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似琥珀清亮,蜜蠟色濃。


    舒青窈上次並未陪沈清越到皇子府,因此並不知道會看到這貓兒。乍見之下,她臉色不禁微變。幸得戴著麵具,又有冪藜,才藏住了她不自在的神色。


    這貓兒……


    原先是她的。


    隻因舒琰見她萬般喜愛,所以毫不意外地生生將它擄了去。


    反正她喜歡的,都要被破壞掉,也都留不住。


    怔神的瞬間,那貓兒“喵嗚”一聲,竟想要從陸皇後懷中跳下來。


    陸皇後反是微微抬起小臂,將它兜迴袖懷中。


    春辭走到她身邊。


    “娘娘,人來了。”


    陸皇後抬起眼眸。


    淡淡看了沈清越一眼,又重新去逗貓兒。


    “你找陳昱通,何事?”


    沈清越略是一禮:“迴皇後娘娘,小王找他,是為了一樁舊事。”


    “哦?沈氏通敵?”冷笑一聲,“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莫非你覺得有什麽冤屈?”


    沈清越頷首:“小王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小王的父王年事已高,當年之事,說來父王也是個局外人,隻因姓沈,還險些受到牽連。但也正因姓沈,所以父王他想在駕鶴仙遊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陸皇後柔軟的手指在貓兒身上悠悠地劃弄:“整件事的始末,宮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告訴你,為何要找他?莫不是因為陳大人在外有個‘鐵麵無私’的美名?”


    沈清越:“正如皇後娘娘所言,小王找到陳大人,的確是因為他鐵麵無私。”


    “所以還是不信當年沈氏通敵叛國,”陸皇後唇畔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想調查此事,重翻舊案,對麽?”


    沈清越否認:“小王隻是認為,鐵麵無私的人,對於細枝末節更為了解。既然想知道事情始末,那自然是完完整整,悉數盡知。”


    頓了頓,無奈地笑:“可惜陳大人隻是徒有虛名。小王抱著大希望去,結果……真真應了那句老話,‘話不投機半句多’。”


    “嗬,”陸皇後手指頓了頓,“陳大人竟沒告訴你?”


    沈清越嘖聲:“請恕小王失禮,在小王眼中,他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糊塗老兒!一問三不知就罷了,還脾氣古怪。這樣的人,小王懶得多說一句!”


    “可你們待的時候,可不短哪。”陸皇後輕輕一句。


    沈清越看向身側的舒青窈:“這就得怪小王身邊這家夥了,她脾氣好,耐著性子想要和陳大人聊幾句。結果呢?嗬。”


    舒青窈順勢抱拳:“小王爺恕罪,草民隻是想幫到小王爺,但沒想到那老頭子委實難搞。”


    陸皇後朝舒青窈看去。


    早在她過來前,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宣德小王爺這次帶來的幕僚——雲青。


    周永升提了,劉玉良提了。


    舒琰,也提了。


    雖然這三個人口中的雲青各有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


    雲青是個厲害人物。


    “你就是雲青?”陸皇後眸光微深。


    舒青窈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上前,對陸皇後行了大禮:“草民就是雲青,賤名不雅,當真是辱了皇後娘娘尊口。”


    陸皇後微微一怔,沒想到傳說中的雲青竟然是這樣的人。


    周永升說,這人有點小聰明。


    劉玉良說,他一身本事,深不可測。


    舒琰說想視他為盟友……


    陸皇後以為,雲青至少得是個頂天立地,寵辱不驚的漢子。


    這漢子麽……


    盡管不算太瘦小,但那身板兒,恐怕被踹兩腳就沒了。


    當真看不出有什麽深不可測的,值得舒琰拉攏的本事。


    說到本事……


    陸皇後朝周永升淺淺瞥了一眼。


    周永升會意。


    正欲開口,忽就聽到門口一聲:“母後!您怎麽來了!”


    眾人齊齊看去。


    舒琰麵色微紅,額角還滲著細密的汗珠。劉玉良緊跟他的身後,步子同樣飛快。


    見到舒琰,陸皇後臉色緩了緩。


    畢竟是自己的骨血。


    “琰兒,你這火急火燎的,作甚?”她問著,隨手將貓兒丟去地上。從紫彤手裏拿過遞來的絲帕,細細擦拭舒琰臉上的汗。


    舒琰道:“兒臣聽聞母後出宮,當真嚇了一跳。母後常年都深居宮中,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故此失態了些。”


    說著,偷偷看了沈清越和舒青窈一眼。


    見他們完好,微微鬆口氣。


    他今日出去,是同朝中一位並不怎麽相熟的大臣喝茶去了。


    說是喝茶,實則也是在探彼此意向。哪知剛喝一半,就收到杜鋒托人傳來的消息,說陸皇後來了,周永升還吩咐他把沈清越和舒青窈直接帶到皇子府去。


    擔心是舒玨從中作梗,他這才趕緊跑了迴來。


    陸皇後淺笑盈盈:“能有什麽事?你父皇身體康健,母後亦無病無災。不過是想著琰兒這幾年都住在皇子府,心裏掛念,過來看看。”


    這話險些沒叫舒琰給直接噎過氣去。


    心裏掛念過來看看?怎麽不見前幾年過來看看?前幾年明明就是舒玨那兔崽子開始搞小動作,偷偷瓦解他的勢力,她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作不知道。他氣不過,才搬出來。


    這冠冕堂皇的一番話,還真是他的好母後啊。


    臉上虛偽的笑意不免冷了一分,舒琰道:“母後既然看過了,還是早些迴去的好。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不可一日無後。這會兒功夫,興許錢貴妃和蘭貴妃又在扯頭發打架了。”


    陸皇後低咳一聲。


    “琰兒!”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說的也的確是實情。


    看一眼半垂著眼,靜默站立的沈清越和舒青窈,陸皇後抬起手,周永升不迭躬腰去扶。


    “說的也是,”她優雅起身,“既然琰兒無事,本宮也就放心了。如此,便迴去罷。”


    舒琰也不留,隨口道了句:“恭送母後!兒臣改日再入宮拜見母後!”


    陸皇後說不清是何種滋味。


    路過舒青窈時,步子卻微微一頓。


    見那隻叫作“米團兒”的貓圍著舒青窈慢慢轉圈,長長的尾巴故意地掃來貼去,不免“嗯?”了一聲。


    “這貓兒,認識你?”


    第202章 礦


    舒青窈被問得措手不及。


    但很快反應過來,拱手迴道:“此狸奴草民是頭一迴見,不知皇後娘娘何故這般問?”


    陸皇後未答。


    倒是舒琰嘖聲:“米團兒平素最是不愛搭理人。”


    舒青窈笑了一瞬:“原來如此,興許是草民先前吃了些零嘴兒,被狸奴嗅出味道,故此才跑了過來。”


    說罷,蹲下身,將袖口湊至它眼前。


    它見狀,側身翻倒,露出粉嫩的肚皮,雙爪輕輕勾住她的衣袖,更加貪戀地蹭了起來。


    陸皇後收迴眸光,輕描淡寫一句:“饞嘴的東西。”由周永升攙扶著離開。


    屋中氣氛瞬間鬆懈不少。


    舒琰掬了一把汗,坐迴陸皇後坐過的位置,又招唿沈清越和舒青窈同坐。


    “如今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大可隨意些。”他道。


    話雖如此,沈清越和舒青窈還是不敢放鬆一分。


    道謝後,規矩坐下。


    劉玉良審時度勢,叫紫彤去備壓驚茶。


    舒琰又緩和了一陣,待身上汗意徹底淡去,才開口:“今日母後可有為難你們?”


    沈清越:“並未。”


    又故意問:“三皇子何意?莫不是皇後娘娘會為難我們?”


    從紫彤手裏接過茶,舒琰喝了兩口,放迴去,道:“既然沒有為難,那是最好。你們到底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於我來說,不算知根知底。母後曆來疼本宮,擔心任何接近本宮的人,可能會是居心叵測的刺客,所以,興許會試探你們。”


    笑:“不過你們不必擔心,要接近,也是本宮接近你們。本宮從未懷疑過你們是刺客。”


    的確,表麵上看,就是舒琰單方麵地接近他們,利用他們。


    卻不知最初是舒青窈有意去翠華街上放餌釣魚。


    一釣就釣到這麽條稱心如意的。


    也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還是魅君又在暗中搗鬼。


    “對了,有件事,本宮想聽聽你們的意思。”舒琰忽而正色。


    “三皇子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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