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哥,三弟,寶乾怎麽辦?還有大姐?他們靠著手上的銀子?老的老病的病,若是被人欺負,他們也沒能力抵抗,那些銀子能撐多久?梅姨娘又怎麽會給他們太多?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我不能昧著良心。”方其瑞貼在何家賢身上,喃喃自語,似乎在說給她聽,又說給自己聽。


    “可若是一直將他們挑在肩上,等寶乾十幾年後接管,我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阿賢,你不知道,我如今做生意,無法全心投入,我在想,這些我掙來的,打來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順的,有朝一日,全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呢。到時候我的兒子,卻又兩手空空。他會不會怨我?說為什麽爹爹掙的,全給哥哥了?而他,什麽都沒有?”方其瑞這些日子,表麵看起來挺好,實際上心如火燒。


    何家賢聽後半響才道:“我竟不知道你也想過這些,我還當你是聖人一個,打定主意要為寶乾守住家業了,因此姨娘叫我勸你讀書,我也不願意勸你。”


    方其瑞嗤笑一下,點她鼻尖:“別給我戴高帽子,我不是。”


    何家賢笑著道:“現在自然知道你不是了。既然今日明白了你的心意,莫不如我幫你做一迴主吧。今日玉珠教了我一招,叫釜底抽薪。”


    方其瑞不解,何家賢便道:“人生在世,但求安樂二字,我知道你與我想的一樣。你隻想過你的困擾,卻沒想過方家的困擾。這個釜底抽薪我也是想了許久才想到,是個什麽意思。既然今日你說,那我就直接說了。與其拖泥帶水,到時候亂七八糟的,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三弟沉迷五石散,大夫說不可強戒,但是能不能慢慢醫治,減少依賴的時間呢?他總有清楚明白的時候,可以看看賬簿吧。”何家賢慢慢說道:“還有大姐,她雖然嫁出去了,可如今被休棄,就是咱們方家的人。大哥三弟是她的親弟弟,與咱們這樣隔了一個肚皮的又不一樣。若是大姐、大嫂和三弟聯合起來掌家,給寶乾守住家業,你另辟江山,自立門戶,到頭來,誰也說不出個什麽理來,也挑不出什麽錯來。你覺得如何。”


    方其瑞聽後歎道:“我曾經想過把鋪子賣掉後,把所有的銀子給二叔掌管,讓寶乾長大繼承。又覺得祖輩們辛苦打下的帝國不容易,就這樣葬送也是我大不孝。又擔心寶乾日後坐吃山空,不思進取。你這個主意倒是有些意思,大姐是外人,自然是不可能吞了產業給翰哥兒的,不然天地不容。三弟如今隻怕是沒辦法再娶妻生子的了,倒是明白的時候能管下帳,也算自立了。再說有大哥看著,一個管內賬,一個管外賬。隻是大姐拋頭露麵的……”


    “古代還有太後垂簾聽政呢,這算什麽。”何家賢不假思索道。


    方其瑞一點頭,沒發覺她話裏的漏洞,笑著道:“可以試試,倒是個好辦法。”


    “恩,隻是這話我們來說,難免讓人覺得你想撂挑子不幹,或者別有居心,被胡亂揣測就不好了。”何家賢道:“我也是方才你說到底是親妹妹,怎麽也要管一把的,才想起來。這事兒,可以叫玉露去說。”


    方其瑞聽到這裏,方才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何家賢許久,才道:“你的長進,簡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何家賢趁熱打鐵:“還有你,我也有一招釜底抽薪,你看你願不願意了。”說完附耳在方其瑞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方其瑞先是愣住了,半響才道:“我要好好想想,此事要慎重對待。”


    何家賢點頭:“不管你作出什麽選擇,我都是支持你的。”


    方其瑞將她摟在懷裏,低聲呢喃道:“賢內助。當初你剛進門,生生澀澀的,如今心裏的主意,卻是比我都大了。”


    何家賢不吭聲,隻靜靜的感受這一刻夫妻之間彼此信任的美好。


    門外麵紅梅笑著道:“四姑奶奶來了。”


    何家賢便道:“你別說話,且聽我說。”


    方其瑞點頭。


    方玉露一進門就對方其瑞道:“二哥。”


    又示意何家賢迴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何家賢道:“汀蘭院如今我做主,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是一樣。反正左右不過是要銀子。”


    方玉露見她一開始就沒個好態度,還當她是不打算給了,正要開口譏諷她小氣,就見她嘴上說著,起身卻去拿銀票在手上數著。


    何家賢數了一遍又一遍,才握在手上,也不說給她。


    方玉露將譏諷的話吞進去,笑著摟一下何家賢肩膀:“二嫂果真貼心。”


    如此變臉的速度,何家賢自己想了一下,仍覺得此生都追不上了。


    揚了揚手上的銀票,卻不給方玉露,吊著她的胃口:“銀子可以給,是有條件的。”


    方玉露一聽要談條件,麵上的欣喜盡數淡去,坐下來慢條斯理的開口:“那也要看給多少,值不值得我去做了。”


    何家賢道:“我和你二哥,統共手上就兩千兩,全數給了你。”


    方玉露便撇嘴道:“少了。”


    何家賢道:“豈止你嫌少了,我也嫌少呢。你當你二哥多有錢啊,印章都管在梅姨娘手中呢。別說銀子了,就連進貨都要她點頭。”


    方玉露聽她怨念的語氣,知道二人大概是因為這事起了嫌隙,便道:“那也是你們自己人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


    何家賢道:“跟你是沒關係,可我跟你二哥也沒討到好處呀。她連我們都防著呢,一人大權在握,絲毫不讓。”


    方其瑞聽她這樣講話,大體明白她要用什麽方式達成目的了,也不開口,就在一旁坐著假裝看書。


    方玉露見他默許,知道也是他的意思,便不再陰陽怪氣,將話挑明了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隻瞧她如今通天的本事,當初卻對我娘忍氣吞聲,連方玉煙被我娘故意驕縱成那樣,一件禍事一件禍事的闖,都能全數忍了,拿女兒的一生做賭注,就知道是個厲害的人。你們在她眼裏能算得了什麽?”


    這話七分真,三分是帶著氣,方其瑞聽了臉色煞白,卻也明白她說的是事實,沒有出言反駁,像是沒聽見一般,反而起身放在書本,走了出去。


    方玉露嚇了一跳,以為方其瑞生氣了,看何家賢麵色正常,沒有緊張的意思,想了想又道:“隻是如今她一個人掌管整個方家的生死,誰也奈何不了她。你們還是乖乖聽話當個賺錢的傀儡吧,說不定她心情一好,賞你們一點彩頭。”


    說完歎口氣,很是無奈,卻又帶著幾分向往:“瞧瞧這方府的變化,我初迴來都不敢認。這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的雅致,隻怕花了不少銀子吧。比起那些金銀玉器,這才是不聲不響的驕奢淫逸啊。隻怕我在並州,太守府不如這裏萬一。還有今日我撞見她吃官燕,那是進貢的貢品,不知道她哪裏來的本事,能夠享用到。我若不是見著那裝燕窩的匣子,跟我上次在燕王府王妃手中見過的一樣,還以為是眼光了呢。”


    何家賢聽她說的嚇人,迴頭看了一眼方其瑞,見他臉色如常,打斷了方玉露的話:“別說這些了,你自己清楚就行。我隻是問你,這兩千兩銀子你要不要。”


    “自然是要。”方玉露不假思索的開口。


    何家賢道:“既然要,那便是答應了我說的事情。”


    方玉露暗道上當,怒道:“我都還不知道你說的何事,如何答應。”


    何家賢道:“不會讓你虧本的。便是兩樁,一是你將三弟藏在馬車裏麵帶走,別叫人發覺,請個大夫給他戒戒五石散。”


    方玉露又是嚇了一跳,正想問問方其瑞是否同意時,驀地想起他已經不在屋裏。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二哥的意思?”方玉露謹慎起見,又問。


    何家賢不動聲色:“銀子是我給你的,自然是我的意思。”


    方玉露見何家賢偏等方其瑞走出去了才說這件事情,想來是跟梅姨娘起了嫌隙,方其業多少也是她的親弟弟,雖然不願意趟這個渾水,可到底看在銀子的麵子上,於情於理都該管的,便道:“不是說治不好了麽?我可不保證。”


    何家賢道:“不求脫了那五石散,隻求能神誌清明一些。”


    方玉露見要求不過分,沉思幾下便答應了,又問:“還有一樁呢。”


    “你去跟大姐說,請她出麵幫忙管幾間鋪子,不多,相公忙得腳不沾地,憑什麽隻讓他一個人勞累,其餘的人都坐享其成!”何家賢裝出很不忿的模樣。


    方玉露看了一眼何家賢:“你就不怕二哥知道了你的打算,找你算賬?”


    一看就是何家賢在為接手方家儲備後備力量,她膽子倒挺大。


    何家賢撇撇嘴:“隻是管幾間小鋪子,讓二爺騰出手來幹大事,有何不可?大姐一介婦孺,有什麽能耐能把家業從二爺手中奪了去?我就是看不過一個一個的都等二爺養活。累死累活的得不到個好處,要累大家一起累,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方玉露想著這也是人之常情,多一個親姐姐幫忙,總比請外人的好,便點頭道:“既然你不心虛,為何不直接找梅姨娘說去,反而要偷偷摸摸的找我?”


    何家賢冷笑:“有些人恨不能一兩銀子也要弄到手,有些人卻隻想做大買賣。難道你沒聽過抓大放小?況且,既然讓人不舒服,那便都不舒服好了。她要攏權一人之手,我偏要放權,讓大家都沾沾光。”


    方玉露見何家賢果真見識淺薄,以為她跟梅姨娘置了氣,使些小絆子出出氣而已,暗道果然狗肉上不得席麵。若是她,隻怕也要像梅姨娘一樣做法才穩固。


    兩廂談成,方玉露拿了銀票。


    方其瑞從外麵散步迴來,見何家賢一臉輕鬆的模樣,問道:“談成了?”


    “是。”何家賢點點頭:“你別怪我用這樣的手段。若是能正大光明誰不願意?隻可惜你這個妹妹慣是個多疑又愛錢的,若是直說,她定然以為我們跟梅姨娘一條心,要算計她兄妹幾個呢。與其她不誠心幫忙,莫不如我就做了這起子小心眼的人,讓她知道女人之間鬥氣,無非就是那些小事情,便不會往深處想了。”


    他們的打算是要一步一步,慢慢達成目的。以免梅姨娘發覺,從中作梗,功虧一簣。


    方玉露到底從梅姨娘手中要了銀子,一共五千兩。何家賢見她拿了銀子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出賣了自己。


    過了三天,方玉荷在稟明了梅姨娘的情況下,開始管理一個玉器鋪子。金銀玉器一般都是關上門做生意的,因為貴重耀眼。方玉荷不需要拋頭露麵見太多人,隻是在店裏坐鎮,有貴客來,掌櫃的才會請她接待一二,時間一長,倒也漸漸適應了。


    方玉露一直待到開春,寫了帖子,說自己難得迴來一趟,請以前交好的那些夫人小姐們來方府遊玩春宴,得到不少響應。


    方府因為大手筆擴建,名聲傳了出去,一直不曾對外人展示,不少夫人們聽說鬼斧神工,精致異常,雖沒有侯府那樣的底蘊,沒有從家那樣的醇厚,但是光鮮雅致,別具一格。


    到了那日,梅姨娘果真安排的妥妥當當,臨時又買了三十個年輕的小丫鬟,一水兒的在門口迎客。那些身份低微的,便是兩個丫頭,身份高些的,便是幾個得寵的媽媽。再高些的,如許夫人之流,則是方玉露親自接待。


    方玉婷也在邀請之列,自然也來了。


    反倒是梅姨娘,一直推脫自己身份地位,不過是個妾室,就不參加了。


    不少夫人本是矛盾的心情,一麵因為她現在的身份瞧她不起,一麵又對她充滿好奇,想見識下落魄的閣老家的小姐到底是什麽樣。說起來是不齒,內心深處又隱約覺得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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