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大廳裏的晚會隆重而熱烈。來自各處的身著各色衣服的人們盡情品嚐著免費供應的精美的食物。侍者來迴穿梭,為人們奉上香檳和蛋糕。白果看了看這紛亂熱鬧的景象,心裏卻猶如墜了石頭般沉重,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珍妮看出他心情抑鬱,衝他莞爾一笑。倆人走進大廳裏。這時,那個曾經與白果熟識的侍者走了過來。他看下珍妮,然後嬉笑著衝白果眨了眨眼睛。

    “先生!請問你們二位有什麽需要嗎?這裏的晚餐可全部都是敞開供應的,而且還是全免費的。”

    侍者殷勤的對白果說。

    “是嗎?那就請給我來一杯香檳酒和一份奶油蛋糕。至於這位先生,我想他可能更需要一些清香可口的東西。你們這裏有沒有中國菜,如果有的話,那就請給他來一份吧。”

    珍妮挑動下眉毛,微笑著看著眼前的這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接過話茬說。這種情形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當然有了。因為這艘船上原本就有一位中國來的大廚師。而且他還有幾樣拿手的小菜,我想這位先生一定會喜歡的。”

    侍者轉身離開。在他看來,對於一位慷慨的客人隻要殷勤對待,那就會有更好的迴報。其實在大廳的一邊早已為今晚的晚會準備好了自助餐,來參加晚會的客人完全可以盡情選擇自己喜歡的吃食,而不必等待侍者的服務。

    珍妮在大廳裏四處打量著。出於職業的習慣,她在尋找今晚晚會的主角。白果對一切都毫無興趣。

    他還沒有時間去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他隻是漫無目的的環視下四周,想起自己從此就要遠離自己的親人和愛人,心裏便不勝煩惱和痛苦。侍者很快迴來了。他那閃亮的盤子裏已經盛了兩杯香檳酒,還有一份珍妮要求的奶油蛋糕。

    “小姐!這是您的香檳酒和蛋糕。香檳酒是我特意給你們二位冰鎮過的,喝下去一定清爽可口,再舒服不過了。”

    侍者熱情的把托盤擎到珍妮和白果麵前。珍妮優雅的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個高腳酒杯,然後嫻熟的拿起那塊奶油蛋糕送到嘴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白果看著她俏皮的吃相,心裏不禁感到有點好笑。稍後,他自己也端起了餘下的那杯香檳酒,細細的啜飲起來。不一會兒,珍妮便把自己的蛋糕解決掉了。然後她便向白果說聲道歉,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間。等她走了之後,那個侍者便不安分的看了看她的背影,衝白果擠眉弄眼的做著奇怪的表情。

    “啊,先生!您可真是豔福不淺啊。說實話,在船上工作這麽多年,我還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洋妞呢。您瞧,您的好運來了。”侍者恭維著說。

    “我想你誤會了。她是一個美國記者,是我在船上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在這之前,我們還從未見過麵。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再胡猜亂想下去。”

    白果講完之後便繃緊了嘴唇不想再多解釋什麽。而後者卻還是不知趣的繼續詢問起來。

    “哦,難道您還沒有看出來嗎?她倒是對您有點意思呢。不過說實話,西方女人總要比亞洲女人熱情奔放一些。這我知道。她們可能就喜歡跟您這樣的人打情罵俏。唉,好運氣怎麽總不會輪到我的頭上呢?您看,我是馬來西亞人,已經在這艘船上呆的時間夠久了,可是直到現在卻還從沒有走過一次桃花運。您說,這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哪?”

    “公平?”白果苦笑一下,有點自嘲的說:“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就拿愛情來說吧,從愛出生的那一天起,恨便成為了它的影子。如果你僅僅是想為情欲而活著,那恭喜你,至少你不必為將來遲到的恨而煩惱。”

    “啊,先生!您說得太對了。的確,其實我還是挺喜歡我現在的生活的。雖然我沒有像您那樣標致的洋女人做女朋友,可是在船上,我還是有一個菲律賓小情人的。先生!說來說去,做人還是應該常知足的,畢竟人跟人的出身是不一樣的。這個世界,有的人生來就是嘴巴裏含著寶藏的金鑰匙出生的,而我們大多數人隻要能夠生活得下去就算是幸運了。”

    倆人的交談聲並未引起周圍其他人的注意。大廳裏播送的音樂輕鬆舒緩。那個馬來西亞侍者很快便被其他人叫去。看來他已經把白果的中國菜拋到了腦後。不過白果卻並沒有在意這些,其實他一點也沒有感到饑餓。他的食欲已經被自己的悲傷填滿了,而且他也實在不想享受這毫無來由的免費的晚餐。這時,大廳裏原本竊竊私語的人群突然熱鬧起來。白果透過攢動的人頭,看到大廳裏的那個台階上已經站了一個晚會的主持人。

    主持人脖子上打著領結,身著黑色的禮服。他清了清嗓子,拿著話筒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隨後,他便用我們所熟知的經典的開場白歡迎這次晚會的女主角跟大家見麵。接著,便有一個衣著華麗的青春女郎在她的父親帶領下登上了主持台。台階下的眾人不由得發出一陣歡唿和掌聲。那個年青女郎站在自己父親身邊環視一下眾人,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盡管如此,她還是讓人隱約的覺察出那是在強作歡顏。白果遠遠的看著她,心裏隻是覺得那個女郎的麵孔使他感覺倍感親切,而很快他便明白過來,那個女郎的身上有駱冰的影子。

    年青女郎隻是在與眾人短暫的見麵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剩下大廳裏的人們多少有點感到惋惜。他們原本還以為會有更好的節目讓他們欣賞。不過很快他們便不這樣想了,因為他們發現主人不在場的時候他們更可以放心的享用這精美的晚餐。於是,即便有那麽一點點的惋惜之情,可還是被利益的誘惑推擠到了九霄雲外。

    白果已經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厭煩。隻是他不明白,自己剛剛由心底生出的一絲不安究竟從何而來。

    他躊躇的四處張望一下,卻看到那個馬來西亞侍者很快又轉迴來了。這次他的托盤裏盛了一碟瑪瑙雞片、一碟三絲拌蟶和兩小碟廚師自行醃製的小鹹菜。白果有點意外的看了看侍者,心裏卻沒有想到一個跟自己一樣社會地位卑微的人竟還記得自己的諾言。當然,在那個馬來西亞人眼裏,白果就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富家公子。

    “先生!這是我托船上的廚師特地為您做的。怎麽樣?不錯吧?!我想,您可能想把它帶到客艙裏享用。這樣吧,我現在就把它送到您的客艙裏,外加一瓶香檳酒。哦,如果您想要紅葡萄酒的話,我也可以給您搞到,而且是正宗的法國波爾多葡萄酒。那個新加坡富商為了給自己的女兒過生日,的確破費了很多。唉,先生,這就是富人跟窮人的區別,他們從不為錢而煩惱。”

    “富人也有富人的煩心事,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好吧,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的,謝謝你的好意,就把這些菜送到我的房間裏去吧。”

    白果開始對這個馬來西亞人生出了一點好感。他覺得,這個人雖然有一點貪心,可總還算比較誠實。

    馬來西亞人聽到白果聽從了自己的建議,自然顯得有點得意和高興。他很快變得興致勃勃起來。

    “哦,先生,告訴您一個秘密。您知道那個富商的女兒為什麽不高興嗎?”馬來西亞人有意賣了一下關子,接著說:“唉,正如您所說的,富人也有富人的煩惱呀。那個年青的小姐空有財富,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情。知道嗎?我聽船上的人說,今天晚上不但是那個小姐的生日,也還是那個漂亮女人的訂婚日,隻是到了最後,準新郎那邊卻悔婚了。嘖,這個世界真奇怪,為什麽就有人對美人和財富都不感興趣呢?要知道,那個新加坡富商可是很有錢呢。就拿我們現在所乘的這艘船來說吧,據說它所屬的船隊就有那個新加坡富商的股份。”

    “是嗎?不過,做人還是要守住自己的本分,對於其他人的隱私最好還是不要過多的去打聽。畢竟我們每個人都不希望旁人過多的知道我們的私事。我們都不想做透明人的,你說對不對?”“嗯,那倒是。我們總有一點小秘密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

    馬來西亞人說著聳了下肩膀,端著盤子走了。

    白果踱著步。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覺得無論自己怎樣的抗爭都難以掙脫命運那隻無形的手。

    他的精神就像一根伸展到極致的橡皮筋一樣失去了彈性,慢慢鬆弛了下來。而當他的精神放鬆下來之後,他便感到自己的肚子有點餓。他終於放下自己的矜持,想吃東西了。

    白果沒有再等珍妮。盡管他覺得自己不告而別很失禮,可是他想不明白那個美國女記者怎麽會去洗手間那麽長時間。當然她有可能身體不舒服所以沒有跟自己打招唿便迴房間休息去了。

    白果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在房間裏那個馬來西亞侍者已經把菜和一瓶香檳酒放到了他床鋪前麵的一張小桌子上。他脫下自己的外衣享用起了自己的晚餐。

    這時夜已經很深了。海麵上的風暴已經漸漸平息下來。船也早已駛出了雅加達灣。在爪哇海的遼闊的海麵上向前行駛。而事實上,船的首行目的地是新加坡。它將在那裏換乘一批旅客,而後再去中國。

    因此它將駛過邦加島和蘇門答臘島之間的那道窄窄的海峽。

    當船最終進入那片海峽的時候,海上的風浪徹底消失了。昨晚的盛宴讓船上的許多人都興奮不已,所以當黎明的曙光開始照耀大海平靜的水麵時,沒有多少人願意從自己溫暖的夢鄉裏起來觀看著這海的美妙的景象。

    白果早早的來到了甲板上。他期望能夠在這裏再次見到珍妮。他想向她道歉。而且他也覺得有必要向她解釋一下,自己總不能魯莽的向船上的服務員多次打聽一個美國女人在洗手間的情況。

    白果扶著船的粗大的欄杆做著深唿吸。他想讓自己的肺裏灌滿新鮮的空氣。他喜歡那種吸氣時讓自己精神變得清爽的感覺。

    船上的服務員也早已經忙碌起來。他們每個人都紅光滿麵,看來他們從昨晚的晚會中撈足了好處。

    那個馬來西亞人顯得尤其興奮。他見到白果(確切的說是找到白果)熱情的打招唿。

    “先生!您起得可真早啊。怎麽樣?昨晚上您睡得好嗎?您對您的晚餐還滿意吧?不過……嗨,說實話,有那麽一個漂亮的洋妞陪您,您可真是豔福不淺哪。話說迴來,那個中國廚師跟我是好哥們兒,他會做很多可口的中國菜,如果您還想享用美味的大餐的話,請您盡管說好了。嘖,今天早上的空氣可真好。我都好幾天沒有見過這麽好的天氣了。要知道海上的風暴可比陸地上厲害多了。風一刮起來都會持續好幾天不會停止。我們這些在船上的人倒是習慣了。記得我剛上船的時候,可是為此受夠了罪呢。

    那一次我頭暈了好幾天,連續幾天都吃不下東西,您可沒有經受過那種滋味。“

    “好了,你說的夠多了,現在我想向你打聽一下。你昨天晚上有沒有見過珍妮小姐?”

    白果打斷了馬來西亞人喋喋不休的談話,問道。

    “什麽?您是說那個跟您在一起的金發女郎嗎?”

    “是的,就是她。”

    “哦,怎麽會呢?她不是一直都跟您呆在一起嗎?”

    馬來西亞人咧開嘴,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沒有,她自從去了洗手間之後我便沒有再見過她。”

    “哦,是嗎?不過,昨天晚上自從見你們倆個在一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馬來西亞人說著歪著脖子眨下眼睛端詳著白果。

    “好吧,你總該知道她的客房在哪裏吧,如果知道的話就請你帶我去吧。”

    白果明白自己看來是對麵前的這個人說不清楚了。於是,他索性讓這個馬來西亞人帶自己去找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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