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小築。


    天籟般的悠揚簫聲,飄揚在溪林幽穀間。


    倪昆騎乘夢魘魔馬,對著俏立溪邊,奏響玉簫為他送行的石青璿揮了揮手,笑語一句:


    “我這便走了。若再遇慈雲寺之類的妖人,千萬莫要擅自行動,記得先給我寫信。縱千山萬水,接信必來!”


    石青璿凝視倪昆,眉眼含笑,簫音不絕,對他輕輕頷首。


    倪昆嗬嗬一笑,催動夢魘魔馬。


    魔馬衝霄而起,蹄踏虛空,出山而去。


    離了鳳凰山,化成小青蛇,縮在他袖子裏的小青,忽自他袖口探出腦袋,“主人,我也想乘這大馬呢。”


    倪昆笑問:“你不是很喜歡挨著我嗎?”


    小青道:“可現在是夏天,袖子裏有點悶嘛。”


    “既如此,你出來便是。”


    小青歡唿一聲,自他袖中鑽出,化為人形,坐到他身後,毫不客氣環抱著他的腰杆,身子緊緊貼在了他身上。


    倪昆提醒道:“別挨我這麽緊。”


    小青眨眨眼,一派天真地問道:


    “為什麽?主人不是很喜歡女孩緊緊挨著你麽?之前在格萊西雅家裏,我看她每晚都跟你連在一起好久呢。”


    倪昆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你是怎麽看到的?”


    小青吐了吐舌尖,笑嘻嘻說道:


    “主人經常被格萊西雅小姐抱著滿屋子到處亂飛,那我想看不到也不可能呀!”


    “……”倪昆無語,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總之我們現在正在趕路,別挨這麽緊,分散我的注意力。萬一掉下去怎麽辦?”


    “掉下去也沒關係呀,我可以接著主人呢。”小青笑道:“主人,要不我變成大蛇給你騎吧,保證比這大馬更快更穩呢。”


    “光天化日的,你要變成大蛇,被人給看到,那不得嚇死人?”


    “那等到了深山裏,或是晚上無人時,我變大蛇給你騎呀。”


    “沒這個必要。長安與成都直線不過一千多裏,咱們黃昏之前就能趕到了。”


    “那好吧……”


    聽小青語氣稍顯失落,倪昆笑道:


    “今天要趕路,沒空玩耍。等以後有閑了,你再變大蛇給我騎乘。”


    小青這才開心起來,甜甜一笑:“好的主人。”


    過了一陣。


    “小青你怎麽迴事?怎又把腿變成尾巴了?還纏我腰上!”


    “主人你不是很喜歡擼我尾巴嗎?”


    “然而我更喜歡擼腿……”


    此去長安,一路徑取直線,無視那九曲十八彎的險峻蜀道,就隻一千多裏路。


    清晨出發,太陽落山之前,倪昆二人便已趕至龍首原,自城南啟夏門入城,走進了這當世規模最大,最為宏偉壯麗的城市。


    秦皇攻占長安後,雖治軍、治吏甚嚴,但或許是吸取了大秦二世而亡的教訓,身邊又有諸多亂入的後世穿越者,有更豐富的朝代興亡經驗可供參考,因此並未以嚴峻刑律治理百姓,仍循隋時舊律,且做出了不少改善。


    因吏治昌明,又繼承了大隋極豐厚的遺產,又因秦軍強悍,不僅關中之敵早被掃蕩一空,叩占邊關的突厥殘部,亦正被李靖率軍攻打。關外一幹諸侯則成天祈禱秦軍不要來打自己,哪敢主動攻打大秦地盤?


    因此關中早無戰事,長安比起隋帝在位時更顯繁華,看不到一絲亂世的影子。


    街麵之上人流不息,車水馬龍,商貿繁榮。


    別的地方,包括成都城中,都隨處可見的浪人乞丐,在長安城中也幾乎看不到。


    街上行人們的精氣神,與別處截然不同,無論鮮衣怒馬的達官貴人,還是走街串巷的貨郎小販,都有一種更為自信開朗的氣質。


    倪昆將這盛世景象看在眼裏,心下暗自點頭。


    心說不出意外的話,占據了關中這當代霸業之基,哪怕沒有秦俑兵團,大秦也當能橫掃天下了——


    如今的關中,氣候正如後世江南一般溫暖。水係豐富,降雨充沛,植被茂盛,沃野千裏,良田無數,人口眾多,耕戰條件極其優越。


    得關中根基,又攬獲了長安、關中無數文武大才的始皇帝,當能重建大秦,再現輝煌。


    至於天下重歸一統,再建大秦之後,始皇帝會不會故態重萌,又變迴那個大建狂魔,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倪昆想,以始皇帝的智慧,又有那麽多興亡教訓可供參考借鑒,當不至於重蹈覆轍。


    倪昆與小青沿著尺量一般的筆直大街一路前行,間或找麵善的路人詢問一番路徑,經過數個坊市後拐入左手邊一條深巷,一直走到深巷最裏處,停在一座深宅大院之前。


    倪昆抬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兩株高達六七丈的紅豆樹。


    兩株大樹自是在院子裏邊,位於大門兩側。


    不過生得如此高大,枝條都探出了院牆,自然格外顯眼。


    “就是這裏了。”


    倪昆衝小青微一頷首,小青會意,上前叩響門環。


    叩了兩下,竟不見有人來開門,倪昆心中奇怪,心說難道都出去逛街了?


    當下與小青縱身躍入院中,卻見前庭空無一人,繞過前庭繼續深入,至中庭正院,還是無人。


    又穿過中庭,來到後院,就見後院一叢竹林深處,祝玉妍、聞采婷、婠婠、白清兒、綱手正聚在那裏挖坑,坑邊還擺著幾具身披黃色僧袍的屍體。


    倪昆看了幾眼,玩心大起,衝著小青使了個眼色。


    小青心神領會,壓低嗓子,冷嗖嗖說道:


    “你們鬼鬼祟祟幹什麽呢?”


    以倪昆如今修為,收斂氣息之下,已可做到無聲潛行,連祝玉妍都難感知他的到來。


    小青更不必說,蛇妖斂息潛蹤乃是本能,修為高過她的都未必能窺破她的行蹤。


    因此二人這一番穿庭過戶,忙著挖坑埋屍的祝玉妍等人,竟未有絲毫察覺。


    小青這冷不丁一開口,陌生的聲音頓時把她們嚇了一跳,齊齊一個激靈,閃電般迴過頭來,個個目露兇光,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


    直到看到背著雙手,笑吟吟站在小青身邊的倪昆,她們這才又齊齊鬆了口氣,驚喜交加地迎了過來。


    “公子,你不是說去去就迴的嗎?怎麽一走就是半個多月?”


    “就是,我們十天前就到了長安,足足等了你十天呢。”


    “倪昆,你這次又把我扔下半個多月,有沒有給我帶禮物迴來?”


    一陣或是歡喜,或是幽怨,或是大咧咧的迎接問候過後,倪昆看著那幾具黃袍僧屍體,笑問道:


    “你們怎麽跟佛門起了衝突?還殺了好幾個和尚。”


    祝玉妍微笑道:“公子,這幾個並非正經的佛門弟子,他們是血刀老祖門下的弟子。”


    婠婠接道:“午後我與清兒去東市采購酒水食材,迴來時被這幾個和尚遠遠綴上,一路跟著我們潛行進來,欲圖不軌。那我們隻好將他們殺掉嘍!”


    聽到這裏,倪昆差不多就明白了。


    血刀老祖本就是個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邪道高手,門下弟子更個個都是十惡不赦的淫僧。撞見婠婠、白清兒這等絕色,哪有放過的道理?當然要跟過來搞事情。


    可惜選錯了對象,一頭撞進了妖女窩點,被殺了個幹幹淨淨。


    不過有件事倪昆頗為不解:


    “秦皇不是治吏甚嚴嗎?怎會容許血刀老祖門下為惡?”


    婠婠笑道:


    “秦皇確實治吏甚嚴,血刀老祖一門,縱然是早早投效秦皇的起家老臣,卻也不敢公然作惡。但他們仗著武功,私下為非作歹,隻要不被發現,秦皇又如何治他們的罪?”


    倪昆點點頭:


    “倒也是。武功高手有心作惡,朝廷確實既難約束防範,也難事後追查。你們殺了這幾個淫僧,倒也算是替秦皇清理了一番吏治。”


    婠婠吐吐舌尖,俏皮一笑:


    “可惜秦律對武林高手管治甚嚴,嚴禁武者仇殺私鬥。咱們殺了這幾個敗類,本是做了好事,卻也沒法兒去秦皇麵前領賞,隻好挖坑把他們埋起來啦!對了公子……”


    她瞥了小青一眼,笑眯眯問道:


    “這位姑娘又是誰呀?”


    “她叫小青。”倪昆想了想,鄭重道:“不要惹她,她是個妖精來著。”


    “妖精?”婠婠瞧瞧小青的水蛇腰、大長腿,以及飽滿挺拔的胸脯,撇撇小嘴:“還確實是個勾人的小妖精呢。”


    小青聽她語氣不對,衝她咧嘴一笑,唇角呲出兩顆狹長尖牙,舌頭也變成了分叉的細長蛇信。


    “……”


    婠婠頓時瞠目結舌,吃吃道:“還還還……還真是妖精啊!”


    祝玉妍、聞采婷也是一臉驚詫,沒想到倪昆居然還真帶了個妖精迴來。


    白清兒更是怯生生問道:“公子,小青……姐姐她不會吃人吧?”


    倪昆哈哈一笑:“放心,小青是個乖妖精,不會吃人的。”


    綱手倒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哎,小青好有趣,她會變蛇嗎?”


    她同門師兄弟大蛇丸玩得一手好蛇,綱手自是不怕蛇的。


    隻是大蛇丸的通靈獸萬蛇個性有點討厭,綱手就暗搓搓地想過,有機會得整身蛇皮護甲、蛇皮靴子啥的。自來也也有想過要搞一隻蛇皮錢包……


    當然,既然是倪昆的蛇,綱手對小青自不會有對萬蛇那麽大的惡意。


    就是好奇這位看上去英姿颯爽,長得極美,身材又極妖嬈的小青姑娘,能不能變成大蛇。


    倪昆笑道:


    “小青當然會變蛇,她本來就是蛇妖嘛。不過先不說這個,綱手你不是問我有沒有給你帶禮物麽?當然是帶了不少的,而且人人有份。先趕緊把和尚們埋了,再來領禮物吧。”


    聽他這麽一說,大家頓時不再耽擱,趕緊地繼續挖起坑來。


    挖出一個三丈多深的大坑,把和尚們的屍體往坑底一丟,倪昆直接催動土靈血脈,幫她們把坑邊泥土迴填,又把屍體上方一丈厚的泥土變成了堅石。


    跟著又催動木靈血脈,使表層泥土飛快長出青草、竹子,令這片竹林再看不出一絲動過土的痕跡。


    清理完手尾,眾人說說笑笑去到中庭主屋大廳,倪昆往主座上一坐,白清兒乖巧給他端茶遞水,聞采婷也站到他身後,手法輕柔地為他按捏肩頸。


    小青在旁瞪大雙眼,心說這幾個女人不簡單,居然這麽懂得殷勤人,我得仔細學學!當下默默留意起白清兒、聞采婷的一舉一動。


    倪昆愜意享受一陣,在綱手催促下,自芥子戒中拿出禮物,一一分發。


    “綱手,這些都是你的……”


    倪昆拿出一大堆製作精美的麻將、牌九、撲克等賭具,又拿出大量名酒,統統都是給綱手準備的禮物。


    最後甚至掏出了一條一米多長的金槍魚——這是幾次坐遊艇出海遊玩時,倪昆念著綱手想吃壽司、刺身,請小青幫忙捕來的。


    綱手又驚又喜,要不是場中人多,好幾雙眼睛盯著,她都想過去抱住倪昆,把他臉頰悶在胸上,狠狠給他發一波福利了。


    賭具、好酒都交給綱手拿著,金槍魚隻是亮相一下,便又收迴芥子戒中。這年頭沒有其它保鮮手段,也隻能收在芥子戒裏保鮮,想吃時取一點出來就是。


    發完了給綱手的禮物,又開始一一分發給祝玉妍、婠婠、聞采婷、白清兒的禮物。


    給她們的,就是些衣服、首飾、香水之類的。


    陰癸妖女其實大多對物質需求不太在意,有的話固然樂於享受,沒有的話也無所謂。


    不過終究是倪昆一番心意,大夥兒還是領情的。


    但仔細看過倪昆給她們的衣服,甚至某些首飾,妖女們都有點臉紅。


    某些衣物首飾,一看就是很私密的那種,即使是陰癸妖女,也絕無可能公然穿戴出去的。


    另外這些衣物首飾的形製也頗為奇特,既非中原所產,似乎也不是四夷形製。


    婠婠就問了:“公子,你是從哪來弄來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兒?”


    倪昆也不隱瞞,坦然說道:“這是從另一個世界帶迴來的。”


    “另一個世界?”婠婠目光炯炯,眼裏滿是旺盛的好奇心。


    倪昆頷首:


    “嗯。綱手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這你們已經知道了。小青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們這方天地,其他許多沒有根底、來曆不明,平空冒出來的高手、妖魔,統統都是來自另外的世界。當然他們各自家鄉,並非同一個世界。


    “事實上,在這廣闊宇宙當中,誰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個獨立的天地存在。我們這方世界並不特殊,隻是無數天地當中的一個罷了。”


    婠婠、祝玉妍等人聞言,皆是若有所思。


    倪昆笑了笑,輕拍手掌:


    “好了,先不說這些。我這裏還有一門天魔妙法,乃是難得的魔道法門。雖然和你們陰癸派的天魔舞並非同出一源,卻也頗有些觸類旁通之用。


    “來,大家拿去,抓緊時間參悟一二,晚上表演給我看看。說起來,也有好些日子沒欣賞你們的舞姿了。對了,記得換上我給你們買的新衣裳……”


    就在倪昆縱情享用聲色之樂時。


    長安城東。


    一支打著“李”字旗號的使節團,在幾位大秦官吏的陪同下,從城東一座城門進了長安城。


    片刻後,徐福亦來到此座城門前,仰頭看一眼城頭那麵黑底紅字的大秦旗幟,強行克服潛意識裏的恐懼,咬牙走進了城門之中。


    治栗內史公廨。


    趙敏疑惑地看著前來傳旨的郎官,問道:


    “接待使者,不是典客署的職責麽?陛下為何要我前去接洽李閥來使?”


    那郎官賠笑著說道:


    “因為此次李閥使團的主使,乃是李淵三女李秀寧。陛下說趙內史可能更熟悉女子心態,且趙內史博聞廣記,對李秀寧頗為了解,由趙內史接洽,最合適不過。”


    趙敏揉了揉眉心,無奈一歎:


    “好吧,承蒙陛下信任,此事我便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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