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寒風不知多久。


    身後有人忽擁住了她,一陣暖,貼背而來,層層滲入,直至心髒處。


    “外頭這麽冷,為什麽傻站著?”


    鐵一樣的手臂圈住了她,發絲上有吻落下,帶著絲絲縷縷的憐惜。


    “在想歡歡說過的話。渤”


    她低低的迴答。


    “她都和你說了什麽?佐”


    靳恆遠凝神而問。


    “說了很多,很多……”


    “說來聽聽。”


    蘇錦把蕭璟歡說的全說了。


    “她這些話,和你說過嗎?”


    說完,她凝眸睇之。


    “說過。”


    靳恆遠點頭:


    “十歲時就說過了。”


    如今十年過去了,她還是這麽說。


    唉!


    他隻能在心頭歎息了。


    “你信麽?”


    “信,也不能全信!”


    他擁著她,緊緊的。


    “怎麽個意思?”


    她困惑極了。


    靳恆遠牽著她在園子裏慢慢走起來,似乎在考慮,這件事該怎麽說才是最合適的。


    上午的陽光,挺大。


    暖暖的照下來,溫柔的眷顧著他們。


    漂亮的花園,他們穿梭於常青樹下,漫步而行,給這寂寂的園林抹上了幾分能讓人微笑的暖色。


    自從男主和女主離異,這處園林,笑聲消失殆盡,死寂是它唯一的主色調。小小姐蕭璟歡忍受不了這空空蕩蕩的滋味,寧可去寄宿,也不願住在這裏。因為,她實在不願品嚐那處處皆清幽的孤冷。


    今日,真是難得啊,會有一雙麗人,流連其中,倒叫園子裏的工作人員,頻頻側目,微微而笑——看著,美極了呢!


    “易梵易叔叔是我媽在駐英領事館認得的,本是駐外工作人員。他們家有政治背景。


    “易梵叔對我媽一見鍾情時,我媽已經嫁人生子。


    “那些年,他們隻是普通朋友。


    “我媽和他相處的挺好,有時在爸這邊受了氣之後,心裏有牢***啊什麽的,就會和他去傾吐。


    “易梵叔有個哥哥,叫易埜。林字頭,一個土,通‘野’,人如其名,其性子之野,父母難束,時有放蕩不羈之舉,驚世駭俗。


    “聽說,他這輩子,幾乎沒有人能壓得住他的——除一個女人。


    “那女人的名字,你也聽說過的,就是:池晚珠……”


    靳恆遠提到這個名字時,刻意的瞄了她一眼,果然就見她開口問了起來:


    “池晚珠?那不是明澹的夫人嗎?”


    “嗯,據說,池晚珠曾救過易埜,所以,易埜曾以池晚珠馬首是瞻。”


    靳恆遠解釋了一句,但蘇錦並不清楚,他為什麽要這麽刻意的提到池晚珠,不解的瞄以一眼後,輕輕“哦”了一句,靜靜的聽他往下繼續說道:


    “易埜和易梵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易梵性格穩重,做事理性,生性溫柔,是一個非常有內涵的男人。


    “和這種人相處,會讓人倍感舒服。


    “以前是,如今還是。


    “很多年前,歡歡哭著跑來對我說:哥,易梵和易埜,全是壞蛋,他們設計,搶了我們媽媽,我要把媽媽奪迴來,我要把媽媽奪迴來。”


    提到這段迴憶時,他的語氣幽幽的。


    至今,他還記得當時歡歡恨入骨髓的模樣——家的破碎,與她的傷害實在太大太大了。


    “我聽了之後,一邊安撫她,一邊不動聲色的開始在暗中調查。


    “後來,我查明白了。


    “所謂的我爸養小情人的這個消息,散播人的確是易埜,但和易梵無關。


    “易埜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很多年前,由於爸的原故,池晚珠嫁進了明家,他就此記恨上了爸。一恨就是多年。


    “多年以後,這人意外抓到了爸的把柄,巧加利用,成功的逼散了一對本就在離婚邊緣徘徊的夫妻……


    “所以,歡歡說的事,大部分應該是真的。


    “我媽出去環球旅行的時候,易梵追了過去。


    “而那易埜深知他兄弟的心思,為了他兄弟的終身大事,也為了報複,就處處和爸作對,令他分身乏術,空不出時間去追我媽。


    “這樣一阻撓,就給易梵叔創造了機會。


    “我媽之所以會嫁給易梵叔,是因為在非洲的時候,易梵叔為了我媽差點死掉。


    “在易梵叔被醫生放棄之後,他向我媽求了婚,隻為了完成臨終最後一個心願。


    “我媽答應了。兩人簡單的在親人的見證下結了婚。結果……”


    靳恆遠淡一笑,笑得有點無可奈何,長長的就跟著籲了一口氣:


    tang“結果,他卻熬過來了。於是兩個人連國門都沒迴,直接在國外的大使館領了證。


    “我也是等到媽媽迴國之後,看到媽媽手上的戒指,才知道,她匆匆就把自己給嫁了。


    “爸當時也有去接機,看到他們一齊出來,手牽手的,整個人頓時麵如死灰。


    “因為外力的阻撓,爸和媽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成了陌路人。


    “至於在這個追求的過程中,易梵叔有沒有耍心機我不知道。


    “真要耍了,當時一個未婚,一個未嫁的,也不是什麽特別過份的事。結婚,本來就是一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歡歡因此而討厭上了易叔叔,多少帶著個人潛意識上的偏見。


    “其實,最初的最初,歡歡和易叔關係挺好的。在爸媽沒離婚前。


    “離婚後,特別是在得知易叔是促成爸媽離婚的一個原因以後,她對易叔的態度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為此,易叔也深感無力……


    “因為易叔,歡歡從來沒給過中天好臉色看。以至於中天每次見到歡歡,都會躲著,生怕受了欺負。


    “在這件事上,不管我怎麽調停都沒用。那丫頭,就是強上了!”


    是啊,易叔和媽媽關係那麽好,又生了那樣一個陽光的兒子,卻和妻子的愛女水火不相融,這真是一件讓人捉急的事。


    蘇錦聽著也揪心了起來。


    “那怎麽辦?璟歡心裏的陳見,不是一點半點,而是一大片。”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靳恆遠說:


    “我會處理的。


    “不能因為這丫頭的一廂情願,而毀了媽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寧。


    “雖然我也挺想爸和媽可以和好,就算不能和好,見了麵,能像老朋友一樣也好。


    “就璟歡這樣,偏激的非要敲碎一個完整的家,而彌合一個早已破碎的家,那是不應該的。


    “也不是爸想看到的。


    “雖然……雖然爸的心裏還有媽……可惜……”


    靳恆遠低頭沉默罷,隻能輕歎:


    “破鏡重圓,那是不可能了。所以說,我們要珍惜當下。不能親手製造人生的遺憾,悔盡一輩子……”


    不知為何,這個男人在吐出這句話時,她感受到了一股子深深的心疼:他在心疼他父親,更是在心疼母親吧!


    而她卻心疼起他:麵對父母的悲劇,無能為力,那是作為子女最大的悲哀。


    由親生父母撐起的家,那才是真正的家。


    父母離散,家敗成散沙,那是誰都不想看到的。


    她一把就抱住了他,很給予安慰,卻不知從何慰起。


    他卻靜靜一笑:“我沒事呢!”


    她迴眸睇之,知道他是堅強,隻是心頭的憂傷,並不會因為他的堅強而少上幾分。


    “靳恆遠,我會陪你一輩子的。我們不會重蹈前人的遺憾的。”


    “那當然!”


    他撫她發:


    “我比爸,情商高多了。他啊,他根本就是一個榆木腦袋。笨了十八年,終於開了竅,卻被人截足先登,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情商低下的男人了。”


    她:“……”


    有這麽損自己父親大人的嗎?


    *


    再說另一邊,靳媛迴到了家,看到丈夫正站在大門口守望,看到她歸來,第一時間迎了上來,目光帶著打量:“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喝多了!”


    靳媛滿心歉然的說:


    “頭疼。”


    “以後少喝點。”


    易梵撫她額頭,聞到酒味的同時,另外聞到了一股味兒。


    “歡歡和小錦敬的酒,我不喝不好。看他們那麽盡興,我不好掃興……”


    “哦……去洗個澡吧……喝點粥再睡一睡,應該會舒服一點的……”


    “嗯!”


    兩個人進了屋,上了樓,易梵給她放水,催她去洗。


    她進去了,他呢,靠著窗,心裏泛著一陣陣不舒服。


    那是一股中藥的味道。


    蕭家誰在吃藥,他最是清楚不過。


    唉,璟歡那丫頭,至始至終沒有忘記想拆散他和她媽媽的初衷啊……——題外話——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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