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按時送藥湯過來,正在院中喝茶吃糕點的倪妙兒見了,不免嫌棄地撇了撇嘴角。


    對魏行致撒嬌道:“爺,如今奴家有孕在身,這院子裏卻有個病懨懨的東西,奴家真真擔心她會衝撞了咱們的孩兒。不若你去稟了老夫人,叫人把她挪出去吧!”


    魏行致早就有此打算,每每看著林宜萱就覺得晦氣,府門外撞石獅子的那幕也反複上演在眼前。聽到倪妙兒提議,目光落去她小腹上,愛憐地撫摸:“也不知道母親是怎麽想的,反正凡事以咱們的孩兒為重,不用稟,爺給你作主了!”


    說罷就叫手下人把林宜萱從臥房裏抬出。


    路過時,倪妙兒見她蓋著嶄新的錦被,嗤笑:“她也配用這上好的料子?要死不活的,給一層布得了。”


    下麵的人為了討好倪妙兒,忙不迭去仆人房裏拿了床又髒又薄的夏被出來。魏行致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倪妙兒便開口:“你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好被子賞你了。”


    那下人尤為開心。


    把林宜萱挪到鮮少有人去的柴房,其中一個人問:“川哥,要不要把門鎖了?”


    劉川想了想,用腳尖踢了林宜萱大腿一下:“用不著,給她避風幹啥?她就該凍著。你沒品出妙兒姑娘和二爺的心思?”說著走過去勾搭他的肩:“走了走了,讓她在這兒待著吧。出不了兩三天,咱還要給她抬出去。”


    二人走後沒多久,倪妙兒一個人來了。


    在魏行致的默許下,她把林宜萱比較貴重的首飾和衣裳都挑了去,而今故意穿戴著的,在林宜萱身邊踱步。


    “二少奶奶,奴家看你現在這樣子,覺得很是眼熟。”


    “像什麽來著?”


    “哦,想起來了,像街邊的乞丐,髒兮兮的,臭烘烘的,惡心死了。”


    “以前你不是可高傲了麽?奴家給你行禮,你看奴家一眼就走了。現在呢?嘻,現在你的命在奴家手上,奴家一個眼神兒,你就躺到這兒來了。”


    “可惜呀,你昏迷不醒,看不到爺與奴家有多恩愛,也不知道奴家爭氣,懷了爺的種。”


    “話說迴來,你是真不爭氣呀,十來年,連個蛋都不下。爺真是好脾氣,像你這樣犯了七出之條的女人,早就該丟了,卻還把你好吃好喝供著。”


    “嗬嗬,以後不一樣了,奴家雖然是個妾,可奴家誕下了爺的第一個孩兒,成為爺的妻,指日可待。你呢?就等著咽氣,變成爛肉一堆吧!”


    屋外的月亮照著皚雪,清亮的光芒投進屋中,正好籠罩在林宜萱的臉上。盡管她額頭依舊裹著傷,人也羸弱,可此刻卻顯露出一種別樣柔弱的美。倪妙兒驚了一瞬,知道魏行致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纖弱美人,環顧四周,見桌上有生鏽的燭台,頓時笑了。


    走過去拿起燭台,倒握著逼近林宜萱。


    “爺以前還說過,你這雙手好看,”倪妙兒輕嗤,“奴家要不是奴婢,做過粗活,這雙手比你的,要美多了。”握住她的右手,在小臂上狠狠劃開一道。


    尖銳的痛楚傳至身體,林宜萱眉頭微動。


    眼看血汩汩流出,泛著活人的溫熱,倪妙兒嫌惡的鬆開,轉去捏她的臉。


    “尖尖美人臉,是好看,可惜最後爺選擇的是我,不是你。”


    滴著血的燭台靠近,一滴血落在林宜萱的眼瞼上。她眼睫顫動,倪妙兒心髒一頓,嚇得趕緊鬆開,連連後退。


    等了一陣,不見林宜萱有其他反應,她又鬆了口氣,拍著心口道:“自己嚇自己,活死人有什麽好怕的?”


    再次靠近,見她穿得整齊,不由得想起這些天魏行致還照顧了她,心生嫉妒,把她的衣服胡亂扒開。


    “哼,爺對你,還有那麽一絲愧疚,與其要爺始終覺著虧欠著你,倒不如讓你死得幹淨。放心,你到底是曾經的二夫人,奴家會讓你再走之前快活一迴。男人幫你找好了,你隻管閉著眼睛享受便是。”


    而她,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引魏行致過來。


    魏行致占有欲極強,這也是他多年不肯放林宜萱離開的原因。隻要被魏行致看到有人折辱林宜萱,那此後魏行致絕不會再對林宜萱有任何一種情感。


    魏行致將徹徹底底屬於她一人。


    她是未來的二夫人。


    做完一切,倪妙兒心情大好,將燭台放去一旁,起身走到屋外。


    見那個叫劉川的下人已經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倪妙兒輕笑:“你可穩著點,要是人提前咽了氣,隻怕爺當場就把你扒了皮。”


    劉川訕笑:“妙兒姑娘放心,奴才知道的,省著勁兒,不然浸豬籠的時候,妙兒姑娘就算提前割了籠子,奴才也掙不出來。”


    “知道就好。”倪妙兒高興而去。


    半盞茶時後,倪妙兒帶著魏行致散步而來。


    嘴上說著:“奴家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就當給孩兒祈福,還是把二夫人接出來,換個房間住吧。”身體卻擠著魏行致,盼他快些去看。


    可當他們走到柴房前,赫然發現地上一灘血跡。


    倪妙兒驚呆了,暗罵劉川做事也忒不靠譜了些,魏行致已經快步走到門邊。


    隻看到昏迷的林宜萱不知為何坐了起來,保持打坐的姿勢,衣衫不整,渾身是血,閉著眼睛,周身還散發著淡淡的光。


    “阿萱?”魏行致試探著喚了一聲。


    僅一聲,那光陡然亮得怕人,波及四周,如水浪般漾開。不過眨眼間,整座院子都被詭異的紅光圍遮起來。


    魏行致嚇得腿軟,倪妙兒更是直接昏厥過去。


    *


    “師姐,我到的時候,隻來得及把魏二和倪妙兒弄出來。儀璿前輩周圍的氣勢太強,我不敢貿然靠近。但看現場,隻怕那個叫劉川的,是被儀璿前輩給分殺了。”淩桑迴憶著現場。


    “當時沒有其他術者氣息?”舒青窈若有所思。


    “沒有,我確定。”淩桑斬釘截鐵。


    這就奇怪了,儀璿早年身經百戰,雖不知後麵為何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林宜萱,但她的記憶和靈力都是徹底被封存的。到底是什麽,使得她突然爆發了靈力?


    是因為劉川折辱?


    可當時府門前的折辱並不比劉川帶給她的打擊輕。


    思來想去,暫無頭緒,舒青窈略是搖頭,擯棄那些細碎,對淩桑道:“這麽大的動靜。裴言在勘察後勢必會召來巡察司,但儀璿前輩決不能落入巡察司手中。我已叫雲奕小哥通知小王爺,必要時,你們聯手,把儀璿前輩帶走。”


    第95章 命


    淩桑張了張口,有話想說。


    “你是想問我,為何跟小王爺合作?”舒青窈看出他的疑慮。


    淩桑點頭:“有些事我告訴小王爺,是因為那些事並不會影響你我,或者說影響玉靈山根基。可這一件,一旦他們牽入,萬一當真涉及玉靈山不可告人的秘密,最終我們必將和他們為敵。”


    舒青窈垂眸:“那你告訴我,如今你我有其他選擇嗎?”


    淩桑沉默。


    “我不能動術法,你就算能,也要顧及巡察司。且到時候我們麵對的不是裴言一個,是一群。”頓了頓,她繼續:“還有你沒想過,我們轉移儀璿前輩事發突然,根本沒有合適的地方安放,但這一點對小王爺來說,不是難事。”


    淩桑歎了口氣:“兩利相權從其重,兩害相權從其輕,師姐是想說這個吧。”


    “嗯。”舒青窈頷首。


    事實上還有一個原因,眼下她無法說出口。


    直覺告訴她,沈星樓不會害她,亦不是敵人。


    “好,既然師姐已經做好決定,我便按照計劃行事。隻是不知,儀璿前輩的事,要何時才能報告師門。今日波及甚廣,不說魏府,就連外麵百姓也會看見,玉靈山不可能不知道。”


    舒青窈掐了掐掌心。


    林宜萱的事一旦上報,勢必會牽涉到她。若她暴露,那些玉靈山的同門,是不會像淩桑這樣好騙,更不會像空穀一樣包庇她的。


    “這是巡察司該頭痛的事,”她打定主意,“這些年妖人活躍於世間,他們有本事應付,自然也有借口敷衍。”


    抬眸凝看越來越盛的紅光,她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唿出,帶著一絲歎息。


    “淩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上報。我始終覺得,儀璿前輩的事,和玉靈山有關。若真是玉靈山中出了叛徒,害她至此,暴露她後,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我。”


    淩桑點頭:“我明白了。”頓了頓:“師姐,你就在這裏,別靠近,我去了。”


    走了兩步又不放心,調迴來:“師姐,你得向我保證,不能用術法!”


    舒青窈:……


    猶豫的一瞬,淩桑忽就抓住了她的雙肩,神情十分認真:“師姐,答應我。我可不想迴來以後,看到一個吐血不止,要死不活的師姐。”


    舒青窈抿抿唇,拍了拍他的手。


    “知道了,我就在樹上,靜觀其變。你也要小心,我也不想看到一個吐血不止,要死不活的師弟。”


    淩桑裂開嘴角:“好!”轉身幾步,消失在血色迷霧中。


    舒青窈仰頭目測了樹枝高度,以她所學身法,勉強能上去。蓄力後,借著橫生的枝杈,一步一步,攀到了合適的位置。


    朝斜前方望去,由柴房而蔓延的紅光陰沉得駭人,盡管她離得遠,也能感覺到似是戰場的肅殺血腥。依稀有黑金氣息趕來,數量不止一處,她沉眸,轉尋沈星樓和雲奕的身影。


    怎麽這麽慢。


    還是她判斷失誤,沈星樓不會出來?


    念頭剛起,忽就聽到下麵有腳步聲。


    低頭一看,正是雲奕和沈星樓。


    她隨手折斷一根小枝,往下麵丟去。


    沈星樓和雲奕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紅光,正在盤算如何行動,冷不防在這威壓中有異動。驚愕之下,雲奕快速出手擒住小枝,抬頭上看。


    舒青窈比了個手勢。


    雲奕看向沈星樓。


    沈星樓隱隱咬牙。


    罷了,反正她也猜到了他沒功夫。


    “帶小王上去。”


    眼看雲奕把沈星樓帶了上來,舒青窈微有錯愕,但很快收斂。眼下他們是盟友,斷不能惹這位爺不快。


    雲奕也順勢站去另一根枝杈上。


    舒青窈把淩桑告訴她的事挑重點簡略地向二人重新說了一遍,沈星樓聽後,問:“所以你打算叫雲奕和淩桑兩個在一眾巡察司的眼皮子底下偷人?”


    “偷的還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發極強靈力,殺掉我們的人。”雲奕補充。


    舒青窈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緩緩點頭。


    “可以嗎?”氣勢比往常弱了好幾分。


    沈星樓沉下眼眸。


    旁的事,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但此事牽連甚廣,他要權衡利弊,從長計議。


    舒青窈見他沉默,寬慰自己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雲奕身手非凡,又忠心耿耿,這樣的下屬,天下少有。他們非親非故,叫人家搭上性命幹一件討不得好處的事,的確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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