌姑姑顫著手從脖子裏取下一塊古老而普通的玉石,將它打開,取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月清絕道:“給他服下。”


    這粒藥是先帝給她的,當年即便是如此艱難她也沒有用,如今希望能夠保他一命!


    陌姑姑交代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陌姑姑,陌姑姑……”


    月清絕給陌姑姑把了把脈,然後給她喂了粒藥。


    楚君昱抱著安文夕,對眾人道:“事不宜遲,立即迴宮!”


    酈城別宮,這裏是當年西楚文帝為楚君昱母妃所建造的別宮,多年荒廢,如今已經不複當年奢華場麵。


    楚君昱將北宮喆和安文夕二人帶到這裏之後,月清絕立即為二人準備了藥浴溫泉。


    泡完藥浴之後,安文夕依舊沒有醒來,而北宮喆也依舊沒有半點生命跡象,月清絕蹙著的眉頭一直沒有消下去。


    江向晚坐在榻前,緊握著北宮喆依舊冰涼的手,看著他慘白的臉色,眼眶微紅。


    他怎麽可以拋下她呢,他難道不知道他若是有什麽意外,她活著也沒什麽意思麽?


    更何況,沒有了他,大夏的江山就要全部落入曹太後之手了!他這些年步步為營,為的就是登基為皇、君臨天下,可是他怎麽能為了安文夕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呢!


    這時,江向晚恨極了安文夕!


    “江小姐,還請你迴避一下,我現在要為皇上施針。”月清絕對江向晚道。


    江向晚起身一把攥住了月清絕的手腕,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月公子,請你一定要救活皇上!”


    月清絕一怔,江向晚此時身體虛弱不堪,哪來的這麽大的手勁,他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腕,對她道:“我自當竭盡全力。”


    江向晚迴頭看了眼北宮喆,然後麵含擔憂的出了寢殿。


    她剛走了兩步,腳步一頓,目光瞥了眼安文夕所在的宮殿,眸光飛快的劃過一抹黯光,緩步迴了她的房間。


    “雪嫣,安文夕那裏的情況如何了?”


    “迴小姐,還沒有醒,楚皇一直守在那裏,奴婢靠近不了。”


    江向晚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譏笑,這安文夕勾引男人的本事倒不少,就連楚君昱也被她迷得團團轉。


    雪嫣仔細打量著江向晚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覺得這一次皇上肯定會惱了那瑾淑妃,畢竟這半夜三更的,楚皇和瑾淑妃……若是傳出去的話,誰也說不清……”


    江向晚臉上驀地一冷,對雪嫣道:“你先下去為皇上煎藥。”


    “是。”雪嫣立即垂頭退下。


    雪嫣走後不多一會,一條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從屋頂掠過。


    月清絕先為北宮喆施針,用金針探穴強行打通他的任督二脈,讓陌姑姑輸入他體內的內力能夠遊走在他的血脈之中。同時,他也很清楚,此行隻會加劇他體內那兩種劇毒的蔓延。


    目前他體內的兩種毒,一種是中了密林中的瘴氣,而另一種,他現在也不敢確定。


    半個時辰後,月清絕將北宮喆身上的金針一一拔去,但願明天能夠探到他的脈象,否則他也無能為力了。


    月清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還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水,月無雙就急匆匆的趕來,“喆哥哥怎麽樣了?”


    “接下來得看他的造化了。”


    “那你先跟我來。”月無雙不由分說將月清絕拉到了安文夕那裏。


    此時,安文夕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雖然泡了藥浴溫泉,仍然氣若遊絲,楚君昱一直守在她的榻前。


    “哥,你快看看夕姐姐。”


    “你沒有為她把脈?”月清絕狐疑的看了眼月無雙。


    “把了,可是……”可是,她實在是不敢確定。


    “月公子,剛才無雙姑娘已經為胭脂把過脈了,可是朕問無雙姑娘,她卻什麽也不肯說,月公子看看胭脂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


    月清絕拉過安文夕的手,待探過脈之後,指尖驀地一顫。


    月無雙觀察著月清絕的臉色變化,抿了抿唇道:“哥,到底是不是,無雙不敢確定……”


    “是,隻是脈象太弱了。”月清絕驀地笑了。


    一旁的楚君昱瞬間明白了幾分,心中一滯,半晌道:“難道是……”


    “沒錯!”月清絕肯定道,“是喜脈,隻不過她現在的脈象太弱,而且月份又小,無雙把不出來也正常。”


    “哥,我把出來了,隻是不敢確定罷了。”月無雙眉眼之間帶了喜色。


    喜脈?怎麽可能!房頂上的江向晚有些不相信的透過瓦片看向內殿,他記得每次喆從未央宮出來都會送去一碗息子湯,而且安文夕身中息子魂殤,根本不能有孕,喆怎麽會讓她懷上孩子?


    難道是……江向晚驀地想起在濟州之時,安文夕曾單槍匹馬去了沐陽,她眸光一凜,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一定是這樣,安文夕肚子裏的孩子一定是那慕容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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