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精英男士,本以為他們會互相不待見,不曾想,金燕西與張耀君的相處模式竟出乎意料的和諧。不算交好,也不存在惺惺相惜。大抵是土豪之間另類的肯定。冷清秋壓根不關心兩人會不會同性相斥打起來,她的關注點已經徹底偏離。


    在黃埔軍校食堂吃了小半年豬食之後,她又嚐到了媽媽的味道,


    qaq,感動得熱淚盈眶有木有,


    冷清秋一路胡吃海喝,僅僅隻在被點名的時候哼一聲。沒什麽比享受晚餐更重要,


    與她相比,冷太太就忙多了,她將兩位少爺的風貌氣度看在眼裏,暗暗評估。七少爺更成熟穩重,磨合時間長,對清秋也很關心。小張同學與清秋同在嶺南學堂就讀,發展前途暫且不論,二人之間更有共同語言。


    作為民國標準主婦,冷太太每天在菜市場各攤位之間徘徊,這之前,她做過最艱難的選擇也就是從一筐雞蛋裏挑出大個的、白蘿卜和胡蘿卜買哪樣而已。金燕西與張耀君都太優秀,冷太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家那相貌平平氣質日漸猥瑣的閨女竟能一傍一個土豪。


    這種自帶七彩光圈走哪兒都能閃瞎一地狗眼的高富帥,甭管淘汰哪個都是悲傷的選擇!


    老天爺!不枉我叫你一聲爺,你真把我當親孫子。


    土豪也給批發。


    細節處雖然有些詭異,總體氣氛還是和睦的,吃過晚餐,金燕西與冷清秋死聊了幾句然後就起身告辭。這晚平和寧靜,沒有軍校莊嚴肅穆的氛圍,也沒有列車跑動時“哐當哐當”的聲音,冷清秋整夜安眠。


    與冷清秋適應性超強可隨意調節生物鍾相比,張耀君就是活脫脫一悲劇。


    第二天早晨公雞還沒打鳴,他就睜了眼,翻來覆去睡不著,他隻得穿上衣服圍著小院晨跑。草泥馬放不放假真的有區別嗎?不過是換了個訓練場地而已。張耀君這邊練的大汗淋漓,冷清秋卷著被子唿唿大睡,等她起床,時間已經過了八點。


    張耀君很想在北平多留幾日,他撥電話迴大東北說明情況的時候卻被勒令立刻返程。具體情況不清楚,聽口氣怕是出了大事。冷太太得到消息後準備了分量充足的方便食物,這才讓清秋送他去車站。張耀君走的時候那是一步三迴頭,喜歡冷家輕鬆隨意的氛圍是一迴事,也方便他隨時向清秋求教。在未來式邏輯基礎之上建立的軍事體係並不是淺顯易懂的東西。


    張耀君離開之後,冷宅又恢複到往日的寧靜,冷清秋貪戀被窩的溫暖,懶惰指數與日俱增,她的例行訓練時間已經挪到午後陽光燦爛時。冷太太卻沒說什麽,與一年前相比,閨女的確變了許多,少了分仙氣,多了毅然決絕。


    誰說這不是好事呢?


    迴家四五日後,舅舅宋世卿也找上門來,他穿著青色夾襖,手上雷打不動拿著本書冊,寒暄之後就搖頭晃腦念詩詞曲賦說國家大事。冷清秋終於覺悟,舅舅就是國文老師與曆史老師的綜合體,草泥馬比歐陽於堅更可怕。


    歐陽老師雖也喜歡同冷清秋嘮嗑,人家肚子裏真有墨水。舅老爺是典型的半罐水叮當響,明知外甥女偏科嚴重非得在她麵前找存在感。


    宋世卿唾沫橫飛說了一個小時,終於,他將話題繞到金燕西身上。


    “現如今金家白家徹底斷了來往,這是大好的時機!七少爺對你的好舅舅我是親眼見到的,清秋啊,你也多上點心。”


    “你雖是嶺南大學高材生,金家這樣的門楣也不算辱沒你。”


    ……


    親媽總說舅舅是有大學問的,讓清秋要尊重他。


    聽他說的,表麵上是抬舉自家外甥女,實際不就是讓她上趕著往金燕西身上撲麽?


    宋世卿就是個喜歡吹噓顯擺的,勸過冷清秋後,他又說起自個兒與哪些文學大家切磋詩藝。搖頭晃腦扯了一大堆晦澀難懂的東西,冷清秋還雲裏霧裏,話題又拐了個彎。與他交流過後,冷清秋徹底端正了態度。她不該一次次敷衍歐陽老師,那位比舅老爺可愛多了,他至少會根據你的喜好選擇合適的話題,不會誇誇其談吹噓自己。


    事實上,不用舅老爺提醒,冷清秋也會主動找上金燕西。


    好歹是有協議在身的合作夥伴,他們總得相互坦誠半年成果。


    黃埔軍校的情況冷清秋是以報告書的形式呈現的,她以最樸實的口吻,真實講述過去四個月的經曆,從食堂大媽到超級教練,冷清秋的存在就是傳奇。她沒有花費太多筆墨去說明具體操練方式,隻誠實的匯報了最終結果。


    冷清秋順利打入軍校內部,有了第一批忠實擁護者。


    與她相比,金燕西就懶了許多,總理家七少爺簡略幾句話總結了龍門建立的過程,然後直接讓人備車,往洋人街某店鋪底下的秘密基地而去。在這裏,冷清秋見到了金燕西親自調.教的組織精英。


    秦老三謀殺案之後,龍門在北平已經相當出名,它的核心成員卻不超過二十人。除金燕西本人豪門高宅輕鬆進任務隨便出,其他人還在預備階段。冷清秋骨子裏就不安分,看著看著她就技癢起來,將龍門精英逐一挑過,硬生生以軍隊搏擊術放倒了所有人。


    這一架打得真痛快,她迴過神來才發現,基地裏多出個人來。


    ……正是佟莫言那二貨。


    “阿秋,阿秋秋qaq,你終於迴來了,我真想你!”


    他可憐兮兮就往清秋懷裏撲,還沒到地方又一個急刹車停下來。佟莫言雙眼瞪得溜圓,“黑了……瘦了……我可憐的秋妹妹,半年不見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也不怕哥哥心疼!”


    不了解的還真當他們感情多深厚。


    這分明是提前準備好的台詞!


    裝!你繼續裝!不要停!


    虧金燕西看上了這活寶,若是冷清秋當家,絕不會放他進來禍害龍門!


    說是基地,不過就是仿西廠風格的小黑屋罷了,裏頭不是敘舊的好地方,三人自基地出來,走了沒幾步,冷清秋轉頭想看看街邊的風景,誰知竟看到有趣的一幕。


    在北平遇到黃埔軍校的熟麵孔,對方還在咖啡館角落隱蔽的位置與北洋政府的官員愉快交流什麽的!真是大大的驚喜!冷清秋軍事敏感度向來很高,這事兒怎麽看都透出一股子不平凡。到底是什麽情況,不好說。可以確定的是,國內形勢又要動蕩了。


    雖然,相較於其他省份,天朝政治中心北平更穩定。冷清秋還是不免擔心起來。她怕的不是自個兒能力不夠,而是二月底她南下廣州繼續對黃埔軍校那群熊孩子進行下期訓練的時候冷太太的生命安全有沒有保證?


    冷太太可是穿越大神給她的唯一福利。


    母愛是再多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冷清秋的反偵察能力是值得相信的,她已經根據偶然顯露的冰山一角計算各種暴.動意外發生的概率,對方卻絲毫沒發現自個兒的行蹤已經泄露了。他們接頭之前是做過偽裝的,誰知冷清秋眼神毒辣至此。妹子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她巧妙的利用行進中的站位利用金燕西擋住咖啡館內的目光,完全走過去之後才壓低聲音說:“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什麽?”


    佟莫言扭頭四處張望就罷了,金燕西也挑了挑眉,滿是興趣的樣子。


    “寶貝兒別那麽大動作,乖乖往前走!我們剛剛經過的那家【香榭夫人咖啡館】裏,有兩位大人物喬裝打扮麵對麵聊天。”冷清秋完全懂得說話的藝術,簡單幾句就吊起少爺們的胃口,“其中一位是政府高官,之前在陳錦如家的舞會上見過,具體職位不清楚……重點在於,與他對談的是我黃埔軍校政治部教官,那位同誌在革命軍內部也有職務。”


    話都說到這份上,傻子也知道冷清秋向表達什麽。


    佟莫言瞪眼,還有些不敢相信,金燕西絲毫不懷疑消息的真實性,他已經在思考趁亂打壓對手壯大龍門的可能。三人走到路人稀少的地段,他才開了尊口,單刀直入向冷清秋問道:“你覺得,出現暴.亂的可能性有多大?”


    妹子還在過濾碰頭那兩位官員的個人信息,北洋政府那邊她不清楚,軍校政治部這位聽說很擅長布局。就算是借過年的勢,廣州政府也不可能往北平大量塞人……她猜得沒錯的話,這批隻是來示威找茬的,他們沒那實力正麵對抗北洋政府,學金燕西掐秦老三脖子那招倒是有可能。


    “大規模暴.亂不可能,南邊的大抵想讓這些吃飽喝足不事生產的家夥在新年之初能過得充實一點!雖然可能造成民眾恐慌,北平暫時是安全的……不過誰知道能安全多久?”


    “我說張耀君他親叔叔咋那麽急匆匆招他迴去,怕是早聽到風聲。奉軍看似在政府領導之下,事實上與南邊的關係更好。”


    兩段話信息量太大,金燕西和他的小夥伴佟莫言都驚呆了。


    從咖啡館偶然一瞥推測出南北政府可能的行動,又因為張耀君的匆匆離開窺探奉軍的立場。就算新年的“小意外”能夠壓下來,北平離動亂也不會太遠,廣州那些饑渴爺們已經等不了了!


    妹子南下四個月真不是白混的,瞧這眼界人脈分析能力……


    她半年前可還是仁德女中的普通學生!!


    如果說金燕西有心理準備的話,佟莫言就是突然從粉飾太平的生存環境中狼狽跌出的倒黴孩子,他臉色變了好幾迴終於匆匆告辭。金燕西也沒攔他,明知動蕩即將到來,提前做好準備是應該的,這大概也是冷清秋費口舌解釋的初衷。


    金燕西伸手撩起妹子的齊耳短發,“說說看,你有什麽目的?”


    冷清秋笑得那個開心。


    不愧是萬萬人中被她相中的金主大人,這就看透了她的想法。


    “我準備搬家到洋人街這邊來,老外集居地那些瘋子輕易不敢動,當然,也不排除意外發生的可能性,新學期我南下廣州之後就得拜托七少爺你,相信龍門不是吃素的!”


    這是以情報換保護?


    金燕西點頭,就算冷清秋不說,他也會主動照拂。“洋人街的確更安穩,這裏卻不是輕易能搬進來的。其他層麵的因素暫且不說,房屋轉讓價格就能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對象包括政府官員以及中等商人。”


    “呀!難為你這樣關心我!”


    “別擔心寶貝兒,我有法子!”


    在冷清秋的要求下,金燕西又往落花胡同走了一趟,目的是幫助妹子遊說她親媽。


    冷太太見到金燕西的直覺反應是:閨女果然和他更好!直到金燕西開口,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冷太太咽了咽口水,將雙手在碎花布圍裙上擦了擦,不安的問道:“這是說要打仗了?”


    金燕西想了想,“一時半會兒也打不起來,隻是局勢不太安穩罷了!雖說北平是政府所在地,受軍方嚴密保護……小老百姓也該做些準備。我建議你們舉家搬到洋人街去,那邊住的外國人多,這地界誰也不敢亂來。”


    按照冷清秋的授意,金燕西將消息傳達給冷太太。


    這位睿智開明的母親卻為難了。


    “……多謝你告訴我們這個,我會處理好的,七少爺不用擔心。”


    冷太太還想留金燕西多坐一會兒,他卻借口車子還等在外麵,轉身告辭了。別看金燕西表麵淡定,接收了這樣大的信息量,他得消化好一陣然後搶先布局。如冷清秋這般在嗅到陰謀的同時就想好全家人的退路,毫不猶豫做出搬家打算,這心性魄力,八尺男兒也比不得!


    直到轎車走遠,母女倆關門進來,冷太太這才歎了口氣,臉色也愁苦起來。


    “七少爺可是總理家的,他這樣說怕是假不了……媽也知道洋人街安穩,咱家這狀況……”冷太太是矛盾的,她不想賣女兒求金燕西庇護,又希望安全能有保障。冷清秋將她的焦躁看在眼裏,伸手抱住親媽。


    “您別擔心,我拿賽狗贏迴的錢在廣州做了些投資,雖說不上富貴,搬家足夠了。”


    “這事就由我來處理,媽你等著享清福才是。”


    這突如其來的餡餅砸得冷太太頭上犯暈。


    “這是真的?”


    冷清秋點頭。


    “自不會騙您。”


    眼看著時局就要亂起來,有錢搬家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冷太太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別家女兒都是在蜜糖罐裏長大,清秋打小就懂事,從不給她添麻煩,學習也一直很優秀……現在就連籌錢搬家這樣的事她也扛下了,這樣貼心的女兒,冷太太既欣慰又心疼。


    她沒去盤問錢財的由來,直接順清秋的意鬆口將這事交給她。


    “對了,秋啊,趕明往你舅舅家跑一趟,把這事給他透個風。”在冷太太心裏,宋世卿有相當的地位,他有文化有眼界,並且還在自家困難的時候出手幫扶過。既然有這樣準確的消息來源,理應通知他們做好應對準備。


    冷清秋卻沒答應,她想了想道:“七少爺親自跑一趟把這事兒告訴咱,關係怕是重大得很,輕易不能外傳。”冷清秋對不停催促她攀上金家高枝的舅老爺真沒啥好印象,想到對方在親媽心裏的地位,她又補了一句:“說出去也是平白讓舅舅一家恐慌,不如把宅子買大些,若真出了亂子,直接將他們接過來就是。”


    這當然好,清秋的冷靜分析讓她心裏安定不少,她又想說大宅子得花多少錢?哪是小老百姓住得起的?看女兒篤定自信的表情又把這話咽了下去。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冷家年味淡了許多,而清秋所擁有的繼續也不足以在洋人街購買大房子,她沒露出分毫,自個兒暗中琢磨生財之道。前次在賽狗場大勝白雄起,冷清秋分到好幾千個大洋,對平常人家而言,這是天文數字,在這節骨眼上卻大大的不夠用。


    冷清秋隻有兩個月的時間部署安排,正常投資渠道注定無法在短期內積累巨額財富,留給她的最後一條路就是賭!不是賽狗場的小打小鬧,而是賭桌上一擲千金。


    甭管是骰子、牌九或者最新流行的德州撲克,對其他人而言是牌技+運氣。冷清秋卻不這樣想,有句話說:最厲害的牌手往往都是數學家,精密的推演與計算能幫助他們無往而不利!


    恰好,冷清秋的理工科相當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現碼的兩萬字,淩晨4點到晚上12點,整整20個小時!!!


    這粗長的三章,我自己都快感動哭了。


    劇情君往前邁了一大步,蠢作者竟然寫出陰謀的味道了,智商餘額果然夠用了不少。


    ---


    以後都是每天一更,時間大約在上午,粗長到完結qaq。


    最後:蠢作者祝你們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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