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八品的計滕也無法在這巨浪中站穩腳跟。


    至於趙一粟,她更加無力抵抗,放任自己成了一顆浮萍,被海浪高高拋起——


    “嘩啦!!!”


    水聲鮮明地傳遞到耳邊,浪拍打的動靜甚至有些刺耳,讓她整個人從怔然中蘇醒。


    海麵結界被蒼稷撞碎了!


    她已經坐在了雷龍的背上。


    是江雲塵帶著蒼稷把她從海底撈了起來。


    趙一粟猝不及防撞入了頭頂的夜空中,看見星辰和月亮出現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中,亮得有些惹眼。


    江雲塵:“趙一粟!”


    這聲低唿讓她驟然從星辰與夜色中拉迴了理智,與此一起迴來的,還有極致的痛感。


    她反手將那一截斷在自己靈海上的手拔出來,重重拋入大海,頸子上鼓起青筋,整個人疼得都在發抖。


    江雲塵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兩個人的命格盤微弱得隨時都會潰散,以至於感受到死亡氣息的蒼稷也跟著顫抖起來。


    “趙一粟!”


    江雲塵又叫了她一聲,冰冷的手用力握住她的,生怕她會消失一般。


    “撐住,我不會讓你死。”


    他的語氣那樣堅定,堅定到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他說完這句話,重新把兩個元神送迴了趙一粟的體內。


    趙一粟掙紮了一下,江雲塵怕她從龍背上跌落,抓得更緊了,結果就聽到她很艱難地喘息了一聲:“疼……”


    江雲塵低頭,兩人互相攥著的手有股滑膩的觸感,那是趙一粟手上的血。


    他連忙鬆開,想換個地方抓住她,然而她從胳膊到身軀,又有哪處不帶傷?


    其實江雲塵自己也不遑多讓,甚至隻有一隻眼睛能勉強獲得視線。可他這一隻眼睛隻管落在趙一粟身上,仿佛眼裏看到的傷口比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疼得要更加鮮明。


    身後傳來濃鬱的魔修氣息,是那個暴怒的八品追上來了。


    江雲塵很冷靜地拿出了渾天瞳。


    不過他並沒解開魔器上的封印,他隻是舉著渾天瞳,讓魔修看見了魔器在他手中,然後就從龍背上一躍而起,衝向了高空,那裏是三足金烏觀戰的地方。


    這幾個人修打架,其中有八品的,所以三足金烏不想摻和,它隻想找到自己的仇人。


    它沒想到區區五品修士竟敢主動朝它衝過來。


    三足金烏嫌棄地低吼了一聲,八品妖獸一聲怒吼,夾雜著的威壓足夠讓強弩之末的江雲塵從高空跌落。


    但是他沒有。


    雖然身影已經搖搖欲墜,但他目光中的堅定不容置疑。


    八品妖獸的啼鳴聲像一把利刃切割著他本就脆弱的神經,可反正也不能更疼了,他無所畏懼。


    僅剩不多的血色從他臉上流失,蒼白的臉如鬼魅,在暗夜中破雲而出的時候,脆弱又強大,身影被三足金烏的龐大身軀襯托著,比飛蛾撲火還要壯烈。


    第386章 江雲塵,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計滕從怔然中爆發出狂怒:“迴來!”


    江雲塵若是跟聖器一起都被三足金烏吞噬了,那魔界的損失不可估量!


    奪迴聖器……奪迴聖器!


    計滕已經喪失了理智,撕扯著虛空一步跨到了江雲塵麵前,手裏的大招已經丟出——!


    他有足夠的信心,隻要夠快,奪迴聖器再返迴,區區三足金烏又有何懼?


    可當他跨到江雲塵前麵時,詭異的一幕再次發生。


    江雲塵消失了!


    憑空消失,就在他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計滕收不住的大招重重打在了三足金烏的身上,引得妖獸再次仰天狂怒,猛然噴了一口火,把計滕團團包圍!


    他一邊使出結界保護自己,一邊從團團的烈火中看見了趙一粟和江雲塵騎龍逃竄的身影。


    到底是怎麽迴事?


    已經發生了兩次,近在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五品修士不可能會用劃破虛空的戰術,難道這兩人修了什麽立地傳送的秘術?!


    計滕想要追上去,可被天火困住,眼看著兩人就要逃離,他爆喝一聲:“你是被他倆引過來的,追上他們,就能找到你的仇人!”


    三足金烏聽懂了,但它也不打算放過這個剛剛傷了自己的八品,丟下了分量十足的天火要把計滕好好燒烤一番,然後掉頭去追那兩個人。


    趙一粟方才掙紮著最後的力氣使出了命格鎖的召喚術,現在感受到三足金烏從後方追過來,苦笑著說:“江雲塵,這下你元神也不用放我身上了,我倆可以一起死得透透的,誰也不欠誰。”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靈海中有東西動了動,似乎是那隻沉睡了幾年的火信鶲終於要蘇醒了。


    “嘭——!!”


    頭頂三足金烏俯衝抓了過來,隻是抓在了巋磐護陣上,身影斜了斜,在高空盤旋著,尋找第二次下手的機會。


    巋磐護陣被它一爪撓出了裂痕,恐怕撐不過第二次。


    這裏離煙雲州還有很遠,暗夜無邊,仿佛永遠也跨不過似的。


    江雲塵:“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


    他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明明已經祭出了內丹,打算慷慨赴死,卻沒讓坐在前麵的趙一粟聽出半點痕跡。


    “我不讓你死,你就隻能好好地活。”


    他漸漸飛離了蒼稷的背,這一迴卻是他的手被趙一粟給抓住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江雲塵,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她與他十指相扣,掌心捂住了江雲塵的內丹,所用力氣之大,讓江雲塵無法掙脫。


    頭頂三足金烏已經俯衝下來,江雲塵迴頭,瞳孔中映出了那隻巨鳥高傲的頭顱。


    巨鳥的身後,雲層被它扇起的風浪吹開,晨曦第一道曙光探出來,隻是還沒照到這片海域。


    來不及了,這一夜漫長得令人絕望。


    江雲塵想要把趙一粟推開。


    身後傳來那女修倔強的聲音:“起初是你用命格盤鎖住了我,要欠就從頭欠到底,想舍命抹平這筆賬?江雲塵,你可別想得太美。”


    說完,她死死抱住江雲塵的身體,從蒼稷的背上一躍而下——!


    江雲塵看見四周的景物在飛快後退,三足金烏撞碎了巋磐護陣,尖利的爪子幾乎要貫穿兩個人。


    這時候,趙一粟的體內忽然飛出了一隻鳥。


    那是一隻火信鶲。


    趙一粟融化了自己的半顆內丹,丹火上濃鬱的地火讓沉睡的火信鶲一朝蘇醒,它渾身浴火,衝天鳴啼著,飛出了鳳凰涅槃的氣勢,抱著必死的信念撞向了三足金烏!


    “咕嘎——!”


    “桀——!!”


    兩聲怪叫響徹天空,地火與天火在這一刻相融,炸出了耀眼奪目的火焰之光。


    這火球飛快墜落,掀起的亂流裹起了趙一粟和江雲塵,在熾熱的燃燒中,兩人重重墜入大海!


    海浪掀過,把這一夜無休無止的戰亂悄然吞噬,晨曦的光終於撒在了這片海麵上,粼粼的波光蕩漾起來,閃著橙紅的顏色。


    抬頭看,那是日出。


    +++++


    西海的驚天動靜鬧了一整晚,中間平靜了幾個時辰,後來又迎來了大爆發。


    天邊的雲霞被燒紅了,煙雲州整個城池都被覆上了一層紅光,白天像是黃昏,綺麗的景色中卻暗潮洶湧。


    距離比較遠,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承德真人和停雲真人兩位八品卻是知道的。


    他們先是感應到了三足金烏的氣息,後來有感應到八品魔修的氣息,想著魔修與妖獸一戰,他們人修隻管坐收漁利。


    直到後來,那天火中夾在著雷火與地火的氣息,互相糾纏在一起,讓承德真人忽然睜大眼睛,意識到什麽。


    他一步跨到眠仙樓,發現裏麵沒人,下一秒就踏破虛空,跨到了西海之上。


    趙一粟和江雲塵作戰的過程說來複雜,其實發生得很快,三招兩招,生死全都在刹那之間。


    當承德真人驚怒交加趕到現場時,看見的就隻有在雲海中留下的戰鬥痕跡。


    三足金烏不見了,八品魔修也不見了,他那兩個可能參戰的伏羲山弟子也不見了。


    大海一浪疊著一浪,洶湧又平靜,無聲重複著自己的使命,仿佛歲月變遷,季節更替,都與它毫無關係。


    李停雲落後他一步趕過來,也嗅到了雲海中不同尋常的氣息:“這是……趙一粟和江雲塵?”


    承德真人的臉色黑得難看。


    停雲真人沒再多說什麽,將自己的神識開到極限,向海水下方探去。


    半晌,他說:“這裏有一座魔修島和海底靈礦,隻不過靈礦被掏空了大半,所剩不多了。”


    承德真人也收迴了神識,他看到了同樣的場景,當然,除了這些,趙一粟和江雲塵的神識痕跡一點也無。


    李停雲不知該說什麽,隻是無言地拍了拍老夥計的肩膀,轉頭一步又踏迴煙雲州。


    他要到天行盟組織人手,把海底魔修島的情況探個清楚。


    半日後,平靜的西海上迎來的大批的修士,消息已經在煙雲州傳開,而在煙雲州傳開,便等於在四海全都傳開了。


    魔修在海下鑄造基地、海底有靈礦脈、有位魔修晉級八品、三足金烏驚天一戰、以及那兩個消失無痕的伏羲山天驕弟子……


    無數想消息蔓延著,震驚著每一個聽眾的耳朵。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甚至西魔島上的屍骨也沒剩多少,不知這些魔修是逃亡了還是死後被海浪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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