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彤沒有去參加畢南星的喪禮。


    不是不讓去,而是沒帶她去。


    畢家那邊,最後在靳媛的勸說下,是同意韓彤去出席的。不管他們再如何反對,韓彤和畢南星是夫妻,在法律上,韓彤才是畢南星最親近的人。畢家任何人都無權阻止她的出席。


    靳媛去勸,那是給畢家麵子。畢家清楚,但凡靳家有心幫韓彤出頭,理虧的永遠是畢家。所以,他們同意,隻是順著台階而下。


    隻是以韓彤的精神狀態,去了隻會受刺激懼。


    醫生強烈建議:“不去。”


    醫生還說:“病人需要好好的係統的治療一番,這期間,任何刺激她的人和事,都不能在她麵前提及,那會加重她的病情……鵲”


    醫生著重提醒他們:“一旦,病人連僅有的一點自我意識都被刺激沒了,這個人,這輩子,就算徹底毀了……也就等於完全沒得治了!”


    蘇錦和靳恆遠有考慮過帶她去的,連畢南星的喪禮都不出席,將來韓彤要是清醒過來,會遺憾一輩子。


    若不是畢南星推了那麽一把,如果畢南星隻顧著逃自己,死的肯定是韓彤。而今天的喪禮,將是韓彤母子的,而不是他的。


    可是,他們得考慮到實際情況。


    活人永遠比死人重要。


    他們不能冒那個可能把韓彤刺激到的風險,把她帶去喪禮現場。


    他們認為:保證韓彤在以後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活著,這是最重要的。


    他們相信:那一定也會是畢南星的心願。


    愛一個人,願她安好,才是真正的愛。


    畢南星下葬之日,正是韓彤離開那天。


    蘇錦、靳恆遠他們,沒有去機場送行,而是去了墓地送葬……


    陰雨綿綿中,一台攝像機,將喪禮的整個過程,完整的記錄了下來:擺滿鮮花的送別台上,宛若熟睡的男子靜靜的躺著。他英氣依舊。隻是不再有任何氣息,長眠是最他唯一的狀態。


    這是蘇錦讓人做的。


    她是有長遠打算的:萬一以後韓彤治好了,這一份視頻即便會帶給她悲傷,但總歸能彌補她不能親自送別愛人的遺憾。


    韓彤不能做的,她做姐姐的,一一幫她做了。


    靳恆遠很支持她,人還是他去找來的。


    但凡能讓她高興的事,他都會不遺餘力的去做。


    這一天,哀樂是沉重的,哭聲是震天的,心情是深痛的……


    本來,世上的身老病死,那是一種常態,而意外死亡,又是如此年輕,往往是最痛斷人腸的。


    喪禮上,蘇錦淚水直淌,心頭哀傷綿綿,可事已至此,一切迴天無力。


    她唯一的期盼著,韓彤的以後,不要再多災多難;畢南星在天國也能得到安寧……


    而靳恆遠呢,一直守著她,寸步未離。


    關於韓彤為什麽沒有出席喪禮,靳恆遠和蘇錦給畢家的迴複是:


    韓彤病情嚴重,需要隔離人群,靜心治療。現已被靳媛送去美國。後續治療,一切費用,不必由畢家負責。


    對此,畢家人無人異議。


    其實,與他們來說,韓彤來不來無關緊要。


    至於畢南星的所有財產皆可以有畢家二老繼承,但是,他們居住的屋子,必須原封不動保留著。


    這是靳恆遠和蘇錦強烈要求的。


    蘇錦是這麽想的:若有一年韓彤治好了,她一定會想著要來看看的,如果將她和畢南星一起生活過的屋子全給毀掉了,與韓彤來說,那必將是一個永遠的痛。


    *


    喪禮過後。


    靳恆遠帶著蘇錦迴了家。


    蘇錦一身疲憊,身累,心更累。


    體貼的男人,給她放了一池暖暖的水,她泡了澡,洗去了一身的濕冷,然後窩在靳恆遠的懷裏,什麽也不說的沉沉睡去。


    這段日子,她過的很累。


    這世上,但凡關乎生死,從來最容易牽動人的大悲大痛。而大悲大痛,往往最能耗人心力。


    一睡既沉,連靳恆遠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她做夢了。


    夢裏,她和靳恆遠在花海裏走著,有說有笑,好不歡快。


    忽一陣龍卷風肆虐而來,花折了一地,人呢,人被卷上了天。


    不是她,是他。


    因為要救她。


    至於是怎麽救的,她不記得了。


    反正,風,無比的大,大到令他們無力抗爭。


    風過後,滿地狼藉,小別墅被徹底摧毀了,花田不複存在了,那個溫柔款款的人呢,從高空被摔了下來,倒在一片血泊中。


    她爬著過去看,哭著叫著:“恆遠,恆遠……”心頭是滿滿的絕望。


    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在她心裏一遍一遍的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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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她抓到了他的衣角,看到了他那摔得變形的臉孔——那分明就是她愛著的人,可形體,已經被摔壞……壞到令她幾乎辨認不出。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恆遠,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麽樣……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蘇錦驚恐的叫著,拚命的抗拒著這樣一個事實。


    終於,她從夢裏掙脫了出來。


    坐起時,粗喘如牛,才發現自己隻是在做夢。


    還好,隻是夢!


    還好,她的生活,不會因此有任何變化。


    對的,她還睡在她和恆遠的床上,隻是外頭暗了下來,隻是恆遠已經不在床上……


    氣息漸平時,她心裏叫著丈夫的名字,飛快的從床上跳下來,往外找去。


    書房沒有人,畫室沒有人,客廳沒有人,廚房也沒有人……


    人呢?


    恆遠人呢?


    她在客廳轉了一個圈圈,空空落落的房間讓她害怕,沒有人迴應叫她心慌……


    此時此刻,她渴望得到他的懷抱,而不是獨自麵對這寂寂無聲的大屋子。


    她重新跑上樓,找自己的手機,一邊給他打電話,一邊往樓下跑。


    時,客廳有鈴聲響了起來,緊接著男人的聲音在那邊喊了上來:


    “小蘇,你找我?”


    樓梯口,穿著黑色羽絨服的靳恆遠手上拿著手機,正準備往上來,臉上眉目之間盡是春意盎然的溫笑。


    那笑容,太暖人了,也太帥了!


    她一呆,掛了,猛的就衝過來,撲住了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緊緊的摟住,生怕他就此失蹤了去。


    “怎麽了這是?”


    靳恆遠被抱得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丫頭啊,現在是越來越依賴他!


    好吧,這是讓他高興的事。


    “我做噩夢了。醒來你不在……”


    她啞著聲音,聽著有點孩子氣。


    “就急了是不是?”


    他笑著摸她臉孔,捏了捏。


    “嗯!”


    “傻!”他歎著,狠狠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我能跑哪去?家裏沒食材了,我去買食材。給你做好吃的!”


    不管是從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靳恆遠一直就是個有身價的男人。


    他吃東西挑食,在律所挑案子,在公司更是以挑剔嚴厲出名;可在家,在她麵前,他是一個願意放下身價,願意為愛人買菜做飯的普通男人。


    “哦!”


    她鬆了一口氣,隻是還是抱著他不肯放。


    “我說,你怎麽越來越黏人了?”


    他饒有興趣的調侃著。


    “你不想我黏你嗎?”


    她輕輕問,他的身上暖暖的,在這大冬天,是這麽的讓她喜歡。


    就像火爐一樣,總有采集不光的暖。


    “嗯,我喜歡被你黏。”


    他說得笑眯眯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


    “不過,我們該做晚餐了……”


    她抬了頭,眼神變得閃閃發亮,唇一動,說:“你就是我的晚餐!”


    “……”


    他挑了一下眉。


    她已湊過去吻住了他,唇齒相碰,激情似火。


    這樣的她,少見的很。


    靳恆遠自是詫異的:這是受了什麽刺激了?


    “小蘇?你怎麽了?”


    “我想給你生孩子?你要不要?”


    她睜大眼,問著。


    “要,當然要。”


    靳恆遠揚眉而笑。


    她的意思,他明白了,於是一把將她抱起,往樓上而去……


    事後,她說:“這一次,我一定要懷上……”


    那信誓旦旦的語氣,直把靳恆遠逗得低低而笑:“一次就懷上?有這麽神嗎?”


    她托著下巴,就在枕邊,眼珠子骨碌碌轉著:“一次不行,那就多幾次。來來來,我們再研究研究……”


    他哈哈笑,把她摟著咬:“靳太太,在你把我榨光之前,我們還是先下樓煮點東西來吃比較好。要不然哪有體力來研究啊……”


    那一刻,他心下自是有感慨萬千的。


    相親時,她心不甘情不願,連他稍稍碰她一下,她都覺得那是冒犯,發展到如今,她那麽熱衷於懷孕,他的確該得意的笑一把了……


    幸福啊!


    幸福的定義是:一家人平安,康健。


    是的,現在的他,幸福的能飛上天!


    哪怕是在這樣一個叫人難受的下葬日,因為有破碎作對比,所以,幸福感才越發強烈了……——題外話——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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