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薑廣元繼續失眠,我也沒有立即入睡。我想了很多事情,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楊衣如,此外還想到了姚磊。坦率地說,他那張斯文帥氣的臉已經在我心中凝結成一個無法愈合的傷疤。

    第二天傍晚,我們正頓在工地上吃晚飯,那個做飯的老頭帶了個女孩過來,說是找我的。我把筷子往菜缸上一放,趕緊站起來。這女孩就是杜鵑。

    那群小民工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就有人發問:

    “她是不是紙箱廠的?”

    氣氛開始凝重起來,有人說:

    “要是紙箱廠的,就趕緊讓她滾蛋。”

    杜鵑嚇得臉色蒼白,我趕緊跟他們說:

    “她不是紙箱廠的,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今年才讀高二呢。”

    那天杜鵑穿的是校服,樣子很幼稚,他們聽我那麽一解釋,也就都相信了。柱子還跟杜鵑打了個招唿:

    “小妹妹,不好意思啦,讓小鬆兄弟替我們道歉。”

    我扔下手裏的饅頭,趕緊把杜鵑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杜鵑說:“你還是先去吃晚飯吧,我在這等你一會兒吧。”

    我說:“沒事,我不怎麽餓。”

    杜鵑表情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講。

    我就跟她說:“我昨晚有些事情,所以沒能去找你。”

    “沒事的,”她問我:“你今晚有沒有事情?”

    我說:“沒有。”

    她就吞吞吐吐地說:“我姐夫正在跟我姐吵架呢,我實在沒法子,你幫幫我好嗎?”

    她一幅憂傷而又無奈的樣子。

    我說:“好呀,我怎麽幫你?我這人很笨,不怎麽會勸架。”

    她說:“我就怕我姐夫會動手打我姐。”

    這我就知道了,我跟她說:

    “我會盡量阻止他的。”

    然後我們就一起往廢品迴收站走去。

    剛拐進院子,冷不防與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這男人罵罵咧咧地抬頭,讓我吃了一驚。這張臉我還記得,他正是昨晚在紙箱廠管事的那個領班。他大概也認出了我,冷冷地跟杜鵑說:

    “連這種人也結交?”

    杜鵑沒說話,他繼續說:

    “我看你跟你姐一樣,都他娘的不是好東西。”

    說完,一甩手,走了。

    杜鵑跟我說:“你別介意,他就是我姐夫。”

    我說:“沒事。”

    說著,我們就趕緊衝進了房間。

    杜鵑的姐姐安安靜靜地趴在床上。芸芸站在床邊,緊緊抱著她一根腿,正在哭呢。看見我們進去,小女孩趕緊把哭聲停住,但還是一個勁地用袖子抹著眼淚和鼻涕。

    杜鵑爬到床上,叫了一聲“姐。”她沒反應。杜鵑就害怕了,推推她的肩:

    “姐,你到底怎麽了?”

    杜鵑的姐姐把臉從被子上抬起來:

    “我沒事。”

    然後就坐了起來,頭發散亂。杜鵑就哭了,摸著她姐姐的臉,幫她整理頭發。芸芸仍在旁邊小聲抽泣,我摸了她的頭一下,她就抬臉看了我一眼。

    杜鵑忽然吃驚地說:

    “這什麽東西,粘乎乎的?”

    然後“噌”地跳下床,去找電燈開關。電燈打開之後,杜鵑更加驚恐:

    “血,怎麽這麽多血?”

    再看杜鵑的姐姐,臉色蒼白,有很多血正順著頭發滴下來,一直流進脖子裏。

    杜鵑說:“姐,你的頭破了,咱趕緊去醫院吧。”

    杜鵑的姐姐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沒事的,幫我拿點紙來擦擦就行了。”

    我沒多想,把杜鵑的姐姐往背上一放,就趕緊往外跑。杜鵑也跟著跑出來,然後又跑迴去,把芸芸抱出來。芸芸又開始哭了,黃昏忽然彌漫了整個天空。

    跑出半裏路,我們迎麵攔住一輛出租車。杜鵑說:

    “師——師傅,去醫院。”

    出租車司機似乎很有職業道德,迴過頭來問清楚:

    “去哪個醫院?”

    我跟杜鵑麵麵相覷,都不太熟悉附近的醫院,就說:

    “去最近的,規模大一點的,要快點。”

    司機沒再多問,徑直朝前駛去。杜鵑抱著姐姐的腦袋哭了。我隻看見外麵的路燈迅速地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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