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常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似過了許久,又似乎一瞬,才懵懂迴神,待舉目四顧,卻已不在梧桐林。


    便如身處於一條浩浩蕩蕩,前無源頭,後無了盡的長河之中,如一隻渺小的魚子,隨波逐流那般。


    周近影影綽綽,分明有一些如他一樣的,跟著某種道妙,在徜徉、遊蕩,渾然是身不由己。


    而這些,多半都是些大羅道祖了。


    常威無法形容,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態,現在身處的地方,又是怎樣的光景。是無法形容的,說不出口,道不明白,不懂得。


    接著便是鍾聲大作,響了九響。每響一聲,常威的意誌便空白一分,九聲過後,常威已己不知己。


    冥冥朦朦之中,好像有一尊無與倫比的偉岸的偉大者,在那長河之上俯瞰一切。


    無法形容這尊偉大者有多偉大,隻知道偉大偉大無比偉大。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比擬。那些隨手可以開辟宇宙,可以摩弄後天,在先天大道上已履足的大羅道祖們,在這尊偉大者麵前,也如塵埃,亦如螻蟻。


    常威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最單純的草履蟲那樣,仰望著整個宇宙——這是他能夠形容表達的終極,但他知道,這遠遠無法去形容他自身的存在與這尊偉大者之間的差別。


    元皇大道君!


    上清高聖玉宸元皇大道君!


    禮讚:大道無量太始之祖上清高聖玉宸元皇大道君!


    整個‘長河’都沸騰了,無量量,無可計數,無可形容,至大、至強、至尊、至聖,至高之元皇大道君,大道為之歡唿,無論先天後天,一切的一切,為之膜拜!


    高唿!


    禮讚!


    那尊偉大者,祂的目光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不知何所以。常威這隻草履蟲能感受到,那種包容一切,平視一切,關愛一切,創造一切,毀滅一切等諸種種無法形容的目光,從那無可形容的高處垂下來。


    和風細雨間,一些說不出來的聲音不知從哪裏響起。


    道,便出現了。


    草履蟲常威再不知己了。


    無言的變化,從常威最本質的地方發生。那種變化,從一到二,及至於三。三三無窮,六六不盡。


    有一道明光,從常威的本質之中點亮。蓬勃,綻放。


    然而常威並不知道。


    他的元靈,在這時接收到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接收到。隻是元靈深處的真靈上,一道纏繞著的光,愈發的明亮。


    這道光跟隨著常威本質的變化而變化,千千萬,萬萬千,總是變來變去,沒一個相似的。每一個變化,都是陌生的,都是新的。


    這神奇之極。


    ...


    當常威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的時候,他並未立刻從那種狀態中出來。感悟己身,他發現,自己現在,分外不同。


    不同於去禹餘天之後,於先天妙境中的狀態,亦不同於去禹餘天之前,後天中地仙圓滿的狀態。


    一種大而強,飄渺而偉岸的感覺充斥心間。


    天仙?


    不。


    常威細細一體悟,恍然懵了。


    混元金仙。


    不知不覺,竟已得了混元金仙的道行、法力、神通。更關鍵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本質,已截然與後天狀態不同,處於一種一以貫之卻變化無窮的先天後天一體的奇妙狀態。


    很飽滿,很圓潤,很大很長,很高很遠。


    沒有拔苗助長的空虛感,隻如同自己一步步嚴嚴實實走上來的一般。


    比起當初地仙圓滿之時,常威都不知道自己強了多少倍。這是無法用量級來形容的。


    道行圓滿,一條大道貫穿一切,如一條無始無終的河流,在一刻不停的變化的狀態之中,環繞著自己的混元真靈,統禦一切體魄、法力、道行所涉。


    心中一些信息出現,是混元真靈自冥冥中攝到的信息。這些信息一出現,便在自身的道的作用下,衍化出與這些信息有關的無數的走向,體現出一切因果、輪迴,及造化之妙。


    早前所修的種種法術、神通、秘法,一一呈現在自己的道中,然後千變萬化的無窮演化,衍化出無數的變化、變種。


    向上,頂著大羅的天花板,這些法術神通,譬如五行元磁神光,生生在一瞬間演化出十萬八千條煉成五色神光的道路,進而衍化出九千九百條圓滿後天一切五行大道的根本法。


    向下,及至於螻蟻,由五行元磁神光演化出建立一個偉大螻蟻文明的種種信息。細致到最細致的地步,低到最基礎的基礎。這更加龐大,有億億萬條分支。


    “我就是道啊。”


    常威睜開眼,眼中綻放無窮變化的智慧。


    他覺得自己,本身成了一個大道的框架。任何一種存在,隻要放在這個框架之中,就能瞬間變化無窮,極盡可能的衍化出這個存在可以演化的一切路線。


    向上,向下,向四麵八方。


    常威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


    在混元金仙,大羅道祖之下的極限之中,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最厲害的。此時要是開山立派,一定會衍化出一個龐然大物來——向上涉及一切通向大道演化的根本法門,都可出自他手,向下涉及一切文明技藝諸種種演化的流程,皆可出自他手。


    所有的仙門,所有的道統,在他眼中,似乎都不在是秘密了。


    就在這樣一座山上,一片青雲下,常威淡定不已。


    此時他已經不在禹餘天了。


    顯然,元皇大道君講道完畢之後,直接把常威從禹餘天丟出來了。可能所有聽道的,都是一個待遇罷。


    常威隻有一點可惜的地方,那就是沒來得及跟鳳凰道別。


    現在,他在另一片寰宇之中。這寰宇,分外奇妙。


    常威站起來,舉目四顧。隻見天高地闊,入目處皆是綿綿無盡的山。仙雲浩蕩,霞光陰運,一道道強弱不同的氣機,在這群山之中鱗次櫛比。


    看到這些氣機,常威就瞬間知道了這些氣機所代表的存在。各種修道士、各種妖魔精怪。


    這片天地非常神奇。常威比照自己曾經經曆過的太玄仙寰,發現當前這片天地,比太玄仙寰還要高一個等級。


    這裏的時空穩固之極。相對應的,又是法則外顯之極。


    無疑,這裏極適合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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