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的樣子實在太過自信,褚潯陽反而是笑了。


    華夫人冷氏可算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物,明明是和別家繼母一樣的心思,卻哄得華思悅那幾個,十幾年來從不曾懷疑過她的用心。


    可是她這生出來的女兒——


    大約是自幼都在她的羽翼庇護之下,反而沒什麽城府和定力。


    「華側妃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本宮不過隨口那麽一說,開個玩笑而已。」褚潯陽道,看著華思媛,「這東西既然你身邊的人捨不得讓給本宮,那便還是你自己享用吧!」


    劉氏聽了這話,才是狠狠的鬆了口氣。


    這個定國公主,說話沒頭沒尾的,純粹就是閑著無聊來攪局的吧。


    華思媛的心中憤憤,冷冷別開了視線。


    這邊風幹還有一腦門的官司沒斷清,嘴巴動了動,才要開口說話,褚潯陽卻突然眉頭一擰,盯著華思媛道:「本宮說是叫你吃,你沒聽見?」


    「你——」華思媛倒是一下子愣住了,褚潯陽的那句話,她隻以為是台階,何況現在這麽狀況之下,是吃東西的時候嗎?更別提那盅燕窩放的久了,早就冷了。


    劉氏的心口更是猛地一縮,捧著那瓷碗的指關節都掐的隱隱發白。


    華思悅卻是忍無可忍,氣急敗壞道:「定國公主,你雖貴為公主,可也別忘了,這裏是南華,不是西越,你憑什麽命令我?又憑什麽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再怎麽說她也是四皇子風風光光抬進門來的側妃,褚潯陽卻當眾幾次打她的臉,任憑換做是誰,也沒辦法咽下這口氣的。


    褚潯陽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風幹看在眼裏,心裏也是又憋悶又不甘——


    他一心都想拉攏褚潯陽和延陵君,可偏偏這兩人不買他的帳,現在這夫妻倆還很是不給他麵子,他貴為皇子,還頭次這麽憋屈,換做別人,他早就當場翻臉了,但要將延陵君和褚潯陽這兩人拒之門外——


    想想又覺得肉疼。


    這邊他還難以取捨,青蘿已經一步上前,一捏劉氏的手腕,就將那碗燕窩從她手裏奪過來,然後遞到了華思媛麵前,「側妃娘娘,請吧!」


    華思媛神情憤恨的盯著那碗裏東西,半晌,隻泫然欲泣的抬眸看向了風幹,委屈道:「王爺——」


    這褚潯陽,真是欺人太甚了!


    「華側妃,你這麽推三阻四的——現在本宮反倒要懷疑你這盅東西裏頭別是真有什麽問題吧?」褚潯陽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


    「方才劉媽媽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這盅燕窩是太子妃出事以後才送進來的,定國公主,我知道你和王妃之間有些交情,就算你要替她撐腰,也不能這樣信口雌黃的來冤枉我!」華思媛憤恨說道。


    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定國公主這樣不依不饒的盯上了他,讓她十分的被動。


    「這麽說來也對,所以四王妃的事和這盅東西沒關係,難不成你是弄了她來害本宮的嗎?」褚潯陽道。


    她這根本就是完全的不講道理。


    劉氏都把燕窩藏起來了,分明就是她自己犄角旮旯裏找出來的,還嚷嚷著要吃。


    現在卻又說是別人要用這東西害她?


    「你——你——」華思媛氣的渾身發抖,雖然有無數惡毒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了,但是礙著對方的身份,又愣是沒有辦法發作。


    風幹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隻想快點結束這裏的混亂,於是冷聲道:「不過就是一盅燕窩的事兒,定國公主既然是一番好意,你就不要推拒了。」


    現在得趕緊把這兩尊瘟神打發了才好,再讓他們攪和,還指不定要抖出些什麽事來呢。


    華思媛如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帶著哭腔低聲的應了,「是!」心裏卻是羞窘無比。


    褚潯陽這根本就是將她當做一個奴婢一樣的肆意羞辱。


    她捧了瓷碗在手,雖然極力隱忍,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滾了下來。


    看來這定國公主是盯上他們了,劉氏在旁看的一身一身的出冷汗,再也忍不住的就要撲過去搶奪瓷碗,一邊大聲道:「小姐——」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褚潯陽的目色一冷,厲聲道。


    劉氏嚇了一跳,還想說什麽,青蘿已經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她這一腳可不是隨便什麽人能受的住的,劉氏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人踢碎了一樣,五內具焚,吐了一口血之後就胸口脹痛,半天無法再開口。


    「還真是不長記性!」青蘿冷聲一聲,沒事人似的站到了一邊。


    風幹看在眼裏,額上青筋直跳,終於是再難忍受,咬牙切齒道:「定國公主,這裏是四王府,你別做的太過分!」


    「一個奴才罷了,四殿下說著話——到底是誰過分了?」褚潯陽還沒接話,卻是延陵君突然冷冷的開口。


    風幹這人,這一次之後絕對是要徹底廢了,他的懶得再費心周旋,直接就對華思媛道:「四殿下,現在不是我要管你府上的家務事,而是我懷疑有人在這盅燕窩裏動了手腳還差點讓潯陽飲下,為了以示清白,現在我要華側妃吃下這碗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你簡直含血噴人!」華思媛氣血逆湧的大聲叫囂。


    方才明明是褚潯陽自己吵著非要吃那盅燕窩,現在反而成了別人要用這盅燕窩害她了?


    這兩人簡直就是信口開河,無法無天!


    「我的脾氣可沒潯陽那樣好,還會耐著性子和你講道理,你若是敬酒不吃,那我就隻好動強了!」


    「榮烈,你當我四王府是什麽地方?是由得你來作威作福的嗎?本王是看在鎮國公和榮世子的麵子上才禮讓你幾分,你別不識抬舉?」


    「是麽?」延陵君冷諷一笑,絲毫也沒有吃人軟飯的自覺性,反而怡然自得道:「我還一直以為四殿下是看在潯陽的麵子上才會對我刮目相看的!」


    風幹聽了這話,更像是又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一巴掌,所有的窘迫都無所遁形。


    現在不僅僅是他,就是風連晟不招惹延陵君父子,也全都是因為中間夾著一個褚潯陽,而不得不格外小心處理彼此間的關係。


    這件事,心照不宣,但是被延陵君當麵說出來,就又另當別論了。


    風幹的臉色鐵青,又無從發作。


    延陵君就又冷冷說道:「反正這件事我是沒有辦法善罷甘休的,如果四殿下你一定要拿你主人家的身份來強行壓人,那麽咱們就隻能換個不是您做主的地方,另外找個人做主,來斷這一場是非了!」


    現在縱觀整個京城,唯一能給皇子和他們夫妻之間斷官司的——


    也就隻剩下太後了。


    如果真要鬧到宮裏去,就算占著道理,但是也完全的被動了,因為太後就算隻為了做表麵上的功夫,也不會虧待褚潯陽。


    何況——


    四王妃的事,他本就心虛。


    華思媛是怎麽都沒想到延陵君這兩口子會這樣不依不饒,現在風幹怕進宮去見太後,她更怕。


    這個時候,也不是強爭麵子的時候了!


    「榮大公子你不過就是信口雌黃,不過就是一盅補品,我喝了就是!」華思媛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冷冷說道。


    劉氏嚇壞了,掙紮著卻起不來,眼睜睜的看著她將那碗裏的東西灌了下,登時就隻想直接暈倒,也好眼不見為淨。


    「榮大公子,定國公主,現在你們該是滿意了吧!」華思媛憤怒的將瓷碗一摔,臉上精緻的妝容都幾乎帶了幾分猙獰的扭曲。


    褚潯陽也不說話。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過了好一會兒華思媛也還一切如常,沒有出現任何的不適。


    風幹冷冷的側目看去,對延陵君道:「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我?」延陵君灑然一笑,半點也不把他的質問看在眼裏,卻是努努嘴示意門口的方向道:「我是有話,不過恐怕是要容後再說了,現在——」


    他說著,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深了,甚至還帶了幾分等看好戲的嘲諷。


    風幹的心裏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下意識的迴頭看去。


    然後延陵君才又繼續說道:「可能殿下要先給太後娘娘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甚至於——也得相應的給太子殿下交代一些事情了!」


    你院子外麵正對的花園裏,太後被一大群人擁簇著,快步行來,儀仗的聲勢浩大。


    繁昌公主親力親為的扶著她的一隻手臂,而同行的——


    卻是一身錦袍玉帶,走在她身側的太子風連晟。


    「太後娘娘到!太子殿下到!」內侍尖著嗓子大聲通稟。


    眾人不約而同的紛紛轉身,趕緊跪地相迎,「見過太後娘娘,太子殿下金安!」


    太後臉上的表情極為冷淡,也不叫起,顯然是對四王妃的事情已經聽了個大概。


    風幹看到她的表情,心裏就暗嘆一聲不妙——


    太後雖然從不幹涉朝局,也不會插手崇明帝和幾個皇子的家務事,但是四王妃小產,事關皇嗣,她如今的這般年紀,越發受不得這個。


    「都起來吧!」風連晟倒是神色如常,用一種倨傲的神態淡淡開口。


    「謝太後恩典,謝太子殿下的恩典!」眾人謝恩之後爬起來,太後已經目不斜視的進了那廳裏。


    褚潯陽不好坐著,同樣起身相迎。


    「皇祖母——」風幹硬著頭皮上前,麵有愧色的去扶她,「您過來孫兒府上,怎麽也不提前叫人過來打個招唿,孫兒好親自去門口迎您,這樣實在是失了規矩,怠慢您了!」


    太後的視線根本就沒往他臉上落,仍是目不斜視的往裏走,一邊冷淡說道:「聽說張氏的身子不適,哀家過來看看!」


    「孫兒惶恐,是出了點兒岔子,哪敢勞動皇祖母親自過來,這是要折煞孫兒了!」風幹道,麵上一派自責的表情,一眼看去,倒真是個孝順兒孫的模樣,隻是說話間他那目光卻是陰冷又憤怒的往這廳中僅有的幾人身上轉了一圈——


    其他人是沒有膽子也沒有辦法隨隨便便傳遞消息進宮的,真正有資格這麽做的,也無非就是延陵君兩口子和在場的兩位公主了。


    這件事,隨後隻要去宮門的守衛那裏問就能水落石出,橫豎也是瞞不住,三公主就訕笑了一聲道:「皇嫂的情況兇險,我隻是擔心她,四哥不會怪我多事吧?」


    風幹還能說什麽?而且就算追究了又有什麽用?於是索性也沒空和他計較什麽,隻快步跟著太後進了裏麵的臥房。


    太後一聞那屋子裏的血腥味就皺了眉頭。


    她冷著臉,迴頭看過來,三公主連忙道:「四嫂不幸小產了,榮大公子和大夫都給看過了,說是情況十分兇險,不知道能不能挺的過去呢!」說著,就露出不忍的神情,悠悠嘆了口氣。


    「太醫!」風連晟皺著眉頭看了眼,就對隨行過來的兩個太醫使了個眼色,然後親自扶住太後的一隻手,握了握道:「皇祖母,這裏先讓太醫給四弟妹看看,您還是到外麵坐會兒吧!」


    太後沒有拒絕,轉身走到外屋的首位上坐下。


    風幹和華思媛的心裏各自忐忑,都在飛快的權衡著要怎麽糊弄這老太婆,不想太後卻極為幹脆的,坐下來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前幾天老四媳婦兒去給哀家請安哀家還問過她,說是胎象穩固,沒什麽問題,怎麽突然就小產了。」


    太後麵前可沒有華思媛這一個妾室說話的份兒,當然——


    這個時候她更恨不能挖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更不可能上趕著往前湊,於是就使勁的低下頭去,降低存在感。


    風幹也覺得頭皮發緊,但他卻是無從逃避的,麵有哀戚之色道:「是出了點兒狀況,今天本是孫兒辦喜事的好日子,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更是痛心的很,稍後我會自行處理,就不敢勞皇祖母再為了孫兒的家務事費心了!」


    他絕對不能讓太後插手進來。


    「四嫂沒了孩子,甚至連性命都難保,今天這喜事辦的也真是晦氣,四哥,皇祖母既然都來了,您哪能叫她袖手旁觀,背後作祟的人不都揪出來了嗎?我看還是要趕緊坐實了他的罪名,叫他給您的孩兒抵命才是!」三公主道,看著是一副憤怒體恤的表情,其實分明卻是火上澆油,來添亂的。


    「寧平你住嘴!」風幹沉聲怒斥,「皇祖母的年紀大了,你還要給她添堵嗎?」


    「我這怎麽就是給皇祖母添堵了?」三公主委屈道,撇撇嘴,退開兩步,站在了太後的身後。


    「老四,事關你的子嗣,皇祖母來都來了,你也不要有顧慮,還是一次把事情都查問清楚了吧!」風連晟接口道。


    他的為人就是這樣「好大喜功」更是毫不避諱的表現出他和風幹是死對頭的事實,說話的時候,語氣都冰涼而帶了諷刺——


    他就是來幸災樂禍的!


    這位太子殿下,經常都是這樣的「沉不住氣」,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風幹牙根癢癢,但是太後麵前,他也無力反駁什麽,邊有管事的上前將事情的原委稟明。


    「你府上的大夫誆騙四弟妹,又居心不良的害她墮胎,並且意圖栽贓陷害?」風連晟聽完,就摸著下巴沉吟起來。


    他不做論斷,太後早就怒不可遏的猛然拍案,「他區區一個奴才,誰給他的膽子殘害皇室子孫,又對這王府的女主人下黑手?他招認了沒有?沒有供出主謀,就給哀家拉下去嚴刑拷問,哀家今天一定要一個水落石出!」


    華思媛暗暗捏緊了袖口,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風連晟的目光隱晦一閃,深深的看了太後一眼——


    真要審訊幕後主使,是完全可以當眾動刑的,這樣的結果出來才更具說服力,在場的人,誰都不傻,自然明白太後的用意——


    就算風幹再不是個東西,皇家是臉麵也還是要是要適當保留的。


    皇子和妾室聯手謀害正妻?這事情要傳出去,所有的皇族中人都沒臉。


    所以現在她要將人拖下去審訊,實則就是為了保風幹的。


    然則這個時候,風幹的心裏卻並不輕鬆,有一個聲音在不住的咆哮叫囂——


    太後知道了,她什麽都知道了,一旦拷問程大夫得到了真相,就算太後會為了皇室的顏麵不公諸於世,但是他做了這樣沒絕人性的事情,崇明帝和太後都會對他失望,他就真的要和大位無緣了。


    於是風幹的額頭上也開始不住的往外冒汗,但是太後的懿旨,他也不能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程大夫被拖了下去。


    褚潯陽在側旁觀,心裏想了一想,趁著眾人不備,悄悄往風連晟身邊挪過去兩步,含笑悄聲道:「恭喜太子殿下,又啟開了一塊絆腳石,從此以後更是前程似錦,一片光明了!」


    太後進來之後,這屋子裏就擠滿了人,尤其太後身邊,趙嬤嬤等人都近身侍候,反而沒了風連晟獻殷勤的機會,他站的位置就稍微靠邊上一點。


    冷不防側目看到褚潯陽摸到了旁邊,風連晟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一抽,目不斜視,沒好氣道:「隻要你和榮烈不給本宮拆台,本宮自然前程大好!」


    「那就看太子殿下您夠不夠誠意了!」褚潯陽毫不謙虛。


    風連晟的眉頭一下子挑的老高,忍不住又迴頭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每迴看到她笑的爽朗幹淨人畜無害的一張臉,他就習慣性的氣悶,渾身不舒服。


    「你想問什麽?」勉強壓下心裏的不適感,風連晟冷冷道。


    「你知道我像知道什麽!」褚潯陽卻是不自覺的。


    習慣了對人帶著麵具宴席的連晟太子越發覺得有時候和人交流都倍顯人生艱難,但是又必須隱忍脾氣不能發作,是以一張臉上表情就變了又變,十分的難堪。


    延陵君是開始就注意到褚潯陽移步過去了,他倒也不介意,隻若無其事的拿眼角的餘光看著那兩人咬耳朵,再看風連晟被氣的青白交替不斷變化的臉色,心裏反而幸災樂禍,覺得分外的暢快淋漓。


    這邊他正看的津津有味,不想旁邊卻突然飄來一股十分濃厚脂粉香味,然後有人低聲在旁邊感慨道:「之前宮裏的人都說三哥和定國公主之間因為求娶的事情起了嫌隙,看那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卻不像是那麽迴事吧?」


    挑撥離間到他跟前來的,這可還是頭一個。


    延陵君心裏厭惡至深,甚至都沒迴頭,出口的話便就分外刻薄,涼涼道:「人都說寧平公主歹毒又張狂,同情四王妃恐怕是不能的,今天這司伺機請了太後娘娘前來——玄妙啊!」


    最後三個字,他的尾音刻意上挑,本來是一種極為慵懶散漫又極具誘惑力的語調,此時卻是如同魔音咒語,立刻就叫偷偷摸到他身邊的三公主花容失色。


    「你——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麽,我隻是覺得三嫂可憐,頭次見到有人流了這麽多的血,我——我驚慌害怕有什麽不對嗎?」三公主道,雖然竭力的維持鎮定,卻還是顯得語無倫次。


    延陵君麵上笑容不改,卻也不見迴頭,隻道:「殿下,恕我直言,你這麽急切的解釋下來,不覺得更加可疑嗎?」


    他這人就是這樣,平時一張如沐春風的笑臉,看見誰都是八麵玲瓏,好說話的很,但真要損起來,那可是全然不講求風度的,無論男女,總有叫人逼到癲狂的功力。


    三公主發現自己再難在他身邊滯留下去,每和他多說一句話,就覺得心髒跳動的更劇烈幾分,保不住哪一次就要衝破胸口跳出來了。


    於是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趁著其他人還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之前,她已經落荒而逃,遠遠地避開了這個遠看一朵罌粟,近看卻渾身毒刺的可怕男人。


    延陵君一直麵不改色,混跡人群,待到褚潯陽迴到他身邊的時候,就仿佛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這個時候,奉命去審訊程大夫的侍衛已經迴來。


    「招了?」風連晟問道,說著還滿是挑釁的斜睨了風幹一眼。


    風幹死死的攥著拳頭。


    那侍衛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華思媛,然後才單膝跪下去,跟太後迴稟道:「迴稟太後,那人已經招認,承認是他趁給王妃看病的時機將放了髒東西的瓷瓶藏在了王妃的身上,不過卻拒不承認是被人收買的,隻說是王妃不肯放他家閨女出府婚配而懷恨,所以才要報復王妃的!」


    褚潯陽敏銳的察覺到他那微妙的一眼,心中就是瞭然——


    看來程大夫已經什麽都招了,隻是知道太後的用意,所以他才隱瞞真相,謊報了。


    風幹的臉色並不好——


    因為知道,就算不當眾被咬出來,他的前程也完全毀了,從此以後他會被太後和崇明帝一起厭棄,再也沒有機會坐上那個位子了。


    可是怎麽會這樣?明明一切萬事俱備,這場婚禮開始的時候他還對一切都胸有成竹,怎麽中間才隔了兩個時辰不到,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了?


    華思媛的頭腦,自然領會不到這層意思,還隻覺得慶幸,心裏十分之安定。


    太後冷著臉,手指壓在一顆佛珠上,久久的抿唇不語,並沒有馬上表態。


    「太後確乎是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褚潯陽意味深長的笑道,側目給延陵君擠眼睛。


    「四王妃並無過失,何況同時沒了的還是她的一個曾孫!」延陵君道,卻隻是陳述,並沒有摻雜任何主觀的感情評斷道:「四皇子是她的孫子,她不得不護短,可是華家那個女人——」


    才剛進門就這樣的不安分,太後會容的下她才怪!


    太後一直抿唇不語,風連晟若不踩這一腳似乎都說不過去了,於是他便沉吟著說道:「這就怪了,那個草包大夫是有機會在四弟妹身上藏毒,可又是怎麽給她下藥的?這還真是叫人費解啊!」


    因為四王妃的情況發生的突然,程大夫和延陵君都說是被人下了猛藥了,但是那段時間之內,她是真的什麽都沒沾染。


    太後自然也是抓著這個把柄的,這時候,她便是一寸一寸緩緩抬眸,看向了風幹道:「老四,這事你怎麽看?」


    風幹的心裏一驚,精神突然就錯亂了起來——


    太後這是要逼著他親手推出華思媛來頂下此事,並且——


    逼著他和華家徹底決裂,一刀兩斷!


    這怎麽行?


    問題變得空前棘手,風幹雖然竭力的想要維持鎮定,但是額頭上已經明顯濕了一片的冷汗。


    這個時候,華思媛也隱隱開始覺得這氣氛不對,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抬頭看過去,碰觸到太後冰雕一樣全無表情的臉,立刻也是心頭一緊。


    「事情是發生在你自己府上的,你媳婦都碰了些什麽,又是在哪裏沾染的那髒東西,你也沒數?」太後道,她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給風幹這個教訓,就是半點也不會留情的。


    「皇祖母——」風幹隻覺得喉嚨發澀,張了張嘴,到底也是不甘於這樣認輸,放棄一切的。


    這邊他正遲疑不決的時候,華思媛自然也是緊張非常,卻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過了頭了,隱隱的,突然覺得小腹墜痛。


    開始的時候她就隻以為是產生了錯覺,但隨後也不過幾息的功夫,那痛楚突然加劇,捧著肚子,一下子就痙攣著縮在了地上,呻吟道:「痛!我的肚子好痛!王爺——救命!我肚子好痛啊!」


    說話間,臉色已然已經蒼白的十分可怕。


    「這又是怎麽一迴事?」榮懷萱皺眉,扯著二夫人的袖子狐疑的看著滿地打滾的華思媛。


    二夫人趕緊瞪了她一眼,心中困惑之餘,卻已經隱隱意識到了什麽,隻是為免惹禍上身,她卻什麽也沒有說,然後就聽二公主詫異的抽氣聲,緩緩道:「之前——她是吃了那盅燕窩的吧?」


    但是這前後都已經有將近一個時辰了,華思媛卻是現在才倒下去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誠然她沒有懷孕,不會失血墮胎,但是病來如山倒的樣子——


    在場的命婦小姐們麵麵相覷,這和他們之前看到的四王妃的症狀實在是太像了!


    「華氏,你好大的膽子,是在眼窩裏下毒,意圖對我家公主不利嗎?」青蘿當機立斷的冷聲喝問。


    華思媛在地上幾乎縮成一團,腦子裏嗡嗡的,隻咬牙忍受劇痛,哪裏顧得上說話?


    青蘿就又去提了劉氏,狠狠逼視她道:「怪不得你之前要阻止我家公主吃那東西,卻原來真是居心不良的,是不是?」


    引發四王妃小產的,都是大寒之物,這類東西,孕婦承受不住,就是普通女子的體魄也要大為損傷。


    「沒有!奴婢沒有!」劉氏驚慌道,已經顧不得去管華思媛到底怎樣了。


    設計四王妃小產,背後還有娘家給她撐腰,她還不至於送命。


    但是暗算褚潯陽——


    那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因為——


    崇明帝必須得要給西越皇室一個交代!


    「來人!還不把華氏扶下去,請大夫!」風幹卻是不能叫人再問下去了,神色焦灼的趕緊吩咐。


    兩個婆子立刻上前就要扶開華思媛,不想桔紅和映紫兩個卻是直接橫臂將人給攔下了。


    「她還不能走!」褚潯陽道,冷冷的看著風幹,「今天不把話給本宮說清楚了,誰也不能走!」


    「你——」風幹怒極,卻不能發作,隻能強作鎮定道:「你還想說是華氏下毒害你?如果真是她做的手腳,她還會自己喝了那碗湯?」


    「怎麽不能?」褚潯陽冷笑,衣袖一揮,就將桌上那個還盛了半盅燕窩的瓷盅掀翻在地。


    湯湯水水灑了一地,同時四濺開來的,居然還有好多七彩的寶石珠子。


    那燕窩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寶石珠子?


    眾人都看的滿頭霧水,華思媛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大驚失色——


    這——這怎麽會?這些珠子怎麽會藏在那盅燕窩裏?


    她霍的扭頭,滿是憤恨的看向劉氏。


    劉氏卻是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褚潯陽一抬手,青蘿就轉身從裏麵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將放在椅子上的蓋頭取了過來,褚潯陽兜頭將它扔在華思媛麵前,涼涼道:「側妃娘娘,難道您沒有發現您這蓋頭上麵缺了一串珠子麽?」


    「呀!我記得了!」榮懷萱腦中靈光一閃,發現了重大的秘密,忍不住就興奮的大叫起來,「我記得了,當時在大婚的禮堂那裏,華氏給四王妃敬茶的時候就剛好有還蓋頭上綴著的這些寶石珠子晃來晃去,難道是珠子掉進茶水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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