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沉默寡言的郭半農開口問他:“那你……如何消解了這份恨,在藏器塔中破了心魔?”


    他這話其實是替自己問的。


    若論身世淒苦,他與王破虜不分高下。這麽多年過去了,郭半農心底的那道傷疤從未愈合過。


    王破虜:“消解?為什麽要消解?俺不消解。”


    他聲音是帶著恨意的理所當然:“俺又不是佛祖,為什麽要原諒那個周賤婦?要不是她死的早,俺非得破了修士不下凡間殺戮的規矩,把她抓來,千刀萬剮!便是殺了她後要入修羅地獄,在所不惜!


    “後來俺想明白了,周賤婦死了,但世上的惡人還沒死完。魔修吸取人的惡念而成,是惡中的最惡,所以俺就給自己定下了規矩,以後遇魔殺魔,絕不手軟!”


    春夏恍然大悟。


    她從前隻覺得王破虜是個鐵憨憨,遇到魔修就暴躁,當初在玄丹府連八品魔王他都敢直往前衝,卻原來這是王破虜破解心魔的辦法。


    每個修士都有心魔,不管消解的辦法有多稀奇古怪,隻要適合自己便是最好的。


    王破虜這辦法雖然耿直、愚笨,但確實適合他。


    王破虜:“不止是誅魔,要是以後能去幽冥界,僥幸找到那個周賤婦的鬼魂,俺也要抽它出來爆錘三萬次解恨!”


    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


    人死靈魂入幽冥界,層層過關,該投胎的投胎,不願投胎的也都泡過了忘川水、喝了孟婆湯,彼此很難相認。


    再說幽冥界的靈魂何止千千萬,除非找到生死簿,可生死簿憑啥給你一個修士翻看,就為了報仇泄私憤呢?


    郭半農因王破虜這番話,忽然有所頓悟。


    他因當年自己的弱小,無法保護家人,成為僥幸活下來的唯一,常年自困自苦。


    他錯把這種自困自苦當成悲憫自己、憤恨世界的由頭,他渾身長滿了刺,怨恨世上不公平的一切。


    可他其實連王破虜都不如。


    弱就是弱,恨就是恨,人出身有高低貴賤,本就無法消解。他能做的便是認可它的存在,並不斷強大自己,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一往直前。


    隻有強大了,才可以為這個世界做出一丁點的改變,才能減少一個同樣悲劇的重演。


    過去雖是苦海,但這浪湧終將推著他向前,他要做帆,做船,做舵手,隻有這樣才有劃出苦海的那一天!


    郭半農感覺體內湧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這力量慢慢遊走過他的四肢百骸,叩擊著他體內的經脈關節。


    靈力不受控製地向外逸散,終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代桃:“郭半農,你怎麽了?”


    王破虜看了片刻,唿道:“他破了心魔,要晉升了!”


    龐才問二話不說背起郭半農就迴房,代桃慌裏慌張跟在後麵設下結界護法。


    王破虜眼中冒出狂喜:“哈哈哈哈,俺的話竟然也能破別人的心魔?!等他晉升成功了俺得讓他交學費……”


    “等等。”春夏望著王破虜身上湧動的靈力:“你冷靜點,你是不是也要晉升了?!”


    王破虜的笑容僵在臉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體內靈力的衝擊。


    郭半農是三品中期晉升三品後期,同階的弟子護法就能搞定,但王破虜是要三品大圓滿衝擊四品了,春夏可搞不定!


    她一個健步竄出去:“師尊——!!”


    +++++


    天行盟內。


    唐執可沒那麽幸運,他沉浸在幻境中,久久無法蘇醒。


    刺槐先他一步撐不住,他的靈力將要枯竭,連勉力支撐自己站立都快做不到了。


    平俊華暗自握拳:“刺槐的體質特殊,接受不了別人渡的靈力。若是在他力竭昏倒之前,唐執還沒能走出幻境,那他倆都危險了。”


    趙一粟早就對這個情況做了盤算,她摘走了平俊華腰間的令牌:“我有辦法。”


    平俊華阻止不及,又不敢離開,隻好放任趙一粟拿著他的令牌消失在屋頂後。


    時間每一秒都過得極慢。


    在刺槐力竭,單膝跪地的前一秒,身後傳來江雲塵的聲音:“把陣旗轉給我。”


    平俊華啞然——趙一粟你居然拿我的令牌劫獄?!


    趙一粟上前二話不說,又輕又快地擊了刺槐一掌。


    刺槐向後跌倒的同時,江雲塵接手了他原本的站位,手中拋出十枚棋子,每一枚棋子都恰好落在了刺槐的鬼麵旗的位置,穩住了搖搖欲碎的法陣。


    趙一粟順勢用法術拉了一把差點倒在地上的刺槐,她與江雲塵配合默契,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眨眼間就完成了一個法陣的交接。


    看得平俊華啞口無言:臨陣換陣師,原來是這麽容易的嗎?


    而刺槐在昏迷前最後的意識就是——怎麽可能?


    自己的陣法怎麽會如此輕易被江雲塵接手?這可是隻有他這種特殊體質才能催動的鎖靈陣啊……


    第439章 需要很多魂石


    刺槐控陣的時候,靈力消耗很大。


    反觀江雲塵,站在原地連手都沒抬,布好棋子後隻將靈力丟在上麵,本人負著手追上趙一粟,進了客房。


    趙一粟用法術把刺槐放在床上,對江雲塵說:“就是他,剛拿了三品大比冠軍的修士,刺槐。”


    江雲塵用神識掃過他,眼神浮起些驚奇。


    趙一粟:“看出什麽了?他是什麽體質?”


    江雲塵沒著急迴答,手裏結出個複雜的法印,將這印覆蓋在了刺槐的身體上方。


    法印在靠近刺槐時慢慢變了顏色,從原本的金印變成了暗藍色的印。


    江雲塵將一些靈力落在法印上,充滿天火氣息的靈力經過這枚暗藍色的法印轉化,竟變成了可以被刺槐吸收的靈力,湧入刺槐體內。


    “這什麽印?竟能……”


    “趙一粟,”江雲塵忽然打斷她,“他的內丹是用魂石重塑的。”


    趙一粟眨眨眼,她雖然一時跟不上江雲塵的思路,但卻聽出來他說出這句話時語氣中暗含的欣喜。


    “魂石?”


    她和江雲塵曾經在邪修身上、在被操控的蓬萊閣修士和那些魔修身上都獲得過魂石。


    魂石顏色紅得發黑,透露著詭異的氣氛。魂石可以互相融合,但也能輕易掰開分離,性質非常特殊。


    江雲塵的神識勾住了她的,牽著她經過那道法印,進入了刺槐的靈海內。


    趙一粟看見刺槐暗黑色的內丹在其中漂浮,內丹外殼慢慢融化,並將他的整個靈海染成了黑色。這大概也是刺槐黑色法術之芒的來源。


    “看起來他的狀態不太妙。”


    中階修士的內丹不會融化,修上高階之後內丹才會慢慢消融,與元神融成一體。刺槐這個狀態明顯不對。


    江雲塵:“他原身受過幽冥界三途河的腐蝕,若是尋常修士早就死了八百迴,但他竟用魂石重塑了自己的內丹。魂石連這麽重的傷都能救,重塑你的半顆內丹肯定沒問題!”


    趙一粟:“為何非要用魂石重塑內丹,魂石本是魔修操控人的傀儡介質,不怕被魔修操控嗎?”


    這個問題江雲塵對答如流,因為他早已考慮過一切:“被魔修操控的魂石是提前用魔修功法淬煉過的,已經認主。他找的魂石是無主魂石,隻要煉化入體,那魂石便隻認他,不會再被人煉化控製了。”


    趙一粟:“可他的內丹正在融化。”


    江雲塵:“這就是魂石唯一的缺點了。魂石畢竟是幽冥界的產物,與靈力天生互斥,放在修士的靈海中常年接受靈氣淬煉,就會慢慢融化。刺槐修為太低,無法處理魂石融化後的雜質,但是我能助你做到。麻煩的是,你目前修了天火,魂石若是入了你的靈海定會融化得更快,所以我們要盡快攢下足夠多的魂石。”


    趙一粟:“咱們手頭有那麽大一塊還不夠?”


    “遠遠不夠。”


    趙一粟暗自咋舌,江雲塵手中的魂石是他們一路拚殺攢下來的,西魔島那一戰更是殺了六百多個魔修,竟還不夠?


    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麽,江雲塵說:“靠殺魔修積攢太慢了,幽冥界與修真界開放通商,直接去酆都買魂石!”


    他說著就要走,見趙一粟定在原地不動:“怎麽?”


    趙一粟:“你有錢嗎?”


    江雲塵:“你不是賣材料剛賺了好幾千萬??”


    趙一粟:“……花完了。”


    江雲塵:“……”你是把靈石當飯吃嗎?!


    趙一粟:“但是沒關係,張三還欠我四千萬,我出去找他!”


    江雲塵:“怕是要不來。”


    趙一粟立刻抬高嗓音:“還沒人能賴掉欠我的錢!”


    江雲塵:“……”嗬,我且等著瞧。


    江雲塵繼續留在天行盟,幫刺槐操控著那個法陣,等待唐執的蘇醒。


    趙一粟則手腳麻利地出來。


    柳如意竟然一直在外麵等她。


    趙一粟把知道的情況說了,又強調:“關於刺槐你隻寫他絕對不是鬼修,更不是魔修,不要深挖更不要揣測。”


    柳如意:“師叔這是有意幫他澄清流言?”


    趙一粟:“能幫一個算一個,他不像惡人。”


    柳如意點頭忙自己的去了。


    趙一粟看了眼天色,加緊腳程。


    她從江雲塵那裏要來了張三下榻的住址,去那裏正好會路過靈韻製衣。


    見她進了鋪子,店掌櫃忙親自招待。


    這位可是個大客戶,上次來買衣服,隨便出手都是幾百上品靈石。


    趙一粟略掃了一眼,其實店裏有很多漂亮的成衣,可趙一粟跟江雲塵撒了謊,就隻能事後找補,吩咐人拿來紙筆,開始親自畫稿。


    店掌櫃殷勤地筆墨伺候著,說:“早就聽聞絕塵九子的服裝就是您親手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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