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存勖召文武入營,商議乘勝攻京畿。存勖曰:“今孤已取梁十餘州之地,使其疆土一再削減。梁滅亡在即,孤若不乘勝破梁都,剿滅賊軍,以複唐室,還待何時?卿等意如何?”輔國副將軍景延廣曰:“不可。大王雖取梁十餘州之地,降其數十萬大軍,但梁軍尚未皆降,且梁仍據數州之地,固大王萬萬不可輕易攻其京畿也。”存勖大怒曰:“汝為何出此胡言耶?汝不懼被誅滅九族?孤有百萬天兵,若不攻京畿,有何之用?京畿一破,賊軍定會獻城而降,有何憂矣?汝若再言即斬!”尚書令郭崇韜曰:“景副將軍之言是也。梁之重鎮,大王尚未皆取之,有何力冒險攻京師?懇請大王三思,從景副將軍及某之愚見。”存勖怒曰:“汝亦不怕死耶!”然和氣道:“也罷,孤忽覺卿及景副將軍之言有理,孤亦恐京畿難破,那時悔恨已遲矣。孤即納二卿之言。”遂下詔,命史弘肇率軍五萬攻郢州,己暫駐於通州,安營紮寨。

    此時,梁帝朱友貞已聞李存勖遣部將攻郢州,大驚失色,仰天長歎道:“天為何使李賊侵朕地!朕為郢王時,封國即郢州耶!蒼天為何欲絕大梁?”言畢,放聲大哭。忽韓太妃入內。韓太妃何許人也?韓太妃乃太祖寵妃也,其封號為慈勤賢德孝淑文儀大妃。太妃喝道:“汝一懦君,遇事即不知所措,痛哭流涕,為何繼承祖宗之業?汝有臉麵見汝父否?”友貞曰:“若朕真為懦君,請太妃仿唐武後,將朕縊殺或徙朕於邊遠之地,自稱女皇罷了。”太妃曰:“吾本無自稱為帝之心,隻是訓導陛下而已。請陛下勿憂。”友貞曰:“先帝臨終時命汝臨朝聽政否?”太妃曰:“否也。但先帝曾遺命吾訓導陛下,以安大梁。”然迴己寢宮。於是友貞召百官商議對策。兵部尚書何成康奏曰:“陛下勿憂。李存勖帳下有一員副將,姓秦,名天成,字信策,此人年方而立,勇猛俠義,且是臣堂侄女婿,陛下可命臣與其致秘書一封,遣人乘夜八百裏加急送之,使其請李存勖命攻城主將史弘肇暫退兵。”友貞大喜,即命何成康草秘書一封,並遣使乘夜八百裏加急送之。成康領命。

    於是何成康迴府,草一秘書,書曰:

    梁兵部尚書何成康,表拜晉副將,堂侄女婿秦信策大人:今貴國興兵攻我大梁郢州城,京師危急,朝臣性命不保矣。我天子自知寡不敵眾,已擇日出降。為保吾一命,請汝以遠親上書晉天王,言梁天子已擇日出降,請天王命史弘肇暫退兵迴通州。待秋後一吉日,我君臣自納降款、印璽赴晉營見晉天王。並請天王於出降之日,切勿害我君臣之命。天日滔滔!善哉!善哉!梁兵部尚書、堂嶽父大人何成康再三拜辭。

    大梁龍德二年三月初五日書

    且說何成康草好了秘書,遂遣使乘夜八百裏加急送之。使者遂裝成庶人,騎快馬赴李存勖大營。至宋州霍家寨時,忽遇內樞密副使王稗光於驛館。稗光此時欲率眾降晉,其為透露消息,遂設宴款待使者。該使大醉。稗光遂命士兵捕之,暫囚於驛館內。次日晨,稗光與士兵曰:“吾若不殺此使,不得立功,固應將其斬殺。”遂命士兵殺之。一刻後,士兵將其首級獻於稗光。稗光大喜,遂將使者首級並其秘書裝入筐內,並將筐提於馬上,然騎馬赴李存勖大營求賞去了。

    原來李存勖聞梁施緩兵之計欲阻其軍攻郢州城,遂從郭崇韜之言,將計就計,遣使赴梁東京,於城內大貼榜文,言王稗光之兄、內樞密使王稗平欲反。宦官覽文後,告知梁主。朱友貞大怒,將其革職下獄,並命王彥章代內樞密使。稗平大喊冤枉,入獄後乃作詩一首曰:

    幽幽數載樞密涯,我為君王功不挖。

    不幸蒼天使天子,不得與餘個明查。

    冤獄勞苦不知年,何時才可雪正法。

    皇天後土咻咻哉,安可佑卑不斬殺。

    友貞覽畢,勃然大怒曰:“朕不虧待汝,汝為何反耶?且入獄後仍不思悔改,作詩謊稱冤枉,譏諷朕忘恩負義,朕不即刻將汝誅滅九族,還待何時?”遂喝武士將王稗平誅滅九族,並扒其家墳墓。稗平死,年五十三歲。此時其異母弟稗光在外,暫幸免一死。後聞友貞遣使捕殺其,遂降晉。稗光至李存勖大營,將此事如此如此,告知李存勖,並獻梁使首級於存勖。存勖大喜,遂授稗光為晉王府都知監察事,領秦、慶二州刺史,封萬戶侯。稗光謝恩而退,赴封國去了。然存勖即將秦信策下獄,信策數日後死於獄中。

    卻說朱友貞聞己計被叛徒告密而未成,大怒曰:“朕恨不即刻將汝烹殺,並食汝肉!汝兄犯不赦之罪,罪當誅滅九族,汝竟為此叛投李賊,並將消息透露之,真是無法無天!”友貞怒氣衝天,大叫一聲,左鼻流血,然倒於榻上,數日不能視朝。群臣遂依太祖時汪桓故事,推王彥章為議政尹,代理朝政。彥章推辭不受。於是群臣入宮見韓太妃,請太妃臨朝聽政。太妃曰:“吾乃一寡婦,隻願安享清福,不願處理政務。且先帝臨終時未命吾臨朝聽政,吾安可不遵先帝之命耶?”群臣奏曰:“今天子不能視朝,且王太尉不願任議政尹,若太妃不願臨朝聽政,大梁無人主政也。”太妃雖仍推辭,但恐朝臣兵變,遂允之。於是暫由韓太妃臨朝聽政。時龍德二年五月初也。

    卻說史弘肇此時以圍郢州城半載,城內糧草已盡,士兵皆饑,以殺人相食。一拔大將恐城破失命,遂乘夜愈牆降晉。郢州車騎都尉馬伯貫戰死,同知兼通判韓璋逃離郢州,另有副將、參將數十人先後投晉、逃走或餓死。參將張虎與郢州刺史石之循曰:“今晉軍已圍城半載,未見其攻城,某料其欲施‘以逸待勞’之策。我軍糧草已盡,若不開門與敵軍速戰,城不保矣。請主公即刻率軍開門與敵軍決戰,以保全城。”監軍黃元勒曰:“張參將之言否也。今我軍已折兵大半,士氣低落,疲憊不堪,若出城速戰,恐損實力也。”之循大驚曰:“為之奈何?”元勒曰:“主公可親赴李存勖大營投降,並將全城皆獻與其。除此之外,別無上策。”之循遂獻城投降,並擇一吉日,赴李存勖大營,將刺史印綬、戶籍冊、郢州地圖、兵器皆獻與其。存勖大喜,遂設宴款待之,並授其為衛尉大夫,封萬戶侯,其餘大將皆封縣伯。於是李存勖占領郢州。史弘肇聞訊,遂迴通州李存勖大營與其迴合。存勖又命石之循及其數部將隸史弘肇部。

    且說梁韓太妃聞此事,大驚,遂召文武入內商議對策。王彥章奏曰:“春島之地,雖屬晉地,但其守軍稀少,且皆是老弱之士。我國雖疆土縮小,但尚有三十萬水軍,太妃可命臣率水軍攻春島,然以此為根據地,收複郢州。”太妃曰:“此言極善,吾從之。”遂命王彥章率水軍攻春島。彥章領命去了。

    卻說王彥章赴任後於春島北五十裏處安營紮寨,操練兵馬。龍德二年七月初三日,彥章與部將曰:“我軍將於本年十一月收複春島,以剿滅李存勖,待凱旋之日,春島一切財務,盡歸諸將。若有賊兵被俘者,諸將應設宴款待之,並勸其投降我國,不得殺戮。再者,若城破,諸將應安撫百姓,待之和氣,不可掠其私產,以防百姓不悅也。以上乃我軍紀律,諸將切勿不遵。若遵紀律者,待凱旋之日,賜金三十兩;若違紀律者,待凱旋之日,罰金五十五兩,再甚者罰金七十兩,並拘禁二百日。”眾士兵皆稱好。

    卻說李存勖於通州大營悶坐,忽一使來報:“南梁不甘失敗,命王彥章率賊兵三十萬攻我春島,現已於島北五十裏處安營紮寨,操練水軍,形勢危急,請大王速調精兵救之。”存勖大怒曰:“王匹夫為何仍不降我大晉耶!汝國將亡,汝仍不甘失敗,以汝主之命強攻我春島,汝欲死否?”即命章杲率水軍二十三萬,陸軍二十萬,共計大軍四十三萬,號稱五十萬,浩浩蕩蕩,去救春島。

    且說王彥章聞此訊,大驚,即召部將商議對策。副將戴思遠曰:“主公可親率大軍於渤海灣與李存勖所遣章杲兵決戰,以去故障。”彥章從之,遂留參將何庾率一萬三千精騎守營,自與戴思遠及諸將與章杲兵決戰。

    且說王彥章先遣使與章杲商議,兩軍定於八月末一吉日於渤海灣決戰。是日,大霧彌漫,章杲察梁軍皆是烏合之眾,又迴鄉心切,遂心聲一計,命監軍趙瓊率一彪人馬,乘著霧色插入梁兵中,使其分成兩翼,不能環顧。然又命瓊擂鼓,喝道:“汝等皆乃好人,不料為梁賊王彥章所逼,被迫背井離鄉,與我軍交戰。現王賊已行將就木,汝等可迴家見汝妻兒父母也。”士兵皆長跪不起,泣不成聲。瓊好言撫慰了一番,士兵皆迴家去了。

    卻說一下級參將告知王彥章,已有大半士兵逃走。彥章大怒,即親率大軍追逃兵。忽背後一彪人馬殺來,乃章杲之兵也。杲喝道:“賊臣王彥章,何不快快歸降,何不興複唐室?”彥章大怒曰:“我大半士兵潛逃,定是汝命部將所逼!今吾不殺汝,誓不為人!”即引兵與晉軍溺戰。兩軍戰了十合,王彥章大敗而走。章杲、趙瓊二人分路追擊,殺得梁軍幾乎全軍覆沒,王彥章受箭傷,單騎逃迴營內,閉門不出。梁軍所幸逃迴營內者,僅一千五百人也。

    且說王彥章迴營後,仰天長歎道:“蒼天為何使吾不能破賊耶!吾當初為何追擊逃兵?吾今後悔已遲了!”遂商議退兵迴京,並向韓太妃請罪。眾將皆從之,彥章遂退兵迴京。

    卻說此時梁帝朱友貞已醒,但仍不能下地,政事仍皆由韓太妃裁決。待十月初九日,王彥章已抵東京,此時友貞方痊愈,太妃乃歸政於其,並迴己寢宮。彥章入內,與友貞跪道:“臣深受先帝、陛下及韓太妃重恩,但臣未能報恩,反敗於李賊,使我國水軍全軍覆沒,實乃臣之過也。臣罪不可赦,請陛下速治臣罪,將臣斬殺或罷兵權,並革職下獄。”言畢,放聲大哭。友貞曰:“罷了,罷了。朕近日昏迷不醒,思朕曾侮辱卿,使卿數日不朝,家人恐懼。今朕深感悔恨,不知祖宗是否怪罪於朕。”彥章泣曰:“陛下真乃仁義之君也!陛下德及炎黃,功過堯舜,仁義禹湯皆不可比也。”友貞撫掌大笑。彥章亦笑,隻是兩鬢仍滴數滴餘淚。

    卻說梁帝朱友貞於龍德三年三月初下詔,命武將操練兵馬,擇當年五月初一吉日,親率大軍二十七萬,號稱五十萬,浩浩蕩蕩,大舉攻李存勖。未知勝負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群雄逐鹿的五代十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鄧天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鄧天誠並收藏群雄逐鹿的五代十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