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潯陽出手的力氣太大,延陵君直接被她推了個踉蹌。


    燈影下,他那小妻子的一張臉孔幾乎隻在一瞬間就變得陰冷恐怖,青麵獠牙,一頭髮了怒的小獸一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她不是衝著他的,卻也就是衝著他的。


    延陵君雖然知道這件事有點挑戰她底線,卻還是估算失誤,完全沒有想到她會一下子暴怒成這樣。


    「又沒什麽事——」他開口,仍是大大咧咧笑著要過去抱她。


    褚潯陽卻是惱怒至極的又將他一把推開。


    延陵君還想說什麽,褚潯陽已經扭頭過去一把拉開了房門沖外麵大聲道:「青蘿!」


    兩人的院子裏晚上不留人守夜的,所有的人都守在外圍設防,以備不時之需,就是幾個丫頭也都睡在相鄰的偏院裏。


    青蘿聽了聲音,和桔紅幾個匆匆就往這邊跑。


    褚潯陽已經重新迴了屋子裏,坐到桌旁去,但也終究還是氣的狠了,直接一巴掌怒然拍在桌子上道:「其實從早上出門那會兒和華家人的偶遇就是在那女人的設計之中的吧?找一個引子製造一起邂逅契機,隨後她再暗算華思媛的時候就大可以推說是華思媛自己見色起意,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她倒是想得周到,推的幹幹淨淨的,不用跟著擔關係!」


    青蘿和桔紅幾個丫鬟也都還是頭次聽褚潯陽這麽氣急敗壞的喊人,本來納悶院子外圍守衛嚴密,也不該是有刺客潛進來的,幾個人抓了寶劍奔過來,見到褚潯陽怒氣沖沖的模樣,再聽了她這沒頭沒尾的一番話,一個個的都瞬時愣住了,不明所以。


    「映紫!」褚潯陽已經冷著臉看過去,命令道:「你馬上去太子府,替我跟風連晟說,他和華思悅的婚事就此作罷,他就是不想自己出手,也閃到一邊去,否則——他如果是要一意孤行,就別怪本宮不留情麵,拉他下水了!」


    這一次說她是動了雷霆之怒也不過分,因為就是青蘿也是頭次見到她這樣失控的神情,說話的時候連胸口都能見出明顯的起伏來。


    其它別的東西全都無所謂,但是——


    唯獨屬於她褚潯陽的男人,是不容任何人覬覦的,哪怕是打著覬覦的名頭利用也不行。


    幾個丫頭都屏息斂氣,隻能求救的去看延陵君。


    公主已經失去理智了。


    「那門婚事,他本來就沒想著要促成的吧?何必要我們去多此一舉?現在都這麽晚了——」這樣的場麵,延陵君突然就鮮有的多了幾分尷尬。


    「我不管!」褚潯陽卻是氣急敗壞的打斷他的話,又朝映紫掃過去一眼,「你現在就去!」


    映紫進退兩難,咬著嘴唇去看延陵君的臉色。


    延陵君是自覺無辜極了,但也無奈,隻能隱晦的點了點頭。


    映紫這才鬆一口氣,趕緊轉身奔了出去。


    青蘿幾人還麵麵相覷的杵在那裏,進退不得。


    延陵君隱晦的嘆了口氣,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備好洗澡水送到房間裏去。」


    「是!」幾人應了,一頭霧水的先行離開。


    延陵君關了門,走迴屋子裏。


    彼時褚潯陽還坐在桌旁冷著臉生悶氣。


    延陵君走過去,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她這個樣子,最後也隻覺得哭笑不得道:「你瞧你這個樣子,是個人就知道你的主意不能打,那華思悅的本意就是看中了你這一點吧,就等著挑起事來,好讓你出手替她收拾冷氏母女的。不過就是借刀殺人的把戲而已,你這是——」


    「借刀殺人?她倒是好大的威風本事,本宮手裏的這把刀,當初連褚琪炎都敬而遠之,不敢隨便的打主意,就憑她?」褚潯陽這會兒是一點就著,連延陵君的麵子都沒給,隻就滿臉陰鬱之色的冷笑道:「本來您們南華朝廷的內鬥我是沒興趣,但那女人竟敢把手伸到你的身上來了,敢打本宮夫君的主意?她當本宮是死的?」


    華思悅想要借刀殺人,卻想不到自己這是捋了虎鬚了。


    延陵君聽她說到這裏,忍不住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拉了她的手,將她抱在膝上坐了,以指腹去揉她的唇珠,「瞧瞧你這都說的什麽話?生氣歸生氣,怎麽也學著那些市井悍婦,這麽口無遮攔的。」


    褚潯陽的為人是彪悍,但她是天家貴女,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這麽失態的為了一點小事給氣成這樣,實屬罕見。


    褚潯陽心裏生著悶氣,冷著臉不吭聲。


    「就當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是我不該張揚惹事,以後但凡出門,我們就一起乘車,再不在外麵拋頭露麵了?」延陵君將她又往懷裏攏了攏,半開玩笑的哄,「要不你拿刀在我臉上劃兩刀也成?生什麽氣呢?」


    他說著,就拉了她的手壓在自己一側的腮邊蹭了蹭。


    褚潯陽心裏餘怒未消,順勢抬頭看他一眼,還是神色發冷道:「我不!我就要招搖過市,你是本宮名正言順的夫君,難道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成?誰看都成,但是敢起歹心打歪主意的就不行!」


    她這模樣,是像極了一隻護食的小獸。


    延陵君的心情愉悅,但想著她這會兒正在生氣又不由的心疼,就抬手去把她眉心的褶皺揉開,無奈笑道:「誰敢在你的嘴裏搶食?何況人家打的又不是我的主意。」


    其實華思悅還是不蠢的,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沒準備華思媛能有機會被延陵君收用,畢竟西越的這位定國公主驕縱霸道是出了名的,別說她本身就受完全寵愛,就是歷來那些不得寵的皇家公主,在夫家都是地位卓絕,輕易都不會準許駙馬納妾。


    而她之所以要打了延陵君的主意,最看重的也不過就是褚潯陽的身份個性罷了——


    換做別家,一旦華思媛的事情暴出來,雖然不體麵,但大抵也隻是將她抬進府裏去,全了彼此的臉麵作罷,可現在褚潯陽和延陵君才不過新婚,她的為人又高傲,卻是肯定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到時候華思媛壞了名聲,又要被榮家推拒門外,這對冷氏母女而言就是致命的打擊,華思媛有骨氣一點的,就幹脆懸樑自殺好了,否則也就隻有斷髮出家這一條路了。


    誠然,她會選了延陵君來做這個局,看中褚潯陽的身份也還隻是其一,還有一點更隱秘的原因就是——


    風連晟和褚潯陽之間是有過牽扯的,這一點讓她的心裏極不舒服,現在她設計了延陵君的事,不僅能打到冷氏母女,更能給褚潯陽添晦氣,這才真真是一舉兩得的。


    這個女人,還真是異想天開。


    「要打我主意,她也得先掂量好自己的斤兩。」褚潯陽想來還是一肚子的火氣。


    不得不說,華思悅雖然沒能算計到延陵君,但卻是真的把褚潯陽給氣到了,這一局擺的也不算是全無收穫,隻是麽——


    恐怕隨之而來的損失會更嚴重。


    「不是說了不氣了嗎?這大半夜的,你是要生一晚上的悶氣,不睡覺了?」延陵君這是真的拿她沒有辦法了。


    就褚潯陽那性子,一般天大的事都難入她的心,再險惡的局勢也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根本就不需要費心思去哄她或是開導,但真把她激怒到這個份上,卻是真的棘手,輕易安撫不了。


    褚潯陽的目光冰冷,心裏不斷的在盤算著什麽,也不接茬。


    延陵君無奈,隻能投其所好,捧著她的臉,俯首下去吻了吻她的額頭,笑問道:「想要了要怎麽出這口氣了?」


    褚潯陽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那表情狡黠之中卻透著一種莫名的森冷,隻涼涼道:「別人我不管,總之他們整個華家,所有的人都別想躲清閑,等著吧。」


    延陵君的心裏其實很清楚,這件事八成就是華思悅的個人所為。


    華城高居一國之相的位置,華益青也不是傻子,誰不知道褚潯陽的背景強硬,他們父子再沒有腦子也不會幫襯或者縱容女兒為了一點家裏的私事來捋虎鬚。


    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們華家人要攀龍附鳳,那是他們的事,萬不該管束不好自家人,隨隨便便的就出手算計人。


    依著褚潯陽現在的這個脾氣,她就是直接讓朱遠山帶人血洗踏平了整個丞相府都有可能。


    所以她現在還肯迂迴著去找風連晟,華家人就該是燒高香了。


    「那就讓他們先等著去吧,你這氣也生完了,我們迴房?」對於華家的人,延陵君倒是無感,雖然險些被算計到的人是他,但在這件事上,他的原則便是隻看誰更技高一籌而已,還不值得費心思去置氣。


    褚潯陽悶不吭聲。


    延陵君就隻當她是默許,為了順她的氣,直接就將她抱著迴了臥房。


    彼時丫鬟們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退了出去。


    屋子裏紅燭高照,屏風後麵水汽裊裊,處處都透著幾分靜謐安寧的氣息。


    延陵君踢上房門,直接抱著褚潯陽走到屏風後麵,低頭問了下她的鼻尖才將她放下來道:「一起洗?」


    褚潯陽抿抿唇角,不置可否。


    延陵君轉身去試了試水溫,迴身過來,又埋頭去幫她解衣帶。


    褚潯陽背後倚靠在浴桶的外壁上,一直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這個時候卻突然一把扣住他腰帶,將他往跟前拽了一把。


    延陵君始料未及,被她拽了個踉蹌,險些撞到她身上。


    皺眉看來,卻見那女子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他,唇角勾著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燭火掩映下,紅唇妖嬈似血,竟是很有幾分妖冶邪肆的味道。


    想了一下,他便幹脆攤了手,不與反抗了,隻道:「又怎麽了?」


    「我今天不高興!」褚潯陽道,還是那麽一副半真半假懶洋洋的表情看著他。


    「所以呢?」延陵君的眼睛裏不由漫上一片明亮的笑意。


    褚潯陽抿了下唇角,便幹脆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踮腳吻上他的唇,舌尖頂開齒關,循序漸進自他的領域之內徜徉遊蕩。


    不似優勢玩笑時候的肆意,也非是情動時候那般身不由己的熱烈,這一個吻,細緻又纏綿,一點一點,帶著理智又帶著感官的享受逐漸融入血液裏,卻自始至終都不曾真的失控。


    兩個人的身體緊密相依,相擁躲在屏風後麵,水汽裊裊而起,讓女子微微泛紅的臉頰看起來像是一朵開在霧氣裏的花,遠觀朦朧嬌羞,近看又美艷不可方物。


    延陵君半眯了眼睛看她。


    她那脾氣是半分不由人的,就是他也把握不了,她下一步會出什麽牌,方才明明還是怒氣衝天殺氣騰騰的,一轉眼就又不計前嫌,擺出這麽一副惑人的姿態來。


    褚潯陽的手臂掛在他頸後,他的手便托在她後腰處。


    末了,褚潯陽埋臉在他頸邊喘氣。


    延陵君的唇落在她耳際,忍不住輕聲笑道:「剛不還說是在生氣?還有心情*呢?」


    「我是生氣呢!」褚潯陽強調,抬起眼睛看他,明澈的眸子裏也瀰漫了一層浴桶裏飄渺而起的水汽,那模樣看上去懶散又透著幾分嫵媚,然後紅唇微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所以就要蹂躪你來出氣了。」


    這個丫頭,真是越發的口無遮攔了。


    *


    華府。


    華思悅本來是誌在必得,整個宴會期間都春風得意,隻等著看冷氏母女倒黴的,本來是以為延陵君怕事情鬧大,所以才壓著事情,沒叫當場報給褚潯陽知道。


    她倒也不急,隻等著褚潯陽爆發之後的那一場風暴。


    可是直到宴會結束之後,親眼看著褚潯陽若無其事的上車離開,而冷氏卻二度被請去了四王府的後院,她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和異樣。


    但是這件事,本來就是出自她手,冷氏精明,她凡事都十分的小心,並不敢在四王府多留,自己按部就班的迴了華府,隻打發了一個丫鬟去前麵跟華益青的隨從打聽狀況。


    這邊她迴了華府,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一直都不能定下心來,隻不住的在屋子裏踱步,等著去打探消息的丫鬟迴來。


    那丫鬟是入夜之後才急匆匆的趕了迴來。


    「怎麽現在才迴來?怎麽樣了?」華思悅不滿的問道:「我看定國公主宴會之後就直接迴府了,怎麽迴事?是榮大公子自己做主把事情攔下了,沒有告訴她知道?」


    就算是這樣,華思媛也是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不——不是——」那丫鬟瑟縮了一下,幾乎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臉色,隻硬著頭皮小聲道:「事情出了點兒岔子,榮大公子沒有中計。」


    「什麽?」華思悅一急,手下一抖,差碗裏的茶湯就抖了許多落在了裙子上。


    她卻也顧不得,趕緊擱下茶碗站起來,難以置信道:「怎麽會?如果事情沒成,那後半席的宴會上華思媛去了哪裏?還有冷氏,她們怎麽現在還沒有迴府?」


    「這——」小丫鬟滿臉愁容,急的幾乎就要哭出來,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怎麽迴事,榮大公子當時並沒有過去偏廂那邊,但是四殿下和五殿下他們卻不知道怎麽剛好從那邊經過,當時三小姐正在換衣裳,剛好——剛好四殿下就推門闖了進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到了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什麽?」華思悅始料未及,幾乎是尖叫了一聲出來,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麽?你說是誰過去?」


    四殿下?是風幹過去了?


    這怎麽行?


    「是四殿下!」丫鬟迴道,幹脆就跪在了地上,「具體的情況奴婢也不很清楚,反正這會兒夫人和大少爺都還留在四王府,等著商量此事。之前在宴會上,誰也沒敢聲張,但夫人已經叫人去宮門等著了,這會兒沒準老爺也趕過去了。」


    華思悅聽到這裏,才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的計劃是真的出了差錯了。


    沒有算計到延陵君,卻是風幹撞破了現場?


    那麽隨後將要發生什麽?


    這個念頭剛一撞進腦海,她就忍不住的心裏發冷,頹然的一屁股跌坐迴了椅子上。


    丫鬟抬頭,看著她茫然慘敗的一張臉,趕緊勸慰道:「小姐,其實您也大可以不用太失望的,雖然沒能誘使定國公主出手對付夫人她們,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了遮醜,老爺十有*是要把三小姐許給四殿下的,四王妃也是手段了得,就算是三小姐進了四王府,也不見得會有好日子過的!何況出了這件事,大家都以為是三小姐為了攀龍附鳳而自導自演,別說四王妃,就是四殿下,也未必就會待見她吧?」


    小丫鬟說到這些的時候還有些沾沾自喜。


    不過就是為了給冷氏那母女兩個好看,不管是借誰的手都一樣。


    華思悅這個時候卻已然是急怒攻心,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在她身上,恨聲道:「你懂什麽?」


    小丫鬟被她嚇到,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華思悅這個時候卻幾乎是七竅生煙的,丫鬟不懂,她卻是十分清楚的——


    她本來就是想要借褚潯陽的手來對付冷氏母女的,借刀殺人而已,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抱著將華思媛送去榮家做妾的打算,退一萬步講,就算華思媛真的去了榮家做妾,那也比現在這個局麵好多了。


    四皇子風幹?


    怎麽那麽巧會是四皇子呢?換成其他的任何一人都還好,四皇子——


    那和太子可是死對頭啊!


    把華思媛推到了四王府,父親將要如何抉擇?


    這一刻,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小姐——」那丫鬟哭哭啼啼的,心裏委屈不已。


    「哭什麽?你還有臉哭?」華思悅被她哭的越發心煩,直接怒斥道:「還不去前麵等著,大哥迴來了就馬上請他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他是溫婉的大家閨秀,就是她近身的丫鬟也是頭次見她這樣失控的模樣,趕忙噤聲,起身退了出去。


    華思悅六神無主,一遍一遍的開始在屋子裏轉圈,一直又等到了大半個時辰,外麵才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趕緊收拾了散亂的思緒過去開門,果然是華益青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大哥!」華思悅趕忙將他讓進了屋子裏。


    「四王府的事情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怕是要壞事了!」沒等她開口,華裔青已經氣急敗壞的說道,端起桌上半涼的茶水連著灌了兩口,方才氣憤的一拍桌子,「真是禍不單行,怎麽會出了這樣的事,父親出宮已經趕過去了,你心裏得提早有個準備,思媛可能是要被送進四王府去了。」


    華思悅和華思媛都是華家的嫡女,華城對她們一視同仁,但有冷氏夾在中間,不管是出了什麽事,他都不可能直接捨棄了華思媛的。


    「你是說父親要把三妹妹許給四皇子了?」華思悅急道。


    「要不然還能怎麽辦?出了這樣的醜事,就是將她送走或是打殺了,也不可能完全捂住,再者說了,這件事本來就錯不在她,隻是意外罷了,父親就是再生氣,也怪罪不到她的頭上。」華益青道,忍不住沉重的嘆了口氣。


    如果華思媛是自己的行為不檢點做出了醜事,那他還可以說服華城將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解決掉,來保護家族的名聲。


    可是現在——


    華思媛隻是在換衣服的時候被四皇子闖進去撞見了,說白了,她也是受害者。


    「你這邊才定了和太子的婚事,她這邊就節外生枝,出了這樣的狀況,一旦思媛進了四王府,父親的立場就沒有辦法把握了,以後在朝中的日子隻怕都要過的艱難。」華益青道,端起茶碗又重重的放下,「怎麽就會出了這樣的事情了?」


    這其中利害,華思悅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本來是要找華益青來幫忙商量對策的,這會兒看著兄長氣急敗壞的模樣,突然就心虛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但是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必須馬上想法子應對,不是遮掩就能擺平的。


    「大哥——」猶豫再三,華思悅終於囁嚅著開口道:「這件事——其實不是意外,是——是我——」


    「你說什麽?」華益青聞言,還恍然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眼睛不由瞪得老大。


    「唉!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華思悅道,終於是心一橫,飛快的解釋,「我本來就是想找個人幫忙整治冷氏那母女兩個一頓,她明明知道當初因為大姐的婚事,皇後娘娘不待見咱們家,還要慫恿父親將我許給太子殿下,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華益青聽的目瞪口呆,很是愣了一會兒才怒聲道:「這些閑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這不是閑話,其中利害,我被蒙在鼓裏,大哥你難道也一點都不知情嗎?」華思悅怒然打斷他的話,語氣中透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明知道是虎口,她怎麽不叫華思媛去?是她存心不良在先,我這也隻是禮尚往來罷了!」


    「你——」華益青是被她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太子正妃,隻要太子地位穩固,那就是將來的一國皇後。


    雖然他也知道陳皇後那人狹隘,肯定會惦記著私仇,但是這潑天的富貴當前,就是賭也的賭一把的。


    卻是不曾想,華思悅會為了這個瘋魔闖禍。


    「大哥,我知道你默許此事是為了我好,也是為了我的將來打算,我們兄妹沒有親生母親庇護,這些年的日子都過得謹小慎微,其實就算你提前和我說了——就是爭我也會去爭這個太子妃之位的,但我就是見不得別人把我當墊腳石來用!」華思悅道,眼中毫不掩飾的都是怨毒的情緒。


    華益青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妹妹,想說什麽,終究也是沒能說出口,最後隻道:「就算你心裏有怨氣,要出氣也不該是借四王妃的手。太子和四殿下是死對頭,你這樣把華思悅推進了四王府,便是等同於要將父親用在你身上的用心再分一半給她。明知道冷氏那女人有手段,你還這樣做?萬一叫她從中作梗,慫恿了父親把籌碼都壓在了華思媛的身上,就算你入了東宮,做成了太子妃,也會成為家族的一枚棄子了。」


    這些道理,華思悅自己心裏也全都明白。


    可是現在,她也是無計可施了。


    「我哪裏想到會是這樣?」華思悅道,焦急的恨跺了下腳,咬著嘴唇道:「我哪裏不知道這裏頭的利害關係,怎麽會冒險把華思媛往四王府裏頭推?我——我本來想要設計的人是榮烈!誰都知道定國公主的身份特殊,我本來是想要借她的手結果了那兩母女的,可誰曾想中途會出了岔子,被四殿下給撞破了。」


    「什麽?」華益青聞言,更是蹭的一下跳了起來,他腦中飛快的過了一些事情,隨後就瞭然,「早上出門的時候是你在華思媛的鞋子和馬車上都做了手腳?」


    耽誤華思媛的行程,造成了和榮家車隊的偶遇。


    有了這一次的因緣際會,隨後在四王府,她再叫人冒充了四王府的婢女,打著褚潯陽的旗號去前麵請延陵君過去偏廂,屆時出了事,褚潯陽就會聯想到之前的偶遇,然後就把一切歸罪於華思媛不知廉恥的投懷送抱。


    這個局做起來其實很簡單,也根本就不需要費多少的心思。


    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的——


    「如果我的計劃能夠順利達成,那兩個賤人不死也得被定國公主剝一層皮!」華思悅不無遺憾的恨聲道。


    華益青卻是聽得汗毛倒豎,幹吞了好幾口唾沫道:「你把事情的經過再仔細的跟我說一遍,我總覺得這裏有問題!」


    誠然這個時候華思悅還沒有多想,隻當是一個偶然才出的出差錯,就漫不經心的將自己設計的整個事件事無巨細的一一陳述了一遍。


    最後見到華益青的神情凝重,她也不由的緊張起來道:「大哥,你怎麽了?這事兒我籌謀了許久,雖然棋差一招,但是父親也不會發現是我做的,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阻止,一定不能讓華思媛入四皇子府。」


    「你覺得四皇子過去偏廂那裏隻是巧合?」華益青看她一眼,眼神陰鬱又透著焦慮。


    「怎麽?」華思悅卻是不解。


    「你不是說叫人冒充四王府的婢女去請的榮烈嗎?那榮烈為什麽沒去?那個丫鬟呢?」華益青道。


    華思悅愣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脫口道:「是華思媛身邊的人,事後我已經確認過了,她是照我的吩咐給榮烈傳了話,並且說榮烈也答應了,就要過去,後來——後來應該是被什麽事給耽擱了,所以才陰錯陽差的讓四殿下給碰上了吧!」


    因為那個丫頭完好無損,過去給她報信的時候還沾沾自喜,所以華思悅根本就沒有多想。


    「如果真是巧合那倒還好了。」華益青道,雖然一時半刻的也找不出明顯的破綻,但心裏總歸是有些疑慮。


    「大哥,橫豎現在事情是都已經發生了,別的都可以暫且放放,但是一定不能讓華思媛進四王府的!」華思悅急道,隔著袖子抓住他的手腕。


    華益青更是千頭萬緒,一籌莫展的嘆了口氣,「這次你闖禍不輕,先安分點兒,一定不能讓父親察覺了此事和你有關,所以你和我,我們暫時都不能妄動,橫豎事情還沒定下來,而且就算定下來,中間為了壓住風聲,也要隔上一段時間,先消停一陣,等後麵再想辦法。」


    「看來也隻能是這樣了!」華思悅遺憾的嘆了口氣。


    華益青是被她的自作主張氣的不輕,但橫豎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是發火也無濟於事。


    「好了,一會兒父親他們就該迴來了,我先走了,不能叫他們起疑。」華益青道,舉步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止了步子迴頭道:「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是榮烈還是定國公主,那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你凡事都離他們遠一點,否則惹禍上身,就是父親也都未必能幫得了你!」


    想著自己做的事,華思悅多少是有點後怕的,白著臉,趕忙應了,「我會注意的!」


    華益青於是就沒再說什麽,轉身快步出了院子。


    *


    西北地區連著兩月滴水未降,隱隱有了要鬧旱災的跡象,這天風連晟留了幾位朝廷大員,一直商量這事兒到了晚上。


    華城剛從宮裏出來,就遇到冷氏派去堵他的人,火急火燎的去了四王府,一番交涉,迴到丞相府已經臨近三更。


    華思媛受了驚嚇又自覺是做了丟人現眼的事,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進門之後就不勝虛弱的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道:「父親,女兒冤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當時——」


    她是真的冤枉的很,隻是去換身衣服而已,沒想到這就招惹了禍患。


    華城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這麽多年他苦心經營,一直不肯輕易站隊,最近還要不容易審時度勢,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要準備扶持風連晟上位了,後路都鋪好了,偏偏就出了這檔子事兒。


    冷氏看著女兒受屈,也心疼的拿了帕子抹淚,勸道:「老爺,媛兒也不想的,這孩子今天也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有照管好女兒,才闖出了這樣的禍事。」


    真要說起來,她的心裏也覺得冤枉的緊。


    華城看著哭的悲痛欲絕的妻女,心裏雖然憋了一口氣,但到底也不是衝著她們的,想要妥協,但是想著多年的苦心經營就要化作流水,終究還是怒氣難消,狠狠將剛拿到手裏的茶盞砸在了地上,怒聲道:「這件事上有蹊蹺,不會有這麽巧的事,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存心要和我華作對的!」


    冷氏的心頭猛地一跳,不可思議道:「老爺你是說——」


    「二丫頭才剛許給了太子,三丫頭就跟著出了這樣的事?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作祟,要拆我華家的台的。」華城道,額上青筋一抽一抽的跳。


    「那會是誰?難道是四殿下嗎?」冷氏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的思忖。


    如果真是風幹算計的華家,那麽就算隻是為了賭這一口氣也一定不能把華思媛送進他的府邸了。


    那這樣一來,華思媛就隻有長伴青燈這一條路可走了。


    華思媛反應過來,哭的就更加傷心了起來,焦急的去扯冷氏的袖子,「母親——」


    現在她就算是要做妾,也一定要扒住了四王府不放的。


    冷氏自然也是這個意思,但華城明顯是在圖謀大事,她卻不能這個時候就頂風作案,隻想等著對方氣消了再勸。


    *


    太子府。


    因為有公事要處理,風連晟迴去也不算早了,映紫奉命而來,一直守在附近,直到把褚潯陽交代的話都原封不動的告訴他了方才折返了鎮國公府。


    風連晟迴府之後就直接去了書房。


    李維卻有些魂不守舍的,跟進門去,還是覺得雲裏霧裏,「方才榮家那個婢女是什麽意思?定國公主這是要拿華家開刀了嗎?」


    現在這朝廷之內,人人都摩拳擦掌的想要拉攏褚潯陽,可她就是潔身自好,不為所動。


    本來李維就是一直都為風連晟的無為之治心焦不已,卻是怎麽也沒想到今天褚潯陽會突然主動找上門來,並且獅子大開口,直接就是這麽大的聲勢。


    左丞相華家?朝中文官之首,實打實地位穩固的權臣。


    「以前本宮就隻覺得女人沒腦子起來很是叫人煩惱,現在倒是大大改觀了,若說後麵還能多出幾個這樣自以為是的,沒準本宮就真的可以坐享其成,等著有人幫我把一切的障礙掃清,再將江山帝位全都拱手奉上了?」風連晟則是笑得春風得意,懶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


    他說的這個沒腦子的女人,自然指的不會是褚潯陽。


    「殿下的意思,是要給定國公主這個麵子了?」李維試探道。


    雖然風連晟也一直都沒有從心裏接受和華家的這門婚事,但褚潯陽方才叫人傳話過來的態度實在是狂妄,李維聽了,就一直不舒服到現在。


    「給!為什麽不給?」風連晟卻是本分也不介意,反而笑的怡然自得,「你沒聽懂她的言下之意嗎?現在她不僅會全權負責,替本宮把這門親事推掉,更會出手將華家料理掉,把前路都一手包辦的給本宮清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本宮要是拒絕,那才是傻了。」


    以前他一直按耐不動,沒有主動否決華家這門婚事,一則是看陳皇後的麵子,二來也是不想和華家就此翻臉,將他們推到風幹的陣營裏。


    現在好了,華思悅惹到褚潯陽的頭上——


    褚潯陽出手的狠勁兒他是早有領教,管它華家是百年世家也好,朝廷的中流砥柱也好,恐怕大廈傾塌,也都隻在朝夕了。


    不過就是為了華思悅一點私心作祟的小手段而已。


    風連晟想著就露出不忍的神色,欷歔著砸了砸嘴,隨後卻又整個兒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


    ------題外話------


    我覺得……芯寶瘋了,她已經失去理智了,進入到偏激惡毒女配的標配性格模式了……是要重新製造一個光明正義化身的女主來代表月亮拍死她麽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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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女權策》by三昧水懺,重生女vs穿越男,設定也比較新穎唷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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