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皖的心中瞬間燃起一線希望,快跑兩步追上去。


    她直視褚琪炎的視線,唇角牽起一抹冰冷的諷笑道:「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嗎?褚琪炎,你真當我就那麽傻?」


    褚琪炎不喜歡她!


    之前她還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對她或許也是有好感的,隻是他生性如此,驕傲而冷漠,他隻是不屑於表達而已。


    事到如今才不得不承認——


    褚琪炎,他隻是利用她!


    褚琪炎的神色冷淡,臉上甚至連一絲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微微勾了下唇角道:「哦?你知道?」


    「安樂郡主那般精明的人,從來就隻有她算計別的人的份兒,我雖然不知道她和那張雲簡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可她之前幾次三番利用我大哥去暗算褚潯陽的事我卻是知道的。」蘇皖道,索性也就徹底沒了顧慮,「與其說她是被褚靈秀給算計了,倒不如說是她有意為之讓褚靈秀替她頂了包。你們想借我的手幫你們殺了褚靈秀滅口?其實我原也是不介意的,隻要是為了你,我做這一點的事情又算什麽?可是——可是——」


    蘇皖說著便覺委屈,悲憤之餘眼淚就忍不住滾了出來。


    褚其炎聽到這裏,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方才他還險些以為蘇皖真的洞察了他的本意。


    「我從來沒有讓你替我去做什麽,你做的事情也隻是你自己的想當然而已。」褚其炎道,微微仰頭吐出一口氣,神色冷淡,「你想要和蘇霖說什麽,都盡管隨便就好了!」


    說著就隨手推開她,下了最後兩級台階繼續往門口走去。


    蘇皖被他推了個踉蹌,後背撞到旁邊的欄杆上。


    她猛地抬頭,忽而怒然抬手一指大門口的方向,怒聲喝道:「給我把門關上!」


    為了對付褚潯陽,這座酒樓上下全部都被她重新布置了人手。


    她話音未落,門外已經有七八個侍衛湧進來,反手關了大門,同時手持長刀嚴陣以待,將褚琪炎的去路堵死。


    同時,二樓的各個雅間裏也相繼奔出來十多個人,把樓上樓下所有是出口都給封死了。


    褚琪炎這一次也算是陰溝翻船,因為下午的時候在後宮裏剛好和褚潯陽見過,所以傍晚再得了青蘿親自過去傳的口信他也沒多想,為了掩人耳目,更是隻帶了李林一個隨從出來。


    這會兒以他和李林的身手,要應付蘇皖的二三十個護衛不在話下,隻是要不得要費些力氣,這裏附近的店麵酒樓有不少,到時候若要鬧出動靜來,也是個麻煩。


    褚其炎的目光一冷,再度止了步子。


    蘇皖站在樓梯口,看著他踟躕不前的背影,得意的冷笑出聲,「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你要用強也大可以試試,橫豎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什麽好怕的了,了不起就鬧到禦前,大家一起身敗名裂好了!」


    皇帝不肯鬆口,那麽她的下場就隻能是跟著拓跋雲姬一起去漠北了。


    褚琪炎果然再沒了動作,似是真的被她嚇住了。


    蘇皖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去,原是想要抬手去扶他的肩膀,卻又礙著有侍衛在場,猶豫了一下,還是命令道,「你們先退出去吧,把這裏的門戶給我看管嚴實了,不準任何人出入。」


    「是!」侍衛們識趣的推到外麵把守,卻未走開,迎著燭火,能夠清楚看到門外林立的人影。


    大堂裏的外人都散了,蘇皖方才帶著幾分激動幾分雀躍的心思試著往前,一手緩緩搭在褚琪炎的肩膀上。


    褚琪炎一直沒有迴頭,也沒有動。


    他的這種近乎默許了的舉動卻是鼓舞了蘇皖,蘇皖的麵孔染上一層紅暈,努力的壓製住唿吸暖暖挪上去,閉了眼就緩緩往他背後貼去。


    褚琪炎狠狠閉了下眼,下一口可卻是突然反手一拿,隔著袖子一把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旁邊一拉。


    蘇皖被她拽了個踉蹌,待到下一刻穩住身形,脖子已經被他問問的卡在了手裏。


    「你——」他雖未下殺手,但依舊捏的蘇皖喘不過氣來。


    此時她唯有腳尖著地,喉嚨被他卡在手裏,唿吸不暢,瞬間一張臉就憋成了豬肝色,兩腳踢騰著去掰他的手,卻苦於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褚琪炎的麵色冷毅,看著她,字字清晰道:「你想要去哪裏鬧都隨便,但是不要再試圖威脅我,你還沒這個資格!」


    說著就是隨手將她往外一推。


    蘇皖踉蹌著腳步連著後退數步,捂著脖子大口的喘氣。


    褚琪炎冷冷的看她一眼,舉步就朝門口走去。


    蘇皖緩過一口氣來,卻是還是覺得胸口被什麽擠壓,壓抑的厲害。


    就在褚琪炎抬手拉門閂的那一瞬,她忽然就抬起頭語氣陰冷的笑了起來道:「褚琪炎,你真當我是嚇唬你的不成?我的確是沒什麽分量,可是你說——如果在你出現這裏之後,東宮的潯陽郡主,還有羅家三小姐都和我一起死在這裏,這件事——你還能確保脫的了幹係嗎?」


    彼時褚琪炎已經將那大門拉開了一道縫隙,大門正對著江麵,迎麵濕冷的寒風灌進來,將他的衣袍捲起,說不出的凜冽而滄桑。


    他手下動作戛然而止,再次靜立不動。


    蘇皖已經舉步走了過來,在旁邊暗中仔細觀察著他的麵孔道,「如果我不夠分量,羅予琯也微不足道,那麽褚潯陽呢?她是東宮的郡主,太子的掌上明珠,若是她會不明不白的死在你身後,你覺得——你能解釋的清楚?」


    褚琪炎的神情未變,眼底卻有一層陰霾瀰漫而上,將他原本清明冷澈的眸子蒙上一層冰冷的寒霜。


    手指微動,下一刻,他的手臂終是緩緩平推,砰的一聲,再次將那已經拉開一半的大門合上。


    穿堂而過的風聲戛然而止,他漠然的偏頭過去,冷冷的看著蘇皖,「你想怎麽樣?」


    蘇皖見他妥協,心裏的感覺卻是一半酸澀一半荒涼。


    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卡主了褚琪炎的把柄,她的底氣瞬間也就更足,再無顧慮的兩步撲過去,從側麵抱住他的腰身,將臉靠在他後肩,語氣急切而帶著強烈的的渴望道:「幫我!」


    褚琪炎沒動,單手壓在那扇門上,手指卻是寸寸手握成拳,以極大的忍耐力強壓著脾氣沒叫自己立刻將她推開。


    蘇皖的情緒激動,死死的抱著他道:「我不要去漠北,我已經想好了法子,隻要你幫我一把,就一定萬無一失。」


    「哦?」褚琪炎的情緒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緩緩牽動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不動聲色轉身的同時扶了一把蘇皖的肩膀,將她暫且從自己身邊拉開,然後轉身走到裏邊,就近選了張桌子坐下,取了桌上茶碗慢慢給自己倒了杯茶。


    蘇皖的視線一直膠著在他身上,嚴密注意著他的神情變化,心情緊張而忐忑。


    褚琪炎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後才又繼續漫不經心的開口道,「說說看,你要我怎麽個幫忙法?」


    「我不去漠北!」蘇皖道,一咬牙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也取過杯子給倒了杯水,灌下去才像是積攢了足夠的勇氣,目光幽冷閃爍,又無比堅毅道,「既然皇上的聖旨不能駁迴,可如果我死了呢?」


    她說著,便又是頗為自得的冷冷一笑,目光灼灼盯著褚琪炎展露在前的側臉,「下午我們在宮裏碰麵的事被羅予琯撞破了,她必須得死,我把她帶到這裏來了,人就在二樓的房間裏。我都已經安排了,隻要做成爭執衝突的假象,外麵就是渥灕江,冬日裏的江流本來就急,掉下去也是屍骨難尋,屆時鬧上一陣,此事也就平息了。」


    眼下天已經黑了,這望江樓又借著地理上的優勢,就算是有人爭執落水,黑燈瞎火的,又有誰能分辨的清楚落水的到底有幾個人,又或者到底是誰?


    褚琪炎笑了笑,神色之間似是帶了幾分讚賞之意道:「你的意思——是死遁?」


    蘇皖的眼睛隱隱反光,為自己的這番布置安排激動不已,往旁邊挪過去一個位子,一把抓住褚琪炎的手道,「這已經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世子,你幫幫我,帶我離開這裏,其他的是不用你管,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褚琪炎抿抿唇,卻是不為所動,隻是思忖著慢慢開口道,「凡事總要事出有因,羅予琯可是皇後娘家的人,你與她素無仇怨卻公然鬧出人命來,皇後若要一心追究下去,也是個麻煩。」


    蘇皖見他似有鬆口的跡象,也就稍稍放鬆了芥蒂,眼中冷光一閃,道:「這一點你也大可以放心,我已經把褚潯陽騙來此處製住了,我和那羅予琯是沒什麽交集,可是她們兩人之間卻是當眾起過衝突的,如果說我是為了勸架呢?」


    蘇皖的眸光一轉,神色一半森冷一半陰暗。


    褚琪炎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恍然有所頓悟的抬頭往二樓的雅間方向看去。


    蘇皖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冷然的一勾唇角道,「那個死丫頭不也是幾次三番的同你們南河王府作對嗎?藉此機會將她一併除去。屆時皇後娘娘會為了羅予琯出頭,我大哥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鬧起來,你也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了。」


    她說的得意,進而便又跟著有幾分忘形,趁褚潯陽失神思量的空當便又試探性的往他身上蹭了去,一邊握了他的手,一邊更是鼓足勇氣湊了唇朝他貼了過去,一邊細語呢喃的慢慢道,「幫幫我,帶我走,這些身份虛名我統統都可以不要,隻要你給我一席之地,讓我留在你身邊。」


    褚琪炎的目光落在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上,若有所思,正在失神的時候隱約嗅到裊裊飄近的脂粉香氣。


    他心中厭惡,就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略一偏頭避開了。


    蘇皖一下撲空,臉色不由的一僵,咬著嘴唇含嗔帶怨的看著他,軟聲道,「世子,我對你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現在也隻有你能幫我。」


    說著就又一閉眼,靠了上去。


    蘇皖製住了褚潯陽?


    這話怎麽聽都不可信的,就直衝著褚潯陽會提前將他騙到這裏來的舉動也足見那丫頭是早有防範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如何會被蘇皖算計到?


    再這麽待下去,絕對是要壞事的!


    褚琪炎唿出一口氣,當機立斷的起身,起身的瞬間卻是腦中猛地一暈。


    褚琪炎一驚,連忙一把按住桌麵撐住身體,怒然抬頭,便赫然對上蘇皖陰測測的目光。


    「你對我下藥?」褚琪炎道,目光陰冷的看向桌上的那套茶具。


    被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蘇皖已然是惱羞成怒,聞言也不見怎麽心虛,起身就要過去扶他,道,「我原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如今我也著實是走投無路了,既然你不肯幫我,那我也就隻能自己幫自己了!」


    褚琪炎如何能忍她如此這般算計?當即就是怒然擋開她的手。


    他原為蘇皖在這茶水裏下的隻是迷藥,推開她的時候無意碰到她的手,心頭血液卻是驀然一凝,轉瞬就隱隱有了沸騰炸開的趨勢。


    這種感覺——


    褚琪炎心裏的火氣瞬間已被激發到了極致,想要運了內力勉強壓製,後麵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毒藥,就是內力也壓不住。


    隱隱的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他冷冷看著麵前的蘇皖,那一瞬間突然就連一句話也懶得再說。


    蘇皖已經是孤注一擲了,看著褚琪炎眼中嘲諷的冷意,就是兀自苦笑一聲。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我的,橫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也是無所謂了。」蘇皖道,說著竟是轉身迴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飲下,然後便是神情苦澀的抬眸看向褚琪炎道,「實話告訴你吧,這店裏的東西我本來是替褚潯陽準備的,就算她再如何謹慎又如何?我就不信她有那樣的運氣,迴迴都能逃的過我精心準備的天羅地網。冷箭重傷我在前,暗施手段將我逼嫁漠北在後,她不叫我好過,就算是死,我也要她付出更甚於我的代價才行。橫豎迴頭拋屍入江,是註定再尋不到的了,有誰知道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你說吧?」


    蘇皖說著,就又倒了杯一杯茶,端著走到褚琪炎麵前。


    「再喝一杯麽?反正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這個地方也算不錯了。」因為藥力發作,她的麵頰已經隱隱泛紅,帶著迷離又惑人的色澤,笑著將那茶盞遞到褚琪炎麵前道,「你說是如果迴頭有人推門而入,發現你堂堂南河王府的世子和漠北的五皇子妃在這裏行了周公之禮,皇上會如何處置?」


    這番話,已經是明晃晃不加掩飾的威脅。


    褚琪炎麵沉如水,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蘇皖自己說著,就又兀自發笑,也不知到底隻是得意還是夾帶了悲傷,笑到後麵眼淚都流了出來。


    二樓的雅間裏,褚潯陽和青蘿隔門瞧著下麵的動靜,因為距離隔的遠了,兩人究竟說了什麽聽不太真切,但是隻瞧蘇皖的那個悲切神情就知道必定的訴衷腸的。


    「郡主,怎麽辦?要不要——」等了半晌無果,青蘿就試著開口道。


    「不急!」褚潯陽抬手製止他,透過窗紙上的空洞繼續觀察下麵兩人的動態。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如何不知?這一迴她和蘇皖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一旦漠北的五皇子妃和南河王世子被捉姦在床了,皇帝那裏會是如何的大發雷霆她沒興趣知道,隻就拓跋淮安那裏——


    這個大的一頂綠帽子兜頭罩下來,那麽他和褚琪炎之間的盟約也就可以翻片兒了。


    她會約了褚琪炎來,就是打著這樣的主意,看有沒有機會渾水摸魚,但是對於褚琪炎——


    她卻是不會貿然出手的。


    那人的心機深沉,她並不覺得他會大意至此,會孤身一人來赴她這個是敵非友的人的邀約。


    青蘿知道她的顧慮,但是想著機會就在眼前,如若放棄也很可惜,心裏正在隱隱惋惜的時候忽而敏銳的察覺到屋頂有細微的響動聲傳來,很微弱,合著外麵唿嘯的風聲極不鮮明。


    青蘿的瞳孔一縮,提劍就往窗口奔去,推開窗子,單手抓住上麵的窗框就盪了出去,翻身上了屋頂。


    褚潯陽也察覺的動靜迴頭,卻沒有聽到預期之中的打鬥聲,不過片刻功夫,眼前又是人影一晃從那窗口虛空蕩了進來。


    卻是——


    一身風塵僕僕的延陵君!


    褚潯陽略感意外的皺了眉頭,往他身後的窗口看了眼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延陵君一笑,隨手輕輕的合了窗子,沒有弄出任何的動靜。


    「哎!」褚潯陽急道,「青蘿還在外麵呢!」


    「我讓她和映紫先走了。」延陵君道。


    因為隔壁的房間裏就有人在,兩人的說話聲都刻意的壓低,屋子裏沒有點燈,借著外麵大廳裏透出來的一點微光,隱約可以實物辨人,但是光線昏暗,還是不甚分明。


    延陵君直接走過來,脫下身上大氅就轉而搭在她肩頭。


    褚潯陽想說什麽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很大的動靜,像是有人強行撞門而入,門板倒地砰的一聲。


    褚潯陽不由的暗暗提了口氣,迴頭從門上的孔洞看出去,卻見樓下有如雷霆之勢帶人闖進門來的竟赫然就是蘇霖。


    褚琪炎和蘇皖之間僵持的局麵被打斷。


    蘇霖滿麵怒色的闖進門來,二話不說,直奔上去就先給了蘇皖一記耳光。


    那巴掌清脆,在夜色中分外鮮明。


    蘇皖被他打的歪在一邊。


    蘇霖已經撇開她不管,轉身想要對褚琪炎說什麽的樣子,褚琪炎卻根本沒等他聽完已經拂袖而去。


    褚潯陽的眉頭緊皺,迴頭對延陵君問道:「是你把他找來的?」


    這蘇霖的出現,分明就是攪局的。


    但是以延陵君的心機,也肯定是事出有因。


    延陵君但笑不語,隻握了她的手將她拉到窗口,將那窗子向外推開一道縫隙,示意她往外看。


    褚潯陽狐疑的看透往下看了眼。


    樓梯拐角處一左一右的兩個雅間窗子的位置都開的比較特殊,下麵淩空架在望江樓前麵的平台之外,下去就是翻卷洶湧的渥灕江江麵,褚潯陽是稍稍往右側偏了身子才能看到下麵大門的位置。


    就見褚琪炎帶著李林大步流星的從大門出來,腳下不停的往前走,一切看似平常無奇,行走間褚潯陽卻是清楚看見他背在身後的右手三指動作利落的一翻一收,然後夜色中便是先後數道人影飛縱,有從隔壁的樓頭之後落地,有從門前平台的時節下麵翻出,形如鬼魅,片刻之後已經四散而去,隱於茫茫夜色之間。


    「他果然是早有防備!」雖然早有準備,褚潯陽還是忍不住惋惜一嘆。


    說話間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就霍的扭頭朝身邊延陵君看去——


    褚琪炎在暗中安排了人手接應以備不時之需,他卻這樣明目張膽的飛簷走壁翻窗而入?恐怕萬也逃不過對方眼線的監視吧?


    下麵仿佛是為了迴應她的這般心情一樣,亦步亦趨跟在褚琪炎身後的李林突然往前追了一步,俯首在褚琪炎耳邊低聲的說了兩句什麽。


    褚琪炎行走中的步子猛地一頓,褚潯陽猝不及防,卻見他突然迴頭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看過來。


    夜黑風高,明明彼此雙方的視線觸及不到,也許是出於對危險信息的本能反應,褚潯陽還是下意識的步子後撤。


    這一撤不打緊,原該是站在她旁側的延陵君卻不知怎的已經移到她背後,她驟然往後一退,剛好撞上那人胸膛,又因為事先沒有防備,就被這衝擊力反彈。


    褚潯陽本能的抬手要去撐窗戶,而彼時那窗口又沒有上閂,這一退一撲之間——


    恰是將窗子撞開,唿啦啦一聲,迎麵就有一股強冷的氣流撲麵,吹的人一個哆嗦。


    「好像有聲音!」隔壁屋裏的守衛聽到動靜,連忙推開窗子張望。


    褚潯陽和樓下迴眸的褚琪炎四目相對正在發愣,延陵君已經手臂往她腰上一環,將她帶著閃到旁邊,躲開隔壁守衛探頭張望的視線。


    蘇霖帶著大批人馬殺到,這個時候褚潯陽也不敢掉以輕心,老老實實的窩在他懷裏。


    從褚琪炎的角度看過來,卻能看的分明——


    夜色中一高一矮兩個影子相依,隱在窗戶一側的牆壁後麵,雖然分辨不出兩人之間具體的動作,但是那靜默無聲的畫麵落在眼裏卻鮮明的有些刺目。


    「沒事沒事!隔壁的窗子被風颳開了!」隔壁的人趴在窗口探望了一陣,沒發現什麽異常就大大咧咧的嚷著重新合了窗子。


    褚潯陽鬆一口氣,撫著胸口從延陵君懷裏退出來一步,不悅的責難道:「做什麽一驚一乍的?」


    「反正我來時就被他們瞧見了,也不在乎公開的再挑釁一迴!」延陵君笑笑,又替她整理好領口道,「走吧,這場戲沒什麽看頭了!」


    褚潯陽撇撇嘴,雖然沒能如願以償整倒褚琪炎,但對方也沒占到什麽便宜,算起來也沒什麽損失。


    「嗯!」褚潯陽不無遺憾的略一點頭。


    延陵君的身子輕靈已經翻出窗戶,褚潯陽挪過去,也要依例而行,卻還不等她付諸行動,拿道已經消失在窗外的人影突然倒掛而入,眉目絢爛的笑容間手臂一攬,就將她攬入懷中,將她帶出了窗口。


    窗子被震動,又是嘩啦啦一陣響聲。


    隔壁的守衛罵罵咧咧再次探頭張望:「老張你們那裏怎麽迴事?不會把窗子關死了嗎?老李你去隔壁看看!」


    另一名守衛應了,才要起身過去,迎麵那雅間的大門卻被人從外麵撞開,蘇皖滿麵戾氣的衝進來,二話不說,直奔過去,將被捆在牆角的羅予琯拽起來,手腳並用的除了她身上的繩索負累,揪著她就往窗口的方向撲過去。


    兩個守衛都傻了眼,眼睛直愣愣的看著。


    彼時羅予琯中的蒙汗藥藥效已經過了大半,她被蘇皖帶到這裏之後就已經甦醒,隻是渾身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這會兒雖然是緩過來了一點,但卻是被嚇的厲害,手腳沉重,完全的任人擺布。


    蘇皖一把推開窗子,不管不顧的就將羅予琯往那窗外推去。


    「不要——」羅予琯驚懼慘唿,看著下麵滾滾而過的江水,七魂八魄瞬時都飛了。


    蘇皖居然要將她毀屍滅跡?


    羅予琯渾身虛軟,被外麵江麵上過來的冷風一吹,就又出了一聲的冷汗。


    她惶恐的大聲唿救,聲音卻也隻在耳邊一繞,緊跟著就被外麵席捲而來的劇烈風聲吞沒。


    那一刻,羅予琯近乎是絕望了。


    蘇霖從後麵追著蘇皖進來,冷不防撞見這一幕,也是臉色慘變,連唿吸都驟然不暢了起來。


    「皖兒?」蘇霖一愣,隨後就是一驚。


    他大步走過去,將蘇皖從窗口拉開,因為用力過大,蘇皖腳下一個不穩,直接撲倒了身後的桌子上。


    上麵一套茶具被掃落在地,摔了個稀巴爛。


    蘇皖也顧不上疼,爬起來就又撲過去,一麵接近瘋狂的大聲道:「她必須得死,今天她要是不死,事情一旦捅出去,我們還能有活絡嗎?」


    蘇皖雖然有時候任性,但在蘇霖的印象裏,自己的這個妹妹也隻是個被寵壞的女孩兒罷了,幾時見過她這樣癲狂的模樣。


    羅予琯一旦有什麽閃失,羅皇後和羅國公府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霖下意識的出手阻攔,一手撥開她的同時已經連忙上前,將羅予琯從窗口抱了下來。


    羅予琯身上蒙汗藥的藥力還沒全過,再加上被人推到窗口受了不小的驚嚇,全身癱軟,使不出一絲的力氣來。


    敢被蘇霖給搬下來,蘇皖隨後就又撲了過來。


    蘇霖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額上青筋暴起的冷聲斥道:「別再胡鬧了,來人,把郡主給我綁迴去!」


    門外等候的侍衛應聲而入。


    蘇皖卻是張牙舞爪的大力踢騰,半點也不肯罷休。


    但是她的力氣又拗不過蘇霖,情急之下突然不管不顧的張嘴咬在了蘇霖的手背上。


    她的人已經處於版癲狂的狀態,這一口自是毫不容情,鮮血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將她兩排細白的牙齒染的猙獰恐怖。


    「啊——」蘇霖痛唿一聲,本能的抬手揮開她。


    也是疼的有些昏了頭,他這一下推出去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彼時三個人都擠在窗前,為了觀景方便,那窗口又開的極寬,蘇皖的身子被往後一掀,又撞到身後一把躺倒的圓凳,腳下一絆就往後從那窗口倒栽了出去。


    「皖兒!」蘇霖撲過去,閃電出手去抓卻還是晚了一步。


    驚叫聲中,蘇皖的一角裙裾擦著他指尖已經墜了下去。


    冬日臨江的樓台上,風聲唿嘯,讓她的尖叫聲聽起來都顯得飄渺,火紅衣裙急速墜落,在視線裏迅速褪色。


    最後,噗通一聲悶響,沒入樓下滾滾江流之中。


    水花都沒有激起幾朵,轉瞬已經被江水吞沒,完全沒了蹤跡。


    蘇霖的手指還保持著一個拉拽的動作探在窗外,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灰白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空洞盯著下房滾滾而過的流水。


    旁邊羅予琯也是錯愕不已的看著這一幕,還不及驚唿就已經驀然雙手捂住嘴巴,受了極大驚嚇的樣子,瞪著眼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才若不是蘇霖出手阻止,那麽現在被人拋入江中屍骨無存的就是她了!


    這樣急的水流,這樣寒冷的天氣,想都不用想,掉下去就隻有死路一條。


    後怕的出來一身冷汗,羅予琯的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雙手連忙攀住旁邊的窗框。


    蘇霖被這裏的動靜驚到,這次猛地一個機靈迴過神來。


    他的神色驚懼中又帶了幾分古怪,茫然的移迴視線,目光卻是在這屋子裏亂飄,怎麽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落點,隻是間或惶恐的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


    方才是他失手推了蘇皖下去的!


    那一推一拉之間的感覺分完明顯。


    所以——


    是他,是他親手將自己的妹妹推入激流之中喪命的!


    「世子——」跟他過來的侍衛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焦急道,「屬下這就帶人去找!」


    「快去!」蘇霖猛地一驚,脫口道。


    那侍衛轉身欲走,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澀著嗓子喝道:「站住!」


    幾人迴頭。


    蘇霖幹吞了口唾沫,腦中一直不住迴旋的都是方才蘇皖從他手下墜江的情形,隻覺的心亂如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打起精神,目光一厲掃向那幾個侍衛,問道,「郡主方才是怎麽墜樓的?」


    侍衛們一愣,麵麵相覷——


    這個時候,他不趕緊想著救人,還有心思問這個?


    不過想來也是,這樣的天氣裏,蘇皖又通水性,掉下去就必死無疑。


    侍衛們在他幽暗的目光逼視之下冷汗已經爬了滿臉,最後還是那侍衛頭領最快鎮定下來,垂下眼睛正色道:「郡主是在臨窗賞景的時候不慎失足!」


    聽了這話,蘇霖的心裏才又稍稍安定了幾分,心不在焉的一揮手道:「去吧!」


    侍衛們如蒙大赦,趕緊下樓去了。


    蘇霖自己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聽著身後唿嘯而起的冷風和滾滾而過水聲,越發就覺得心神不寧。


    他抬手去取桌上茶盞,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他殺了蘇皖!


    他親手將自己唯一的地親妹妹推到了渥灕江中!


    最可怕——


    現在的蘇皖還是皇帝禦賜的漠北五皇子妃!


    蘇霖的心神不寧,連著灌了自己兩杯茶才稍稍冷靜了幾分,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卻是瞧見縮在那床沿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羅予琯。


    羅予琯的神情畏懼,眼淚早就流了滿臉,滿是戒備的看著他。


    蘇霖突然就又頭疼了起來——


    這個女人,也是個麻煩!


    難道真的要如蘇皖預先設計的那樣,安排她也「意外失足」嗎?


    蘇霖眼波連閃,心中在飛快的權衡利弊。


    羅予琯又不是凡事不懂的普通女子,見狀已經隱約能夠猜到他此時心思。


    「蘇世子!」她撲過去,死死抱住蘇霖的大腿,懇求道,「蘇郡主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會惹惱了她,我也不是有心想要害死她的。你相信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許是驚懼過度也許是求生心切,她死命的抱著蘇霖的腿不鬆手。


    蘇霖彎身想要將她拉開,這樣近距離接觸之下,明顯能夠感覺到女子身上某個柔軟的部位若有似無的靠在他身上,哪怕是隔了幾層衣物,那種感覺竟然莫名鮮明又叫人悸動不已。


    蘇霖的動作愣在半途,隻覺得心跳驟然加速,目光移過去,再看那女子哭的梨花帶雨的一張臉,更是覺得喉間幹澀,體內一團灼熱的火氣迅速躥起。


    這個時候,他怎麽就會起了這樣的心思?


    羞惱之餘,蘇霖忙是用力的甩甩頭,想要把這種不合時宜的心緒壓下,但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於事無補。


    「世子,真的不是我想要害蘇郡主的,你相信我!」羅予琯死死的抱著他不肯撒手。


    隔著衣物也隱約有對方身體散發出來的熱度透過來。


    「起來!」蘇霖強自抑製自己的情緒,彎身去扶她,因為刻意的克製,聲音帶了明顯僵硬的不自在。


    羅予琯雙手攙扶著她的手臂,撐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爬起來,一張蒼白俏麗的臉孔染了室內燭火的光亮而越發顯的楚楚動人,局促不安的喚了聲:「蘇世子!」


    蘇霖的喉結抖動,勉強調開了思緒往旁邊別過眼去,轉身去將身後敞開的半扇窗子合上。


    冷風驟停,那一瞬間體內蘊藏湧動的那股莫名的火氣就仿佛是在瞬間攀升到了極致。


    這屋子裏的茶點全都被蘇皖動了手腳,原是為著褚潯陽準備的,這一點羅予琯是知道的。


    這個時候,為了保命,她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咬牙上前又倒了杯水遞給蘇霖,聲音細弱道,「剛剛多謝世子出手相救!」


    眉眼低垂,頸邊無意間展露在外的一下片皮膚細膩如瓷。


    蘇霖緩緩抬手去接那杯盞,同時卻是心猿意馬,視線一直落在別處,神思恍惚間手指就觸到杯中茶水。


    「當心!」羅予琯低唿一聲,連忙掏出帕子,握了他的手指細細的擦,尾指似是無意的在他掌心輕輕一掃。


    酥酥癢癢的觸感瞬時沿著血脈湧便全身,蘇霖渾身的肌肉一緊,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指,用力一帶將她拽入懷中。


    羅予琯低垂了眉眼,靠在他胸前,羞澀的垂眸不語,含羞帶怯的模樣更添了幾分嫵媚勾人的姿態。


    蘇霖抬手我攬她腰肢,她也不過欲拒還迎的嚶嚀一聲。


    這一點細弱的迴應頓時便將蘇霖唯一僅剩的理智拋到九霄雲外,再也顧不得考慮別的,將她打橫一抱,壓到了裏麵的牙床上。


    樓下的江岸上北風獵獵,寒氣直掃入骨髓。


    一眾侍衛往來奔走,四下觀望著卻尋不到該是從何處入手,找了半天無果,隻能硬著頭皮迴去給蘇霖迴稟消息,上得樓來卻聽那屋子裏嬌喘呢喃的一片溫聲細語,於是趕緊躡手躡腳的退出去,繼續沿江搜尋蘇皖的下落。


    ------題外話------


    嗯,蘇皖投懷送抱木有成功掉水裏了,然後作為補償……她哥啃了羅三小姐了,還是婚外情喲~


    話說那些嚷嚷著要激情的,這樣算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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