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粟簡直難以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痛,她隻是看一眼都覺得頭皮發麻,那闞風輕生前到底經曆過什麽樣的折磨?


    刻上去的字一層疊著一層,這表明刻字的過程不是僅有一遍。


    趙一粟不太辨認得清,而欒書淵已經讀出了骨頭上出現頻率最多的字:“天劍門,闞風輕……”


    “嗒……”


    東方禹的眼淚重重砸在遺骨。


    他狼狽地抹了一把臉,說:“這是師兄自己刻的,他一定是被魔氣侵蝕後,害怕自己徹底入魔,所以用這個劇痛的辦法提醒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忘記一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師兄他一定不是主動墮魔,他是被逼的,他是受害者……”


    東方禹徹底情緒失控,趴在冰棺邊上嚎啕大哭。


    趙一粟不由得跟著紅了眼眶。


    東方禹:“為什麽天行盟不把師兄的遺骨煉化,若是煉化了,煉出了魂石,定能知道師兄是被魔修控製,他受了天大的委屈,為何要任由那些流言多傳了幾十年……”


    對於李停雲當年不願意煉骨驗屍的事,東方禹果然是有心結的。


    欒書淵將一截被草藥汁浸泡過的骨頭拿起來,細細看著,說:“那是因為李停雲知道,你這位師兄付出生命的代價帶出來的信息,不能輕易外傳。若是煉骨,這上麵的東西徹底毀了不說,消息也會泄露出去。”


    東方禹愕然止住了眼淚:“前輩,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欒書淵:“骨頭有被燒過的舊痕,說明有人早就觀察過這具遺骨,還看到了上麵刻著的字,後來又刻意偽造了魔氣掩蓋痕跡的樣子,這才讓我洗了好半天……你看這截骨頭。”


    趙一粟和東方禹都湊過去看,又被欒書淵拉開:“離遠點,再用神識細細看。”


    趙一粟退遠,將神識沿著那些刻痕遊走,忽然認出來:“亗墓城地圖?!”


    欒書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短命鬼,你還去過魔修的古都城?”


    “沒,在伏羲山的一本古籍上見過。”


    趙一粟撒了謊,其實這是她在修仙百科上看過的,由江雲塵所繪。


    欒書淵語氣不明地說:“伏羲山竟有這種古籍?我倒想見識一番。”


    趙一粟沒接話,免得多說多錯。


    修仙百科上的那幅地圖和眼前刻在骨頭上的地圖的大致走向一樣,但闞風輕繪製的一這張明顯要更加細致,並且可以用靈力還原城3d立體地圖,連很小的街巷都清晰可辨。


    趙一粟不知道闞風輕用的是什麽法術,但知道繪製這幅圖闞風輕一定耗費了極大的時間,走遍魔界古都城的大街小巷。


    曆來魔界都是人修難以踏足的地方,若是能有整個魔界的地圖,他日仙魔大戰之時人修的勝算必會大大提高。


    這幅圖可惜在隻是一張古都城,趙一粟不由得盤算,為什麽闞風輕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刻在骨頭上的卻是古都城亗墓城,而不是現在被啟用的魔界新都城呢?


    她思緒飛快,但東方禹顯然跟不上兩個人的對話速度,不停發問:“魔界的都城不是定坤城嗎?怎麽還有一個古都城?”


    “古都城很大,有很多魔修嗎?師兄為何要畫魔界的古都城地圖?”


    “為何這幅地圖需要嚴格保密,連停雲真人都要幫忙隱藏?”


    他一連提出好幾個問題。


    欒書淵難得這麽有耐心,將骨頭放迴原位,說:“魔界的事我了解得也不多,但古都城亗墓城在新任魔界首領上任時已經被廢棄了。魔界有規矩,新王新朝代,駐留在舊都城不願遷徙的人會被視為叛徒,處以極刑。闞風輕冒這麽大的風險,畫下了一幅古都城的地圖,其中用意隻有實地探查才好解開。”


    趙一粟緩緩地說:“天行盟拿到這個消息,必定要處理得慎之又慎。怪不得停雲真人要按下不表,此地圖日後必有大用。東方禹,你是怎麽把遺骨偷出來的?”


    按理說這骨頭上的秘密事關重大,李停雲本來就是天劍門的掌門,後來出任天行盟盟主之後,就逐漸從天劍門卸任了。


    趙一粟也是這次出關之後才知道,目前天劍門由八品後期的赤霄真人掌權,但實際上李停雲永遠都與天劍門無法分割,他的話分量在門派內絕對比赤霄真人還要重。


    既然李停雲親口下令,要好好安葬闞風輕,就不可能讓人輕易將遺骨帶出來。


    東方禹迴想了片刻,想到那空寂無人看管的墳塋,忽然明白了什麽。


    “師尊他是有意讓我將遺骨帶走……”


    “現在知道叫人家師尊了?”趙一粟拍拍他的肩膀:“誤會解開就好,停雲真人是信得過你,讓你把屍骨帶著,好過他派人日日看守,顯得此地無銀。這件事僅限在場的三個人知曉,你才剛晉升五品,做事別衝動。”


    東方禹苦笑一聲:“我知道。可笑我從前還享受別人對我的尊敬,如今走出天劍門才知道,區區五品算得了什麽?想為師兄洗清冤屈,隻調查到這些線索就用了二十五年,等到能親自動身那一日,又不知要過多少年……”


    “小子,有空自怨自艾,不如勤勉修煉。”欒書淵把冰棺蓋好,用法術將冰棺縮成一個很小的法器,推到了東方禹麵前。


    “前輩說得對。”東方禹長歎一聲,將法器收迴,朝欒書淵尊敬行禮:“大恩不言謝。”


    沉重的氣氛之下,趙一粟換了個話題:“前輩,晚輩還有一事好奇,您可曾聽說過陰靈骨?”


    欒書淵本來從容不迫的表情,因為她這個問題驟變,瞳孔微微縮了一下,像是受到什麽驚嚇:“你問我陰靈骨?你從何處聽說的?!”


    第470章 第四片噬魔鏡碎片


    趙一粟沒想到對方這麽激動,忙把那銀發女修怒闖煙雲洲的事說了。


    欒書淵聽完:“原來是她,謝雲招。”


    這聲音裏帶著化不開的苦澀。


    他手心翻轉,一個藥瓶子出現在掌心:“這是我欠她的,下次你見到她就告訴她,世上沒有陰靈骨,更沒有起死迴生之術,讓她早日解開心結。”


    趙一粟:“不是,我跟那位女修不熟的,這東西您還是親自轉交吧。還有,您二位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您要不然展開說說?”


    欒書淵強行把東西塞到她手裏:“你們走吧,我沒心情待客。”


    趙一粟:“不是,您使喚人不給跑腿費的嗎——”


    長長的尾音在空中拖著,九品大修拂袖一揮,兩個人瞬間從屋裏消失。


    等兩人再次睜開眼,已經重迴了煙雲洲內。


    趙一粟手裏還拿著那個被強行塞到手裏的藥瓶子:“可惡,一點瓜都沒吃到,還被迫免費接了個傳話跑腿的差事。”


    無奈地將藥瓶子收起來。


    “趙一粟,大恩不言謝。”東方禹很認真地對她說:“我要迴天劍門了,下次相見不知是何年,萬望珍重。”


    “知道是大恩,就給一句話?也不說來點報酬。”


    說著朝東方禹攤開掌心。


    剛湧上來的一點離愁就這麽被趙一粟的話給衝淡了。


    “趙一粟,你怎麽這麽俗?三句話不離錢,好歹也是六品了。”


    “我就是個俗人,六品是俗人,以後九品也是俗人,這叫不忘初心。”


    東方禹用力打了一下她的手掌:“我沒錢,告辭!”


    轉身就飛走。


    他也要快點修煉,快點晉升,終有一日他會走入魔界舊都城,揭開師兄拚死帶迴來的真相。


    趙一粟指著他的背影叫嚷:“堂堂天劍門東方家族的嫡係後人,這點報酬都不願意給,真是越有錢越摳門兒——!”


    趙一粟目送東方禹離開,轉身時,眼中的市儈渾然不見,變成了難掩的凝重。


    月色寒涼,將她的身影勾勒得伶仃孑然。


    她披著月色找了間客棧落腳,進門就開始迴想欒書淵的那句話。


    “有人把壽元給你了。”


    什麽意思?


    重塑內丹的時候,江雲塵犧牲了自己的壽元?


    趙一粟將命格盤點亮,細細查看,可無論怎麽觀察都瞧不出什麽端倪。


    看來這事要當麵問江雲塵了。


    為了讓心靜下來,趙一粟拿出了丘左給他的符術竹簡,開始潛心畫符。


    升級六品,她畫符的能力有了質的飛躍。原本在丘左的斥罵下也畫不好的幾個符眼,全都一筆成型。


    於是她嚐試挑戰了一下最難的符眼搖光(七)式,畫得十分吃力,但最終還是成型了。


    她又練了一會兒,覺察到畫得吃力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筆法陌生,而是受修為所限。


    她現在心思雜亂,隻想做一些簡單重複不費腦子的事,所以放棄了瑤光(七)式,轉而畫玉衡(五)式。符眼在手下成型後,她按照老方法,將桃籙上的符紋結合玉衡(五)式做各種各樣的設計變化……


    幾天幾夜過去,腳邊堆積起了大量的創新五品符紙。


    趙一粟沒有心思一一試用,直接將符紙送到錢寶丞那裏寄賣,並囑咐這些符紙要等她離開煙雲洲後才能慢慢開售。以免有心人根據時間線推斷出這些流出黑市的符紙跟她有關。


    在趙一粟潛心練習畫符的時候,江雲塵已經從劍靈閣中走了出來。


    天劍門的弟子都候在門口,想知道這位傳說中的天生靈體會從劍靈閣中拿出什麽樣的劍。


    可惜等了許久,就瞧見江雲塵拿了一把桃木劍出來了。


    劍乃利器,鑄劍的材質越好,劍的品質就越好,諸如桃木劍這種東西,都是擺在劍靈閣上萬年無人問津的廢物。


    這把桃木劍之所以能入劍靈閣,大約是因為此劍乃是用上古萬年桃木製成,加上鑄劍人手法卓越,將劍的外形打磨得格外考究、精美。


    好吧,說破天了也就是個美麗廢物。


    ——“江雲塵到底不是劍修,不識貨,這是看臉挑劍?”


    ——“可惜了劍靈閣的令牌,隻能用一次,我們天劍門從未讓外人進入過劍靈閣。”


    ——“桃木劍算幾品?三品?”


    ——“我入劍靈閣見過這把劍,沒品。”


    ……


    天劍門的弟子議論紛紛,投射到江雲塵身上的眼神也變得又愛又恨了。心想伏羲山的天生靈體怎麽腦子這麽不靈光,可惜,可惜……


    江雲塵才不在意這些閑言碎語,他已經修上六品,便是手裏拿著塊板磚,也自有高修風骨。


    當他信步走下山時,所到之處議論聲會立刻變小直至停住,仿佛有什麽氣場在壓製著所有人,等他走遠了,消失的議論聲才會重新冒頭,隻是這種議論遠不如開場那樣放肆,夾雜了幾分敬畏。


    江雲塵從天劍門的主道走到山腰處,跟等在那裏的現任掌門赤霄真人打了個照麵。


    赤霄真人是中年模樣,有著劍修慣有的氣宇軒昂之態,目光落在他手裏握著的桃木劍上,恰到好處地掩飾了自己的驚訝:“這把桃木劍可有年頭了,從我萬年前入天劍門起,就在劍靈閣裏供奉著,說不定是遺留在裏麵最古樸的劍呢,你為何會選這把?”


    江雲塵:“我不缺法器,想選一把好看的送人而已。”


    赤霄真人朗聲笑起來:“年輕人,有趣!看來伏羲山要有喜酒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雲塵波瀾不驚,朝他抱拳:“晚輩還有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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