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點點,晚風輕拂,殘餘的熱度在空氣中彌漫,猶如春天般和煦溫暖。夜空依舊廣袤深沉,這方與整個極地雪域全然不同的天地隻有靜靜對視的兩人點綴其上,宛若漫畫中深情繾綣的戀人,構圖極美。


    五官如雕如刻,烏黑深邃的眸子好似月夜寒江,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刺骨。黑衣黑發,隻是立在那裏,就好似豎玉一般,凜凜堂堂。可是,蘇遺風周遭的氣場,卻遠未有他的神色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內斂,而是沸騰翻滾,洶湧澎湃。但就是這樣,蘇遺風仍舊竭力在拘禁著隨時要破牢而出的滔天殺氣,勉力控製住心中想將眼前之人碎屍萬段的渴望。


    現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楚喬抹殺,否則前功盡棄,連他自己都會受到牽連。保全楚喬,他才可以進入天池,否則,已被眾修認定與雷劫一事有關的他,必會無處容身,在這極地雪域中腹背受敵。今日,他們四人都未言明雷劫一事,無論各自是出於何種原因都是已將楚喬的安全護下,引得了眾修的圍攻。他自信自己的實力遠超同階修士,可是,他卻不能放言自己可以以一敵十。


    而且,待天池之行結束後,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精力,探出此次楚迴引動天罰的緣由。縱然楚迴現在已經莫名消失,但隻要有楚喬在手中,楚迴定會自投羅網。


    蘇遺風望向楚喬的目光已冰冷到極致,就差化為利刃刺入楚喬的胸口。可是,不得不說,蘇遺風能夠修煉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在經曆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折辱與磨難之後,他的忍耐力絕非常人所能比擬。而他對“忍”字的理解,在三百多的修行之中。亦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否則,早在他飽受淩辱的那一刻,就自爆身隕了。


    兩人在這寂靜的夜晚,對視了很久,很久,即便楚喬不知道已然過了多長時間,但她卻覺得比這一生都要漫長。她清楚的知道,也清楚的感覺到,蘇遺風正在不遺餘力地壓製著內心的衝動。內心的殺意,而她,除了在心底苦笑幾聲外。卻不能解釋半句,亦不能道歉認錯。因為她怕自己的聲音就是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打開蘇遺風發泄的端口。


    原先,她一直不理解,為何與她明明沒有任何交集仇怨的蘇遺風會如此厭惡於她。直到今天。她的身體碰觸到蘇遺風的那一瞬間,她頓悟了。蘇遺風本人絕對患有恐女症,不,或許比恐女症的症狀還要嚴重,是徹頭徹尾的厭惡女性。在蘇遺風的眼裏,她們這些女子就是洪水猛獸。粉紅骷髏,與他相碰半分,都是對他的玷汙。


    因為。就在她的手撫上蘇遺風的雙肩之際,原本麵無表情的蘇遺風突然身軀一顫,厭惡之色噴薄而出,冷冽的殺氣更是陡然釋放,刺痛她的神經。而她。亦抓住了這份稍縱即逝的靈感,小心的做了幾次試驗以求證內心的猜測。


    結果。每當她整個人都靠在蘇遺風的身上之時,包裹住她的殺氣就濃重到令她喘不上氣來,而每當她竭盡全力保持與蘇遺風盡可能少的接觸之時,蘇遺風好似獎勵她一般,稀釋了殺氣的濃度。即便那時她還是能夠察覺到蘇遺風對她深深的厭惡,可是,畢竟她可以大口唿吸,不再有窒息而死的憂慮。


    她不知道為何已明明身為人父的蘇遺風會如此厭惡與女性的接觸,但是,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今天即便不是她楚喬,就是另外一個女子趴伏在蘇遺風的背上,蘇遺風的反應同樣激烈。


    而她得出這一結論的證據,就是那次她與蘇遺風、車鉑庭共同下山收徒的所見所聞。她曾親眼目睹過他族中的一名六歲女童,在測試劍修根骨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蘇遺風的衣袖,而就在此時,蘇遺風竟然下意識地釋放出來兇暴的靈力企圖將女童當場殺滅。幸而,旁邊的車鉑庭反應迅速,第一時間出手相阻,擋下了狠辣的攻擊。


    當時,她隻認為蘇遺風有潔癖,或者是防範意識極強,而且殺戮之心極重。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一直對蘇遺風保持著高度的戒備。但今天,她將這些片段拚接起來後,才發現蘇遺風根本就是厭惡女性的碰觸,哪怕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女童,他都深深厭惡。


    又一波暖暖的晚風輕輕吹過,打破了靜止的畫麵。隻見蘇遺風突然離開原地,走向一邊,接著盤膝而坐,雙目合閉,進入了吐納療傷狀態。而楚喬則在確定蘇遺風沒有失控之後,輕舒一口氣,連忙選了塊遠遠的空地設下藏靈陣,躲入其中,從蘇遺風的眼前消失,省的令蘇遺風看見心煩。


    可是沒一會,一道低沉的男聲便穿過陣法飄進了楚喬的耳中。“我要進去”。


    聽此,楚喬略微一怔,之後便打開了禁製,放易衍天進入。


    藏靈陣中的空間本不大,易衍天進入後就略顯擁擠。不過兩人誰都未在意此種小節,隻見易衍天目光灼灼,冷笑道:“想來我還是小看了你們姐弟倆,沒想到楚迴竟然有引動天劫的本事。而你,竟然能夠預料到此番變故,提前要挾我答應護你們周全,未雨綢繆,心機不淺。”


    當初,他從雷威波及中清醒過來時,他就發現自己中了楚喬的算計。先是答應楚喬百年之內不動他們姐弟分毫,接著為了不暴露體內的滅絕魔魂承諾護佑他們的安全。現在想來,如果自己當時能晚一分答應,那麽他大可向眾修言明雷劫之事的經過。到時,根本就不用他動手,楚喬與楚迴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即便有白源三人相護,也難以逃出生天。


    易衍天的目光愈來愈狠戾,如果不是礙於誓言,他絕對會將眼前之人食肉飲血。他從不受人脅迫,亦無人敢威脅他。而今時今日,因為心中有所顧忌,反而沒有了之前的無所畏懼,失去了不懼生死的灑脫,不得不在他此生最虛弱之際,第一次為人所逼,還要保護這令他恨不得抽筋剝骨的敵人。


    然而,收到易衍天此番“褒獎”的楚喬卻真心覺得自己受之有愧。楚迴遭受天劫雷霆,根本就不在她的預料之中,而且當時她威脅易衍天保護他們時,隻是出於對被她所攝的易衍天的最大限度的利用,亦是在增加天池一行的生機,彌補使用兩次元嬰一擊的損失。


    因為此次同行的三人,白源的居心叵測自然不用言明,蘇遺風亦是對她還有敵意,根本不能指望他們倆會照顧於她。唯有車鉑庭與她交好,但委實交情不深。所以,她在失去了保命靈符後,必須從易衍天身上獲得相應的補償。


    但就是這樣,她的計劃也沒有被貫徹執行。因為她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對易衍天挑明他體內的神秘氣息,隻是想用靈符迫使他答應。她相信,隻要再給她點時間,易衍天會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樣會妥協。但是這一切都被白源三人的突然到來打破了,逼得她不得不放棄原來的計劃,動用殺手鐧。


    可是,這卻是她最不想使用的,因為這恐怕就是易衍天身上最大的秘密。與其相比,他們之前的仇怨根本就不值一提,使易衍天對她的殺機立時拔高到最高級別,絕無減弱的可能。但是,開弓沒有迴頭箭,她隻想盡大的努力走出這片極地雪域,隻想保住當下的性命。至於百年之後,他們之間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再添把柴,再加把火,還是你死我活的局麵,並無不同。


    “我會信守承諾,絕不向人透漏你的秘密,而你,則必須保證我的安全。”清音濯濯,宛若嬌鶯初囀,悅耳動聽,但卻透著一抹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令人無法質疑的堅定。


    對於易衍天,她與他在幾天之前完全隻是陌生人,素不相識,可是這幾天後,他們之間已是仇敵。除了此番表態,楚喬沒有任何話想要與他講明,在他們之間維持的平靜,隻是因為彼此對於誓約的看重,如此而已。


    聽此,易衍天亦沒有再多言半句,轉身離開了藏靈陣。他已得到楚喬的再次保證,而他,也自不會是背信棄義之輩。無論是修仙還是修魔,他易衍天都要做頂天立地的英雄,光明磊落,無愧天地。他偏偏要做那比仙人還要正大光明的魔頭,走出他的戰道。


    然而,就在易衍天走後不多久,楚喬的藏靈陣又不得不再次開啟,迎接另一位不速之客。隻見白源紅衣似血,鳳眸流轉,漾出輝煌華光,風情無限,妖嬈冶麗。


    “楚師妹,你師兄我可是又舍命保住了你一次性命,不知師妹想要如何報答這次大恩呢?”


    白源唇角微挑,含著奪人心魄的魅惑,似笑非笑地望著眼前溫婉盈盈的楚喬,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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