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潯陽的情緒不穩,這雖然不算什麽事情,但延陵君也是揪心了一夜,一直沒敢睡沉,眯一會讓就睜眼看看她。


    這麽將就著睡到下半夜,外麵突然聽見有人很輕的叩門。


    延陵君一驚,睜開眼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側目去看身邊睡著的褚潯陽,大概是因為前麵一天的消耗太大,精神不濟,褚潯陽倒是沒被驚醒。


    延陵君這才放心,躡手躡腳的起身,又會給她掖好被角,方才披了衣袍去開門。


    「主子!」外麵站著的人是映紫,三更半夜,臉上表情也是分外凝重。


    延陵君的心頭一緊,先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本想帶她帶書房再說,但是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褚潯陽,於是就轉身關上了房門,走下台階,直接問道:「什麽事?」


    「皇上連夜迴京了!」映紫道,語氣隱隱帶了幾分焦灼。


    「迴京了?」延陵君沉吟。


    「是!半個時辰之前,鑾駕已經迴宮了。」映紫道。


    四王府的事情發生是在下午,待到太後命人去給崇明帝送信的時候,天都黑了,而且當時為了不讓他擔心,風連晟是肯定會先隱去太後遇刺那一出的。


    天子出行又不比別的,想也知道,崇明帝應該是在得到京城去的信之前就已經啟程迴來的。


    「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改變行程,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嗎?」延陵君問道,隱隱的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暫時還不知道,提前誰都沒有得到消息,好像皇上那邊也是倉促之間臨時做下的決定,皇後和後妃們都還留在行宮,暫時就隻有他一個人匆匆折返!」映紫道,明顯也是急的不輕。


    崇明帝突然迴京,他為什麽倉促迴來?


    延陵君的心思微微一動,忽而便聯想到榮顯揚此次的作為。


    「難道——」他噝噝的抽了口氣,臉上表情突然空前的凝重起來。


    映紫緊張的看著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後話,就在這時,青蘿也快步從院外進來。


    延陵君定了定神,抬眸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駙馬,奴婢剛才在花園裏撞見了管家,說是宮裏來人,宣世子爺即可進宮見駕!」青蘿道。


    「嗯?」延陵君的眉頭皺起,「隻宣了父親一人?」


    「是!」青蘿點頭,「來人一副很著急的樣子,管家直接領著他去了世子爺那裏,這會兒——應該已經出門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延陵君問道,卻是篤定的語氣。


    「是的!奴婢特意問了,但那內侍的口風極嚴,一個字也不肯透露,隻說陛下有要事宣世子爺進宮見駕!」青蘿迴道,隱隱的也有幾分憂慮,「皇上不會對世子爺不利吧?」


    「暫時還不會!」延陵君道,畢竟崇明帝和榮顯揚之間互相容忍了這麽多年,真要爆發,也不會等到今天才突然爆發。


    但是榮顯揚才兵行險招做了一件叫人匪夷所思的事,同時崇明帝又連夜迴京,這兩者之間——


    恐怕會有某些脫不了的關係的吧?


    這是個十分不妙的訊號。


    延陵君抿唇想了想,對映紫道:「你注意一下父親那邊,如果他迴來了,就馬上過來告訴我一聲!」


    是時候要跟榮顯揚開誠布公的談一次了。


    「是!」映紫答應了,還不及推出去,就聽屋子裏傳來一點細碎的響動,然後是褚潯陽疑惑的聲音道:「君玉?」


    延陵君的心神微微一斂,連忙給映紫使了個眼色。


    映紫會意,轉身就奔了出去。


    她的人才剛走,裏麵半夜睡醒的褚潯陽沒見到延陵君已經推門尋了出來。


    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又吐了幾次,這會兒她是手腳虛軟,再沒了半點平時的精氣神兒,皺著眉頭苦著臉,驟一看到延陵君和青蘿兩個站在院子裏,就更是疑惑。


    「出來做什麽?擔心著涼!」延陵君趕緊扯下自己的外袍,外走過去,將她堵在了門內。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麽?」褚潯陽不滿的嘟囔,將他披在她肩上的衣服攏了攏,緊跟著卻是心神一緊,狐疑的看向了青蘿道:「你怎麽在這裏?是發生什麽事了?」


    青蘿的性格從來都是一板一眼的,實在不擅長說謊。


    「還說呢,午膳和晚膳都沒吃,你餓不餓?」延陵君趕忙說道,作勢要給她整理領口,擋住青蘿臉上那一個瞬間遲疑的表情,又扭頭吩咐道:「你剛才是去廚房了吧?那邊還備著吃的嗎?」


    「有的!公主和駙馬晚膳都沒用,廚房那邊奴婢讓給廚娘一直溫著菜呢!」青蘿忙道。


    「先去給我取一盅蜂蜜來,然後再到廚房挑幾個清淡的菜送過來。」延陵君道,說完就拽著褚潯陽迴了屋子。


    雖然都是一天沒吃飯,延陵君倒也還好,褚潯陽這會兒是真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一麵走一麵沒好氣的使勁揉著肚子,「胃裏空落落的,難受死了!」


    延陵君瞧著她那泄憤一樣的手法,登時就被她嚇了一跳,趕緊一把拽開她的手,不悅道:「你手下就不知道輕一點嗎?」


    褚潯陽一愣,順著他的目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這才想起來,心裏立刻就是一堵,悶聲道:「哪有這麽難伺候的?」


    別人家的孕婦,都是自己金貴自己,她這倒好,都這時候了,還沒有一丁點兒將要為人母親的自覺性。


    延陵君唯恐她再沒輕沒重,幹脆就把她的握在掌中用力的攥著,將她拉到床沿上坐下,然後彎身替她脫了鞋子,就勢把她的雙腳拉到懷裏,按她足下的三裏穴。


    「這是做什麽?」褚潯陽不解的看她。


    「你不是噁心嗎?先防著點兒!」延陵君道。


    他不提還好,這麽一說,褚潯陽就又心有餘悸,看了眼自己被他握著的腳底板,不怎麽信任道:「這有用嗎?」


    「誰知道?我又沒給別人試過!」延陵君沒好氣道。


    他這人,表麵上看著和氣,其實也是個眼高手低的大尾巴狼,還等著他去給誰推宮過血麽?更別提還是按腳了。


    褚潯陽看著他眼中鮮明柔和的表情,本來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情突然就明朗幾分,坐著不得勁,幹脆就仰躺下去,雙手抄在腦後,坦然的享受對方的殷勤。


    這會兒心情好點了,她倒也沒有先前那麽排斥了,也開始認真的問道:「有多長時間了?我怎麽以前一點也沒覺得。」


    提起這茬兒,延陵君就更是氣悶,看了她一眼,但見她那一臉無邪的模樣,滿腹的鬱氣也隻能是自己吞了,反問道:「上個月月中你說來小日子那幾天又是騙我的吧?」


    自家這個媳婦到底有多不靠譜,實在是難以對外人道,就借著小日子這個引子,已經是被她花樣玩遍,坑了不知道多少迴了,這其中怨念,延陵君這會兒都直接明顯的寫在了臉上。


    褚潯陽自顧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明顯是沒聽見去,也不覺得心虛。


    延陵君就是再生悶氣那隻能是自己氣,跟她是完全認真不起來的,過了一會兒才道:「有一個半月了,脈象還算平穩,你的身體底子也好,但還是得要多注意一點兒……」


    他本來是想囑咐褚潯陽一些常識的,但是看她那個樣子又覺得說了也白說,幹脆就閉了嘴。


    又過了一會兒青蘿就端著了一杯蜂蜜送過來,進來就見自家公主坦然仰臥在一堆淩亂的被褥之間,駙馬爺一臉怨氣的坐在床邊捧著她一雙玉足摸來摸去。


    這畫麵實在是有欠和諧,青蘿心裏糾結不已,趕緊放下東西就推了出去。


    延陵君給褚潯陽兩邊腳底的穴位各都按了百餘下,就去淨了手,然後將她拽過來在懷裏,舀了一勺蜂蜜送到她嘴邊。


    褚潯陽本來正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也沒當迴事就給含了去,入口才覺膩的慌。


    彼時她人在床上,又不能隨便吐出來,於是突發奇想,突然爬起來,捧著延陵君的臉頰吻下去,直接把那甜甜膩膩的液體全部渡他嘴裏去了,並且順手牽羊的占便宜,霸著他的唇又咬又啃的折騰起來,倒是突然就精神了。


    延陵君手裏還端著蜂蜜,唯恐她別一時興起給翻到床下去,隻能攤開手臂擋著她的身體。


    褚潯陽突然診出有孕,並且她這反應也著實有些激烈,後麵將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得要獨守空房了,可想而知,以這丫頭的心性兒,到時候會怎麽折騰他,這便就隻當是提前演練了。


    知道她沒安好心眼兒,延陵君便努力平心靜氣的不去招惹她,褚潯陽自己鬧了一陣就興致缺缺的放開了他。


    「鬧夠了?」延陵君無奈,看她一眼,重又將她拖過來,又舀了一勺蜂蜜遞過去。


    「太甜了!」褚潯陽皺眉。


    「吃了!你不是噁心嗎?這是給你止吐的!」延陵君道。


    褚潯陽這會兒胃裏空空,著實沒什麽底氣忍性,隻能不怎麽甘願的吞了。


    延陵君又餵了她一勺,就把瓷盅放迴了旁邊的桌子上道:「以後再噁心,早晚用膳之前提前吃一點兒,等明天我再給你抓副藥,調理一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嗯!」褚潯陽心不在焉的應了,然後不滿的低頭盯著肚子嘟囔,「真是麻煩,來的真不是時候!」


    「……」延陵君無奈,「哪有你這樣做人母親的?它會聽到的!」


    「確實不是時候嘛!難道說兩句也不行?」褚潯陽就是不高興,瞪了他一眼。


    延陵君是被她給哭怕了,趕緊摸摸她的頭,插科打諢的笑道:「行!你不高興,怎麽說都行,就算把它得罪狠了也沒關係,橫豎你這一輩子要指望的是我,又不是它!」


    「說的好像我還圖著它什麽似的!」褚潯陽就不高興了,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臉頰道:「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正經點兒行麽?」


    「我哪裏不正經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大的正經事了嗎?」延陵君拉開她的手,他和褚潯陽的心情到底還是有差別的,眼下這孩子來的的確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就是這樣也抵消不了他對這孩子期待的心情。


    這是他和褚潯陽的孩子,是他心愛的女子為他所孕育的第一個孩子。


    那種感覺,新奇又神奇,幾乎是叫人忍不住的就想要看看它的長相。


    這樣想著,延陵君就是滿心愉悅,手掌撫在她尚且看出任何跡象腹部,笑問道:「芯寶,你猜——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你現在說這個——不覺得太早了嗎?」褚潯陽卻覺得這樣的談話很沒有意義,直接就口無遮攔的脫口道:「而且如果你想他是個男孩兒,到時候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孩兒,看了不喜歡,還能掐死嗎?」


    延陵君被她一盆一盆的冷水澆下來,臉上已經有些難看。


    然則褚潯陽還不自覺,自己又兀自想了想,倒是很認真的揣摩道:「這麽折騰人的,八成是個混小子吧?」


    「……」


    這一下子延陵君是真的徹底斷了要和她交流這事兒的心思了,最後隻嚴詞警告道:「再過幾個月,這話就千萬不能說了,孩子真的會聽到的!」


    他一直勵誌,要做個稱職的父親,不讓自己和褚潯陽將來的孩子覺得有任何的缺憾,但是這一天事到臨頭方知世事艱難——


    攤上這麽個不靠譜的娘,這迴延陵君倒是和褚潯陽一樣的想法了,這孩子來的著實太早太不是時候了,用想的就都仿佛已經能夠看到他和那孩子以後的人生要有多艱難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喝蜂蜜有用還是延陵君推宮過血起了功效,後來用飯的時候褚潯陽居然沒再噁心,隻是胃口仍然不怎麽好,隻吃了大半碗粥和一點清淡的小菜。


    她吃的不多,延陵君也沒什麽心思再吃,匆匆扒拉了兩口就讓撤了。


    榮顯揚還沒迴來,並且離著天亮還早,兩人就又上床睡了,褚潯陽睡的不是很安穩,所以次日天才亮,兩人也就早早的起了,慢吞吞的洗漱,看丫鬟們打掃屋子,早膳擺上桌子,褚潯陽也沒什麽異樣,不想才吃了兩口就犯了老毛病,直接又吐了個昏天黑地。


    延陵君無奈,隻能叫人趕緊把桌子撤了,又寫了張方子叫人去煎藥,褚潯陽裹了被子滿麵愁容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等青蘿把藥煎好了端進來,結果才聞見藥味,才剛緩過氣兒來的褚潯陽就又吐了,驚天動地的又折騰了好半天,著實沒什麽東西可吐了,最後就隻剩下幹嘔。


    女子孕期的醫典延陵君是看了不少,但是逼緊沒有實戰經驗,藥更不能隨便開。


    褚潯陽長這麽大也是頭次被自己折騰的完全控製不住,生平裏頭一次覺得無助又彷徨,實在惱了,就抱著延陵君哭。


    院子裏鬧的人仰馬翻,雖說孕吐是死不了人的,但是看她這麽折騰,延陵君也是心疼的不得了,最後實在不得已,就隻能叫人遞帖子請了太醫。


    這樣一來,也就不需要誰再去偷偷摸摸的打探消息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定國公主有孕的消息就吹遍京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榮顯揚是直接下朝之後才自宮裏匆匆迴府,得了消息,也沒等延陵君去找他,直接就親自登門找了過來。


    彼時太醫正在給褚潯陽診脈。


    「父親!」延陵君見到他來,還是頗有幾分意外的。


    「潯陽她怎麽樣了?」榮顯揚略一頷首,麵有憂色的往床榻的方向看了眼。


    「就是一直吐,什麽東西也吃不進去,一兩次的是沒關係,就怕她一直這樣。」延陵君道。


    褚潯陽從來都叫人省心,怎麽都想不到懷個孕竟然鬧的這麽驚天動地。


    榮顯揚沉默了片刻。


    延陵君本來想問他昨夜崇明帝宣他入宮的事情,但是又怕褚潯陽聽到,便猶豫了一下,然後榮顯揚就道:「你跟我來,我和你說幾句話!」


    延陵君又看了眼床上的褚潯陽,吩咐丫鬟們盯著,自己才跟著榮顯揚快步出門,去了榮顯揚的書房。


    「父親——」延陵君進門就直接開口,但榮顯揚卻是抬手打斷他的話,直言不諱道:「之前陛下降旨修葺的那座定國公主府不是一直都還閑置在那裏嗎?現在正好循潯陽有孕,那邊清淨,這兩天你們就收拾一下,先遷到那座宅子去住,也好方便她養胎!」


    延陵君始料未及,不由的一愣。


    如果隻是為了防備宣城公主那些人,榮顯揚不會突然提出這樣強勢的要求,因為宣城公主其人——


    就算褚潯陽懷孕,露了弱點出來,她也不值得他們父子這樣的興師動眾的防範。


    延陵君立刻就明白過來,此事已經是和昨夜榮顯揚被宣召進宮的事有所牽連。


    「父親,我可不可以問,昨夜他急召你進宮,到底為的是什麽事?」飛快的鎮定心情,延陵君問道。


    ------題外話------


    之前榮安和明樂懷孕生娃都很順利,但是作為異類的潯陽卻苦逼了,我決定,為了接地氣兒,讓她把另外兩隻沒受的罪都受了╮(╯_╰)╭大延陵你來咬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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