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門外的素錦迴頭看去,趕忙就迎了上去,大聲叱道:「你們是什麽人?這樓上有客人,你們——」


    說話間她似是要推攮樓下上來的那幾個人,但是話卻隻到了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


    霍傾兒是知道鄭嫣狗急跳牆,必定沒安好心,卻是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大膽,居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敢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心裏驚訝之餘,霍傾兒就不覺得白了臉,神色也慌亂了起來。


    「你真當你隻買通了鄭嫣的丫頭就能攛掇了此事?」褚潯陽道,語氣微涼,說出來的話並不中聽。


    霍傾兒一驚,愕然之下,驀地就紅了臉。


    褚潯陽卻不說別的,隻一邊給桔紅使了個眼色,一邊逕自繞開霍傾兒,往臨街的窗前走去。


    「是!郡主!」桔紅會意,略一點頭,這邊褚潯陽已經推開了窗戶,手往窗台上一撐就當先翻了出去。


    桔紅和青蘿兩個也不遲疑,完全不等霍傾兒反應過來就一左一右的架了她,也先走翻窗而走。


    前麵不遠就是南城門了,尤其還是在一大早,城門才開不久,這附近過往的行人很多。


    本來褚潯陽孤身一個女子當眾從福來居的二樓縱身而下,就已經夠引人注意的了,何況後麵又緊跟了一串。


    人群之中,有人驚叫出聲,街麵上轉瞬就被圍的水泄不通。


    霍傾兒哪裏想到褚潯陽等人會拽著她跳樓,雖然有桔紅和淺綠兩人撐著,沒叫她受傷,落地的時候她也是軟了腿腳。


    可是兩個丫頭卻似乎嫌她累贅似的,一落地就放開了她。


    霍傾兒直接便是癱坐在了地上,一時半刻的爬也爬不起來。


    樓上那雅間裏,四個兇神惡煞的漢子拉了黑巾蒙麵,直闖而入。


    進門就見不省人事倒在地上的鄭嫣,本來正心生疑惑,怎麽這屋子裏會隻有一個人,同時就聽外麵的大街上有人失聲尖叫了起來。


    有人上去單手將鄭嫣翻過身來,捏了她的下巴對另外一人道:「是她嗎?」


    那人皺眉看了眼,然後就大步走到窗口往下探望,剛好一眼看到摔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的霍傾兒,冷笑道:「怪不得人都說最毒婦人心,這些個千金小姐真是吃飽了撐的!」


    說完就將那窗子一合,轉身一招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帶走!」


    有人扛了鄭嫣在肩,匆匆下樓。


    隻這一來一去的功夫,鄭文康也剛好是帶人趕到。


    遠遠的看到這裏圍了好些人,他心裏就先是咯噔一下,擠開人群,當先第一眼看到的自然就是站在那裏穩穩不動的褚潯陽了。


    「潯陽公主?」鄭文康先是一愣,隨後看到摔在旁邊的霍傾兒,又是心頭一緊,臉色陰晴不定的。


    褚潯陽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候,福來居裏麵又發生了騷亂,一個夥計被人一把丟了出來,隨後兩個蒙著臉的壯漢往門口晃了一下,見到門口已經被鄭家隨性而來的大批家丁堵了,連忙轉身道:「有人,我們走後巷!」


    鄭文康還沒反應不過來,他帶來的侍衛裏頭卻是有眼尖的,一眼瞧見被幾個漢子抗在肩上的鄭嫣,驚慌大嚷道:「世子!是大小姐!他們擄劫了大小姐!」


    鄭文康一個激靈,趕忙一把推開身邊的人一個箭步竄進了福來居。


    福來居的後廚直通後巷,店裏的客人早就在幾個歹人闖進來的時候就跑光了,掌櫃和夥計俱都嚇壞了,抱頭縮在角落裏。


    幾個壯漢的身手似乎都還不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扛著鄭嫣就閃身進了後廚。


    鄭文康幾乎氣急敗壞,反手就甩了身邊侍衛一個耳光,怒聲道:「還不去追,把大小姐救迴來!」


    眾目睽睽之下,這幾個人若不是有意為之,劫了人之後大可以直接從後廚這裏取道逃走的,可卻偏偏要有恃無恐的到前麵人來人往的正門門口晃一圈,叫圍觀的人群都看到了鄭嫣。


    堂堂平國公府的小姐,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陌生男人擄走,就是當場給攔下了來——


    鄭嫣這名聲也是要毀了的。


    何況這幾日她本就處於風尖浪口上,和羅思禹之間的官司都還沒了呢。


    鄭文康幾乎是七竅生煙,抬腳就要跟著侍衛一起去追,但是轉念一想,腦中就又掠過了別的念頭,隻囑咐了下頭的人兩句,讓他們一定要把鄭嫣帶迴來,然後就又折迴了福來居門前。


    彼時青蘿已經過去把霍傾兒給扶了起來。


    鄭文康氣勢洶洶的衝過去,惡狠狠的指著她道:「那些人是你找來的?你當我平國公府是什麽樣的人家?由得你這樣為所欲為?」


    說話間她便是一抬手就要招唿隨從過來拿下霍傾兒。


    而霍傾兒的反應卻也是相當快的,當即也是橫眉冷對的清聲道:「鄭世子你來的晚了不明真相,我姑且不與你計較,可就算你沒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最好是把事情的起因都問清楚了再來對我興師問罪不遲。」


    「你還想抵賴?嫣兒是約了你的,如果不是你這賤人暗下毒手,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鄭文康怒道,不由分說的就是一招手,「給我把這個賤人拿下,送去衙門!」


    褚潯陽隻站在旁邊冷眼旁邊,似乎並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鄭家的下人卻對她極為忌憚,並沒有馬上去動霍傾兒,而是上前隱晦的扯了扯鄭文康的袖子,不住的給他使眼色。


    鄭文康是正在氣頭上,一時忘了褚潯陽這一茬,這時候扭頭看去,心裏就跟著一陣警覺,皺眉道:「霍家這個賤人公然勾結歹人擄走了我妹妹,此事有目共睹,公主殿下該不會想要袒護她吧?」


    「嗬——」褚潯陽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卻是沒有理她,直接對桔紅道:「去看看,淺綠迴來了沒有?隻叫她迴去取個東西,就能耽誤了這麽久。」


    說完就當真是一句話也不再過問的就要衝破人群離開。


    她這舉動,著實是要鄭家人始料未及,一眾人等麵麵相覷。


    「哦!」褚潯陽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麽,這才又迴頭看向了霍傾兒道:「方才本宮好像是不巧救了你一命,有機會的話——這個人情,記得還我!」


    霍傾兒暗暗咬著嘴唇不說話。


    鄭家人卻都一頭霧水。


    褚潯陽卻是不再與他們計較,隻就要逕自穿過人群離開。


    圍觀的百姓自覺往旁邊讓開一條出路。


    褚潯陽才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內城的方向一陣強勁又雜亂的馬蹄聲奔襲而來。


    「殿下,是南河王世子到了!」桔紅迴頭看了一眼,湊到她耳邊低聲的提醒。


    褚潯陽的眉頭隱約皺了一下,不耐煩道:「他的動作倒是夠快!」


    說著也是腳下步子不停,隻想著盡快擺脫人群的困擾離開這裏。


    「潯陽!」誠然,既然是撞上了,褚琪炎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遠遠的就已經揚聲喚她。


    他的聲音本來就極有特色,很穩很渾厚,這一聲又刻意提高了音調,自是引得八方矚目。


    事到如今,褚潯陽都已經不抱希望能和他再做交涉了,本來碰麵的機會是能少一次就盡量的少一次。


    但是這樣的情況下——


    想要視而不見都不行了。


    不動聲色的緩緩吐出一口氣,褚潯陽重新調整了麵部表情,轉身迴望過去。


    褚琪炎策馬而來,已經逕自穿過人群,到了福來居的大門口。


    他高居馬上,先是目光冷淡的掃視了一眼這裏的場麵,然後才翻身下馬,直直的朝褚潯陽走來。


    褚潯陽站著沒動。


    清晨的陽光灑下,讓她的眉目看起來格外的清澈明媚,可謂是這個清晨裏最為賞心悅目的風景。


    褚琪炎的目光定格在她臉上,仿佛這一路上心裏積壓起來的陳鬱之氣也跟著消散了許多。


    「做什麽?」褚潯陽問道。


    「這話還該是我來問問你的,這麽巧?你又在這裏做什麽?」褚琪炎道,卻是不答反問。


    他不是沒看到鄭文康和霍傾兒等人,而且他走這一趟明顯就是衝著鄭嫣的事情來的,現在卻是撇開了所有人,但衝著自己?


    褚潯陽冷然的一勾唇角,忍不住笑道:「你什麽意思?平國公世子來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拿霍小姐去見官,你不會是和他一路的心思,想把本宮也一起拽著上公堂吧?」


    褚琪楓一再逼迫,間接地讓鄭家對他施壓,褚琪炎的心裏很清楚,這其實也是褚潯陽的意思。


    那麽巧,霍傾兒和鄭嫣這事兒出了,她就又在現場?


    褚琪炎沉默的看著她,他雖不說話,但那眼神之間的意味卻是十分的態度鮮明。


    褚潯陽也慢慢的斂了笑容,坦然的與他對視。


    兩個人,四目交接,一個深沉,一個清冷,怎麽看都是對彼此互不愛好意。


    可是他們兩人能耗,鄭文康卻是等不得的,思忖著就已經上走上前來,冷聲道:「琪炎你來的正好,霍家這個賤人設計叫人擄走了嫣兒,此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褚琪炎隻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但是視線卻一直膠著在褚潯陽的麵上,似乎這件事就一定要等她親口給出一個解釋才算。


    褚潯陽自是不屑,索性就和他對峙下去。


    眼見著場麵僵持不下,霍傾兒這才一咬牙,也是麵色不善對鄭文康道:「獅子座你口口聲聲說是我要對鄭嫣不利,這裏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你怎麽就不先問問清楚方才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你敢說此事和你無關?」鄭文康道,眼睛充血,惡狠狠的瞪著她。


    「我怎麽不敢?」霍傾兒道,也是不卑不亢的陣風星對,「你說那些人是我找來的?我還要懷疑是鄭嫣找了那些人來,想要害我的呢,之前那幾個人闖進去的時候還傷了我的丫頭,我的丫頭現在都生死未卜,若不是潯陽公主剛好在隔壁,讓她的婢女拽著我從窗口跳出來——」


    霍傾兒說著一頓,眼神也跟著銳利三分,冷冷的盯著鄭文康,一字一頓道:「我還要懷疑這會兒真正該被人擄劫去壞了名聲的那人會是我呢!」


    「你胡說八道!」鄭文康脫口辯駁。


    褚琪炎的目光移過來,一抬手打斷他的話。


    鄭文康自是沒膽量忤逆他,隻就愛憤憤的閉了嘴。


    褚琪炎的侍衛匆匆進了兩個到福來居裏麵,不多時就各自提著個丫頭出來。


    一個是素錦,另一個則是鄭嫣身邊的翠喜。


    素錦是被人劈暈了,彼時都不省人事。


    而翠喜,則是神情畏縮,目光閃躲著的使勁縮著脖子不敢正眼看人。


    「霍小姐的丫頭被打暈了,這個丫頭是躲在廚房裏的。」不等褚琪炎問,那侍衛已經言簡意賅的迴,說著就將兩人往地上一扔。


    「世子救我,世子救我!」翠喜嚇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是不敢往褚琪炎跟前去湊的,隻爬過去,扯住鄭文康的袍角,聲淚俱下的哀求道:「我什麽也不知道,我隻是去廚房給大小姐取點心的,世子救我!」


    這裏圍觀的百姓都有目共睹,霍傾兒的確是在事發之前被褚潯陽帶著從那窗口跳出來的。


    鄭文康沒能拿住她切實的把柄,再又想到鄭嫣這兩天的狀況,忽而便就有些底氣不足,死咬著牙關卻又不肯在大庭廣眾之下服軟。


    褚琪炎卻還是誰都不管,目光從這些人麵上隨意的掃過一圈之後——


    最終他還是再度望定了褚潯陽,道:「你怎麽說?其他人的話我全都不聽,隻看你怎麽說了?」


    就算是鄭嫣自食惡果,但是那麽巧褚潯陽又摻和進去了?


    說是巧合嗎?他是斷然也不會相信的。


    「有什麽好說的?你們要上公堂還是要打官司,全都隨意就好。」褚潯陽道,肯定是不屑於同他解釋。


    正在說話間,內城方向又一騎快馬行來。


    卻是淺綠急匆匆的折返。


    這裏道路被封鎖,淺綠不得已,就隻能提前下馬,手裏拎著個包袱一路小跑過來,道:「郡主,你要的衣裳奴婢給您取來了,城門也開了吧?我們現在就啟程嗎?」


    「走吧!」褚潯陽道,隻淡淡的掃了她提在手裏的包袱一眼。


    她轉身要走。


    鄭文康見狀卻是急了,連忙上前一步,走到褚琪炎身後,憂心忡忡道:「今天的這件事裏頭有蹊蹺,一定要當麵查問清楚的,否則嫣兒那裏——」


    鄭嫣這麽被人擄劫,名節必定受損,如果再惹上是什麽官司,那就當真是不要活了。


    眼見著他們在這裏糾纏不休,青蘿終於忍無可忍的轉身,兩步走到翠喜麵前,一腳將她踹翻在地,踩著她的胸口,踩的翠喜嗷嗷直叫,她卻又抬手一指昏迷在側的素錦,對縮在旁邊的店小二道:「去端盆水來,把她也破醒,要知道是鄭家的陰謀還是霍家的詭計,也犯不著讓兩位小姐去公堂上被人查問,直接當眾審了這兩個丫頭自然可見分曉。」


    這兩個丫頭各自都是自家主子的心腹,不管是霍傾兒還是鄭嫣,要買人幫兇,肯定是不能完全瞞著身邊的人的。


    翠喜聽了這話,立刻就抖了一抖,心虛的使勁伏低了身子。


    若說之前鄭文康還就隻是懷疑,那麽此刻卻是已經可以確定——


    鄭嫣真是不知死活的想要害人,現在卻不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當眾審問這兩個丫頭,他是一定不能答應的,但是這裏卻沒了他說話的餘地,他便隻能求救的看向了褚琪炎。


    褚琪炎迴頭看過來一眼,唇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卻還是看向了褚潯陽道,一個字一個字極為緩慢的說道:「你就那麽確定,我一定會就範?」


    「你的事情,我沒興趣。」褚潯陽道,冷蔑的一勾唇角,轉身就走。


    她走的很快,不想褚琪炎卻突然一個箭步追上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褚潯陽被他嚇了一跳。


    迴頭,就聽褚琪炎冷聲說道:「不過就是一個世子妃的頭銜罷了,你真當我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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