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


    巨佛像?


    倪昆臉色微變,沉聲道:


    “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巨佛像周圍,是否有一座迷宮般四通八達的洞窟?”


    見倪昆果然轉移了注意,聞彩婷心中一喜,暗自慶祝自己逃過一劫。


    同時口中說道:


    “此事發生在半月前。因此事大利佛門,被佛門稱為佛陀顯聖,特意利用各種渠道大肆宣揚。短短十餘日,便已哄傳蜀中,更借著長江航道,朝長江中下遊飛速擴散。


    “現在各地佛門弟子,正絡繹不絕趕去樂山朝拜巨佛。我聖門對此也相當關注,已派遣高手前往樂山探查。至於公子所問洞窟之事,倒是不得而知。”


    倪昆沉吟一陣,斷然道:


    “先不去飛馬牧場了,直接轉道,前往樂山。”


    倘若那突然出現的“樂山巨佛”,真如他所想,存在一座“洞窟”,那裏麵的好處,絕對不比邪帝舍利遜色,甚至可能猶有過之。


    因為樂山大佛本該在唐朝開元年間動工,而現在還隻是隋末。


    那麽這於一夜之間,莫明出現於隋末的樂山大佛,很有可能便是那座存在著“淩雲窟”的樂山大佛!


    既然拜月教、桃花島、日月神教、嵩山劍派、南海飛仙島都可以出現在這個世界,那麽風雲世界的“淩雲窟”又為什麽不可以?


    現在“巨佛”現世已有十餘日,而佛門勢力極其龐大,高手眾多,倘若去得晚了,被佛門先找到了淩雲窟……


    那裏麵的好處,說不得就要被佛門盡得了去。


    哪怕佛門搞不定火麒麟,也可以把“血菩提”采摘一空啊!


    所以倪昆當即決定先往樂山一探。


    至於飛馬牧場……


    反正魯妙子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再者魯妙子最愛戴著人皮麵具,偽裝身份四處湊熱鬧,又是工程巨匠,樂山大佛那種一夜之間出現的建築奇觀,很可能將他吸引過去。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在樂山就能撞見魯妙子。


    當下倪昆也不休整了,著聞采婷迅速備好食水物資,連夜離了長林縣城,由她背著施展輕功,徑往蜀中方向趕去,晚上困乏時,就直接趴在聞采婷背上睡了。


    同一時間。


    江都揚州。


    隋帝楊廣已於今年七月,攜十萬驍果禁軍,並皇後、妃嬪、諸王公、公主、群臣百官以及僧尼道等賓客,第三次巡遊江都。


    隋帝自與後宮居住在天下第一豪華江景行宮“臨江宮”中,其百官群臣,則居住於江都城中。


    此刻,揚州城內,一座大宅正堂之中。


    一身姿飄逸,宛若謫仙的白衣文士,正端詳著手中一件“機關暗器”。


    此機關暗器桃木為柄,上雕浮紋,飾以金漆,彎曲的手柄正好一握。


    上有一根尺長鋼管,色澤黝黑,通體光滑,在燭光下閃爍著金屬冷光。


    鋼管後段,手柄上方,有個機巧的金屬部件,雕刻成袖珍龍首形狀,龍嘴正卡在一個小小凹槽上,裏麵嵌有一塊燧石。


    倘若倪昆在這裏,一眼便可認出,這白衣文士手中的“機關暗器”,竟是一柄燧發手銃。


    哢嚓。


    白衣文士用拇指張開龍首狀的擊錘,平舉手銃,忽一轉身,將銃口對準身後大門。


    恰在這時,一位身著大紅大褶衣,戴烏紗小帽,麵罩青銅鬼麵,隻露出眉眼額頭的修長身影,邁過門檻,踏入正堂。


    白衣文士微微一笑,食指扣動扳機,擊錘啪地一聲,擊在藥池燧石上。


    砰!


    轟鳴聲中,銃口火光一閃,噴出一股白煙。


    更有一枚鉛丸,以常人肉眼不可見之勢,激射向那剛剛進門的紅衣人。


    紅衣人不閃不避,倏地抬手,手速快如鬼魅幻影,修長白皙的食中二指隻是輕輕一夾,便將那滾燙彈丸夾在兩指之間。


    “東方你的功力又進步了!”那白衣文士笑道:“葵花寶典果然妙不可言,可惜你得到的不是全篇,否則直追關七,亦不無可能。”


    紅衣人鬆開兩指,將那被碾成餅狀的鉛彈擲在地板上,用雌雄莫測的柔和聲線說道:


    “全篇葵花寶典,本就隻是傳說,從未有人見過。至於火器這等玩物,聖主還是莫要拿它與屬下開玩笑了。”


    白衣文士輕笑一聲,隨手將火銃拋到桌上,悠然道:


    “對我等來說固然是玩物,但尋常軍士,縱身披鐵甲,又豈能當此玩物一擊?若大量裝備軍中,軍隊當可戰無不勝。


    “若大隋早有此利器,則高句麗縱有傅采林坐鎮,亦可一戰而下。大隋也不會因三征高句麗之事,落到如今這境地了。”


    紅衣人淡淡道:


    “如果聖主想要,屬下連火炮當如何鑄造,都略知一二。隻是聖主如今,還對這等小事有興趣麽?”


    白衣文士輕歎一聲,緩緩道:


    “弱四夷而壯中原,畢竟是我半生功業所在。如今突厥兩分,吐穀渾棄地西遷,西域四十餘國臣服,北、西兩麵皆有成就,唯遼東三征不克,損兵折將……心中有憾啊!”


    紅衣人道:“聖主未免過於苛求完美了。”


    白衣文士自哂一笑:


    “非苛求完美,隻是……”


    搖搖頭,不再多言,反問道:


    “可查清那個自稱韋小寶的蠻夷來曆了?”


    他手中這燧發火銃,正是自一個叫“韋小寶”的蠻夷手中得來。


    那韋小寶白日裏莫明出現在臨江宮外,躲在林中窺視皇帝行宮,被巡邏的驍果禁衛撞見。


    禁衛見他頭皮光溜,隻留一條蠻夷樣式的鼠尾小辮,神情也頗是油滑猥瑣,便要拿下他問話。


    哪知那韋小寶轉身就跑,輕功還挺不錯,差點擺脫了禁衛緝拿。


    可惜被某位禁衛射手一箭射中大腿,當場撲倒在地,終是被擒拿下來。


    然而那韋小寶運氣也是差得可以,那一箭竟射破了他的大腿血管,追擊他的驍果禁衛們包圍過去時,他已失血過多,陷入彌留狀態,隻勉強說出自己名字,便一命嗚唿。


    禁衛們自那韋小寶屍身上搜出了這柄火銃,以及一件刀槍不入的金絲背心,一瓶能夠將屍體化為血水的藥粉。


    而這些繳獲幾經周轉,落入了白衣文士手中。


    以白衣文士的智慧,稍微擺弄一二,輕易就弄清了這火銃的操作方式。


    並且以他所知,這火銃絕非當下的中原,或是周邊各國可以打造。


    當下派人去查那韋小寶來曆,試圖找出這火銃的來源,以及背後某些更令白衣文士關心的秘密。


    可惜,紅衣人並未帶迴他想要的消息。


    “驍果禁衛窮搜方圓百餘裏,沒有查出任何線索,那韋小寶當是平空冒出來的。”


    “又一個平空冒出來的?”白衣文士若有所思地看了紅衣人一眼,輕聲道:


    “這二十年來,平空冒出來的怪人可真不少……東方,你說這天下,為何會變成這般光怪陸離的樣子?未來,又會有何等變化?曆史,是否會因此變得麵目全非?”


    紅衣人沉默不語。


    白衣文士道:


    “或許,拜月教主是對的?


    “這大地本該是個圓球,懸於虛空,與月相伴,繞日旋轉。可不知為何,卻變成了‘天圓地方’……


    “所以世界隻是一場幻夢,天下大多數人,包括你我,都是某位不可思議的邪魔,幻化出來的幻象?


    “東方你所知的曆史,不過是邪魔編造出來,植入你記憶的故事,而我所謂的功業,更是毫無意義?”


    紅衣人依然沉默。


    白衣文士喟歎一聲,悠然一笑:


    “罷了,真實也好,幻象也罷,我既能自主思考,不被任何人左右想法,那我便是真實的存在……”


    搖了搖頭,他又問道:


    “那拜月餘孽還是沒有消息?”


    紅衣人緩緩道:


    “沒有。”


    白衣文士淡淡道:


    “既無消息,你來見我又有何事?”


    紅衣人道:


    “蜀中樂山,出現了一樁奇事……”


    將樂山大佛之事敘述一番,紅衣人道:


    “那樂山大佛不該於今時現世,其莫明出現,當與天地異變、時序混亂有關。”


    白衣文士怔怔出神一陣,眼中閃過一抹憂鬱黯然,悵然道:


    “蜀中麽……”


    紅衣人道:


    “聖主是否要親往蜀中一探?”


    白衣文士搖了搖頭,語氣惆悵地緩緩說道:


    “連拜月教主都參不破這天地,被逼發瘋,區區一尊大佛奇觀,又豈能窺破天地大秘?蜀中我就不去了。你帶上玄冥二老,代我走一趟吧。”


    紅衣人道:


    “若佛門阻撓?”


    白衣文士語氣飄忽:


    “那便宰幾個禿驢。”


    紅衣人道:


    “有消息稱,慈航靜齋當代傳人已經出山,第一站便是蜀中。樂山大佛現世,慈航靜齋當代傳人或許也會去湊個熱鬧。若遇上她,該當如何?”


    白衣文士淡淡道:


    “如何對付慈航靜齋當代傳人,是花間傳人與陰癸傳人的事。你若遇上,不必理會。”


    紅衣人略一頷首,不再多言,身形一閃,鬼魅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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