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煙對陳氏信任頗深,一直母女情深,隻怕也深信不疑。


    也因此,陳氏根本不怕別人探視,也不怕方玉煙說出自己懷孕的事情。畢竟未婚先孕這種事,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文磊少爺根本丟不起這個人,反而會破罐子破摔,抵死不認。


    這其中利害,方玉煙也知曉,因此很是配合陳氏閉嘴不言,方才若不是以為前來探視的人是陳氏,隻怕也不會說溜嘴。


    何家賢瞧著她滿臉期盼的樣子,不忍心叫她失望,隻含糊道:“梅姨娘會為你想辦法的。”


    “誰稀罕!”方玉煙翻個白眼:“就她?隻怕侯府大門都進不去。”


    “算了算了,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也懶得求你……還是等母親來了再說。”方玉煙懶懶的靠在門框上,隔著門跟何家賢道:“難為你還有心來看我,若是父親那邊你說得上話,記得替我說幾句。我跟文磊少爺是兩情相悅,並不是什麽私情,他答應娶我,我才……”


    說著似乎覺得不雅觀,因此停住了沒說,轉了話題道:“你叫方玉靜那小丫頭別老是哭,那麽大個子成日裏哭哭啼啼丟人現眼,弄得父親更加不喜歡她……”。何家賢聽她絮絮叨叨言語中滿是對方玉靜的關愛,聽起來有些像遺言的意思,越發覺得心酸,不敢告訴她陳氏並未為她做任何事,她的一切期望都是白搭,自顧自離去不提。


    何家賢在家坐立不安兩日,卻聽不見任何關於王府派人過來商談的風聲,文磊少爺更是連一個蹤影也不見。


    去問梅姨娘,得到的答複是隻能等。若是方老爺知道她們私自去找男方,定然不會輕饒,又歎一切皆是命,若是真的無法補救,也隻能由著方老爺處置了。


    急了多天,臨到方玉煙啟程前一天中午,吉祥突然匆忙來報,方玉煙不知道喝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腹痛不止,大聲哭鬧,後院的人都聽得見,卻沒人敢理會。


    據說看守的婆子去報陳氏,陳氏請了大夫看了,說是不傷及性命,隻道:“老爺已經做了定奪,隻要不危及性命,不便插手。”


    何家賢正在暗想什麽叫“隻要不危及性命”時,又聽雪梨進來告訴:“梅姨娘給三小姐請了大夫,正在看呢,夫人阻攔,雙方爭執了起來。”


    何家賢急忙起身,再也坐不住,有些擔憂:“走,過去看看。”


    到了關押方玉煙的地方,見梅姨娘與陳氏劍拔弩張,雙方帶著幾個丫頭,兩邊又各有一個大夫,互相對峙著。


    恰聽陳氏嗬斥道:“這是老爺的主意,你休要多管閑事,大夫已經看過,說玉煙沒什麽大礙……”


    “煩請姐姐讓大夫進去瞧瞧,我方可放心。”麵對陳氏的嗬斥,梅姨娘仍舊是不溫不火,恭敬有禮。


    “要你放什麽心?你生下這等不省事的女兒,還有臉來假惺惺……”陳氏很是生氣:“從小到大裏可曾管過?如今在這裏貓哭耗子……”


    “還請姐姐讓一讓,三小姐還是呻吟,隻怕還是不舒服……”梅姨娘緩緩說道。


    “有什麽不舒服?難道我請的大夫不如你請的大夫?我一直將玉煙視為己出,難道我會不心疼她?”陳氏愈發生氣:“來人,把梅姨娘送迴房裏,等老爺迴來,再細細稟報!”


    “我不走,夫人不讓我瞧瞧三小姐,我不會走的。”梅姨娘挺直脊背,並無半分害怕:“老爺迴來,也會體諒我一片慈母之心。”


    “慈母?嗬嗬,真是笑話。”陳氏冷哼:“懶得與你多費口舌。”她轉頭對著幾個粗使婆子:“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將梅姨娘送迴去!”


    那幾個婆子麵麵相覷,想動手卻又不敢動手。


    周氏也早已經來了,在一旁委婉勸道:“梅姨娘還是先迴去罷,母親素來疼愛玉煙,大夫也看過,說是無大礙,自然是信得過……”


    梅姨娘卻如一根旗幟一般,杵在門外,麵色從容,又恭敬給陳氏行了個禮:“還請姐姐成全,讓大夫進去一看……”


    “啪!”陳氏被她糾纏的火冒三丈,伸出手就狠狠扇了梅姨娘一個耳光,頓時出現五個紅指頭印子:“你太咄咄逼人!我看著你這幅清心寡欲的模樣就來氣……”


    周氏和何家賢忙上去拉架,被陳氏甩開,她正待說出更難聽的時,外麵有人跑到陳氏跟前通傳了幾句,陳氏滿臉驚疑:“七王妃怎麽來了?”


    忙丟下所有人,隻帶了幾個心腹,一溜煙去見客,急匆匆丟下一句:“把她給我看好!”


    她一走,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把手門的婆子還是虎視眈眈,不過到底陳氏走時帶走了不少人,眼下梅姨娘帶的丫鬟與何家賢帶的丫鬟加起來占多數。


    周氏是個機靈人,見梅姨娘伸手摸了一下臉頰被打的地方,隨後站定對看守婆子正要說話,忙搶在前頭道:“我聽著三妹妹還在叫喚呢,姨娘趕緊進去看看吧。”


    看守的婆子和剩下的陳氏餘部見周氏倒戈相向,她一向在陳氏跟前又得臉,一時沒人敢阻攔,管鑰匙的婆子打開鎖,就見方玉煙躺在地鋪上,冷汗淋漓,臉色蒼白,奄奄一息。


    梅姨娘見了女兒此情此景,一直佯裝的鎮定悉數崩潰,趕緊快步走進去,又命大夫:“趕緊……”那大夫也知情況緊急,忙去蹲下身子給方玉煙把脈,沉吟半響後才低著頭,有些躊躇。


    梅姨娘屏退周圍的丫頭,連帶著周氏都趕走了,隻留她和何家賢,這才聽大夫道:“這位夫人這是有滑胎之相,老朽估計是吃了極為烈性的墮胎藥,雖然藥量不多,還是有些不妙……”


    何家賢聽了大驚,梅姨娘卻隻是暗暗訝異,衝他點點頭:“勞煩大夫開個方子,一定要保母子平安。”


    那大夫拱手道:“老朽不敢保證,隻能盡力而為。”


    何家賢一時便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其中關節,才問道:“那夫人帶大夫來看三妹妹,怎麽沒見開藥?”


    梅姨娘瞧了何家賢一眼,才咬牙切齒道:“那藥,她定然知曉是誰下的。”


    何家賢聽聞又是一驚,將梅姨娘的話想了一遍,倒是毫無疑義。若非知道是誰下的,就不會作出“隻要不危及性命”這種決定,可到底是誰?卻又沒個定論。


    可縱觀整個方府後宅,除了知道方玉煙懷孕的少數幾個人,再沒有別人,看周氏的模樣,隻怕連她也是瞞著的,否則不會那麽容易在陳氏走後,就幫助梅姨娘進屋。她可能以為是普通的生病,要不然,就是公然破壞陳氏的計劃了。


    會不會是陳氏自己?亦或者是方老爺?想到之前梅姨娘暗示的那些話,還有小郡主分析的情況,何家賢脊背涼颼颼的一身冷汗。


    一定是這樣。何家賢越想越覺得是,陳氏帶大夫來,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並非為了醫治方玉煙,而是為了確保隻打掉胎兒,不傷害方玉煙的性命。


    為了所謂的遮醜,一手帶大的女兒,也竟能如此狠心!


    何家賢心裏涼颼颼的,隻聽見梅姨娘不住地歎氣。大夫熬好了藥,灌了方玉煙一碗,又把了一次脈,才道:“老朽已經盡力,隻能聽天由命。若是熬得過去,大概明日就會醒來。若是熬不過去,那就等明日早上,老朽來複診時,再開一劑墮胎藥,將裏麵殘留的清理幹淨……”


    梅姨娘連聲道謝,又多給了診金請大夫保密。大夫點點頭,看看方玉煙,滿是歎息的搖搖頭走了。


    梅姨娘蹲在地鋪前,看看毫無神智,卻因為疼痛偶爾呻&吟一聲的女兒,眼眶濕潤,不假思索的對跟來的丫鬟道:“你叫人抬軟兜來,把三小姐抬到我院子裏調養……”


    “夫人請梅姨娘過去見客。”風鈴過來傳話。又對何家賢道:“小郡主來了,提了二奶奶,請一並過去。”


    眾人方才已然都聽見說是“七王妃來了。”幾個丫鬟婆子不明就裏,倒是雲裏霧裏。何家賢是知道的,聽見的一瞬便知道事情有了轉機,隻是梅姨娘滿心擔憂方玉煙,都沒提此事。這會兒聽見,梅姨娘終於有些釋懷的神色。


    何家賢帶著梅姨娘忙步履匆匆往花廳去,待經過汀蘭院時,卻被梅姨娘拉住:“你去梳洗換件衣裳。”


    何家賢猶豫:“可是王妃不是等著嗎?若是遲到了……”


    “臨時傳喚,說不上遲到與否。王妃代表的是天家顏麵,若是像你我這樣蓬頭垢麵,反而是大不敬之罪。”梅姨娘淡淡的笑著,仿佛臉上的紅印子早已經忘卻一般。


    何家賢愈發覺得梅姨娘的見識膽識談吐真的不是一般的妾室可比,無怪乎方老爺喜歡她,朗聲應了聲“是”,便迴屋去梳洗換裝。


    認真打扮一番,整潔卻不華麗,何家賢這才又到花廳,卻瞥見梅姨娘早就在了,換了一身鵝黃色衣裙,臉上的腫痕也用脂粉掩蓋了,正在屈膝給王妃行禮。


    何家賢忙過去也屈膝行禮,見王妃是個清秀娟麗的婦人,穿著打扮均大方得體,還沒有一旁的陳氏奢華,頓時心生好感。


    隻是禮還沒行完,就見王妃細細端詳了梅姨娘一會兒,才攸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神色激動,有些語無倫次:“雅茹……真的是……”


    何家賢離得近,真切的瞧見梅姨娘微微搖頭,王妃像是一下子看懂了,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佯裝鎮定的坐下來,對梅姨娘和何家賢揮手:“是本宮認錯人了,你們起來吧。”


    何家賢與梅姨娘這才起身。也不知道王妃與陳氏談到哪一步,陳氏的臉色並不好看,等她二人坐下,才指著梅姨娘對王妃道:“這位是方玉煙的姨娘。”


    梅姨娘便又淡淡的衝王妃頷首,那邊小郡主調皮的衝何家賢眨眼睛,又揚了揚手中的絲帕。何家賢見是繡的一隻兔子,正在吃草,便悄悄衝她比劃了一下。


    耳邊就聽陳氏說道:“王妃既然已經問清楚事情的原委,又特意招了方玉煙的姨娘過來也看了,不知道如今是如何決斷?是我女兒不檢點在先,王妃作何處置,我們方府絕無二話。”


    “子嗣為大。”王妃又瞧了梅姨娘幾眼:“到底也要命大夫診脈才好定奪。”


    陳氏點頭,露出些許暗喜的神色:“那是自然,肯定不能聽我們方家一麵之詞。”又恭敬道:“不知道王妃何時派大夫來?我們也好作些準備。”


    “過兩日吧。”王妃淡淡的笑著:“等身孕確診了,到時候我問問文磊的意思,再派人過來傳話。”


    “是。”陳氏很是恭敬:“那不知道王妃還有何疑問?”


    “那就要問她。”王妃指指梅姨娘:“你們都先退下吧。兒女的秉性,還是要問親娘才能知道清楚,你住哪個院子,我同你去說話。”


    “玉煙從小養在我的膝下,她並不十分清楚。”陳氏徐徐道來:“王妃若有疑問,還是問妾身罷,方陳氏不敢隱瞞。”


    “不必了。”王妃揮揮手,神色間已然有些不耐煩。


    陳氏無法,隻能眼睜睜瞧著王妃起身,王妃又打量了一下何家賢,才問小郡主:“這就是你說的贈帕之人?”


    小郡主點點頭,拉起何家賢的手:“賢姐姐,我們去你屋裏說話。”


    何家賢也隻得走開,留下梅姨娘帶著王妃往外走,陳氏阻攔:“王妃,這可於理不合,她住的地方乃是下人居住之地,醃臢汙穢,王妃若是想問,留在花廳問便是,我們等迴避。”


    說著不等王妃迴答,便衝下人們擺手:“你們都退下。”


    花廳上頓時隻剩下梅姨娘和王妃等幾個人,王妃又屏退隨侍的丫鬟,那丫鬟有些遲疑,不肯離去,王妃怒道:“走遠些。”


    丫鬟嘟嘟嘴,這才站的遠了些。


    王妃往前靠近梅姨娘,細細打量她半響,才歎氣道:“雅茹,你別否認,我知道是你,我認出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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