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的令人窒息,兩個身影在一座隱晦不明的殘破的殿中交談著。

    “你該有所行動了。”月亮被烏雲半遮住,看不清男子的麵貌,隱約間隻見一頭隱白的長發,在黑夜中似乎隱隱發光。

    “我一直在行動,雖然並沒有立即達到您的目的,但是,應該也不斷的在幫您推進啊,他體內的白狐之氣,封印不了多久了。”與銀發男子對麵而站的是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不過,您也不要忘記給我的承諾。”

    “你放心吧,所有的怨靈都已經聚集到京都一角了,隨時,這個風雅的地方就會變成一個永遠黑暗的世界。”

    賀貿保憲府

    書房內,賀貿保憲正在推算曆法。貓又懶洋洋的趴在窗台上享受著陽光。

    隨著空氣中氣流的一絲漣漪,一片淺黃色的花朵落在了書頁上。

    “果然是快到冬天了,很多事物,總還是要歸於塵土啊。。。。。。”賀貿保憲凝視著書頁上的葉子輕輕的笑著,“你來了,晴明。”

    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書房的台階上,是那張完美的臉,恬靜安詳的神情襯著白色的狩衣,仿佛是空氣中氣流的微動,氣質優雅的叫人屏息。。。。。。

    “師兄知道我來。”安倍晴明淡淡的笑著,徑直坐到了賀貿保憲矮幾的對麵。

    “剛才外頭似乎有些吵鬧呢。”賀貿保憲放下手中的筆,玩笑般的說道,“又是因為你的關係吧!”他不懷好意的笑著,安倍晴明所到之處都會惹得少女們驚唿不已,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是常常讓他嫉妒的事。

    “師兄,怎麽一人在此,雨霖小姐呢?”安倍晴明淺笑著打開了折扇。

    “你這個家夥,到我這來不會就是來關心雨霖的吧。”賀貿保憲沒好氣的瞪了一臉好整以暇的安倍晴明,他知道這個師弟可不會沒事亂竄門,“你呢,怎麽沒帶著你那個拖油瓶啊?”

    安倍晴明挑挑眉,輕笑著沒有迴答。

    “說吧,到我這來什麽事。”賀貿保憲推開了矮幾上的曆書,為安倍晴明斟了一杯酒。

    “要些答案。”安倍晴明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答案?”賀貿保憲一愣。

    “師父臨終的時候說,十年後,你會把答案告訴我。”安倍晴明輕揚嘴角,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個答案啊”賀貿保憲輕輕一笑,忽然明白前些日子他向自己提起父親去世的時間,“你有感覺了?”

    “是的”安倍晴明挑挑眉。“什麽時候開始的?”賀貿保憲的眉頭不經意間緊了緊。

    “上次刺了自己一刀,然後就發現體內出現了一股真氣。”安倍晴明依然不急不慢的答道。

    “這股真氣就是你體內的白狐之力。”賀貿保憲定定的看淡然的安倍晴明。

    “白狐之力?”安倍晴明手中的酒碟微微泛起漣漪,這一點,他並不是沒有懷疑。

    “你十八歲那年,父親將你體內那尚未成熟的白狐之力封印。不過,就算是以父親之力,也根本封不住你體內那威力無窮的白狐之力。白狐之力隻是封在你體內沉睡,隨著你年紀的增長,白狐之力也隨之成熟強大,所以,封印的力量也會隨之變弱。”賀貿保憲歎了口氣。

    “白狐之力怎樣才會完全蘇醒?”安倍晴明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

    “這無窮之力蘇醒的唯一方法便是……生死關頭……”賀貿保憲沉聲答道。

    “生死關頭”聽著賀貿保憲的講述,安倍晴明眼中的那抹雲淡風清轉成了不著痕跡的漣漪。

    “沒錯,求生乃是萬物天性,一旦遇上會致死的危機,那麽不管你本身願意與否,你體內的白狐之力都會衝破封印,助你度過死劫。而然後,你的身體便會逐漸徹底恢複為白狐狀態,成為和你母親一樣,不老不死的天狐。”賀貿保憲微微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而你上次受傷,雖然有你母親那把匕首護住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也已經觸動了你體內的白狐之力。”

    安倍晴明若有所思的聽著,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真實感情。

    賀貿保憲的眼中閃過一縷傷痕,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般徐徐說道,“所以,不管為了誰,都絕對不要讓自己再有處於生死關頭的時刻,否則,後果是什麽,你比我更清楚。”

    “哦”安倍晴明似乎輕聲歎息一聲,沒有再說話,臉上的笑容卻不難讀出一絲苦澀。他當然知道,賀貿保憲所指的那個誰是誰。

    晴明府邸

    夕陽已經開始西斜了,逐漸西落的太陽發出最後的光芒,似乎將所有的事物都鑲上了一層金色的邊緣,就連天空都被染成了金黃色,從屋內向外望去,外麵的天地就像是浸在一片金色的世界裏,令人眼花繚亂。然而寒冷的空氣,唿吸時偶爾會帶出幾抹白氣,在這刹那的金色的世界裏提醒著人們冬天正在靠近。

    外廊上,林偌雅正在矮案上收拾著用各色彩紙剪成的用來做式神的紙人。

    “偌雅小姐,有客造訪。”這時,蜜蟲忽然出現在庭院裏。“客?”林偌雅一愣,這個時候會是誰啊?而且此時晴明不在。“請他進來吧。”想了想,她微笑的說道。

    蜜蟲點點頭轉身消失了,過了一會,當蜜蟲再次出現的時候,她身後跟了一個人。此人一襲素白色圓領闊袖長衫,上麵描繪著墨色的翠竹,一看便知是唐土的服飾,麵容白皙而清秀,星目劍眉,挺鼻薄唇,一頭長發隨意著挽在頭頂,餘下的垂在身後,再配上那襲白衣,衣袖發絲隨風飄揚,不失瀟灑俊逸。

    林偌雅忍不住上上下下得打量著眼前這位提酒悠閑踏入晴明府邸的陌生人。

    長久以來,平安京的人,除了原博雅,似乎都對這宅邸諱莫如深,晴明是狐狸之子的謠傳幾乎阻斷了所有人妄圖踏進的步子,更隔離了那些試圖親近的良善的心靈。因此,不自覺的,林偌雅將此人如此從容不迫的踏入晴明府邸視為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且不管這些胡思亂想,此時安倍晴明並不在宅內,她得替他招待來人。於是,在蜜蟲的帶領下,林偌雅上前相迎道,“敢問這位先生是來找晴明的嗎?他正巧出門了。”

    “哦”古蕭行了一禮,“在下古蕭,想必小姐就是偌雅小姐吧。”

    “古蕭,”林偌雅淡淡一笑,這才想起在大殿當日,他好像就站著武昭公主身側。她將古蕭讓進了窄廊,“先生,請坐這邊吧,我想晴明很快就會迴來了。”

    “謝謝”古蕭坐下,環顧四周,這庭院花花草草,即使天涼似水,卻依然盎然生機,看似雜亂中卻處處透著閑情和隨性。他隨手拈起一片落花,在手中把玩良久,“偌雅小姐也是來自大唐吧……”

    “是的,先生如何得知?”林偌雅微微頷首,對這位祖國的同胞,她的印象還不錯。

    “大概是他鄉遇鄉音的直覺吧。”古蕭忽然用中文說道。

    “啊”忽然聽到中文,林偌雅不禁微微一笑,隨即沒了初次見麵的生疏感。

    “不知偌雅小姐仙鄉何處?”古蕭問道。

    “浙江”林偌雅脫口而出,隨即想到,這個時候,有沒有浙江這個說法了啊,“也就是江南。”

    “江南?好地方,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難怪小姐出落的如此出塵水靈。”古蕭稱讚道。

    “古先生過獎了。”林偌雅淺淺的笑著。

    “偌雅,有客到訪嗎?”安倍晴明剛踏進庭院時,就聽得窄廊上林偌雅和古蕭用中文的交談。

    “晴明,這位是古蕭先生。”林偌雅連忙起身拉過安倍晴明。

    “古先生,”安倍晴明微微一禮,“偌雅,古先生我怎會不識,朝堂上早見過了……”

    林偌雅暗自吐吐舌頭,幸虧晴明機靈,不然自己替他上朝的事就在自己的疏忽間穿幫啦。恩,反正晴明已經迴來了,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不然很可能多說多錯。於是,便安靜的坐到了安倍晴明身邊。

    古蕭逼視著眼前白衣翩纖的安倍晴明,與朝堂上白色直衣的人儼然是兩種豐韻。此刻的安倍晴明更氣定神閑,但卻不失自信淩厲。

    “今日前來真是冒昧了,隻是我從鄙國帶來一壇陳年好酒,然知晴明大人是知酒識酒之人,與大人共飲必是最適當不過了,所以就冒昧打攪了。”古蕭笑笑,將隨身帶來的一壇就擺在了三人中央。

    密蟲準備好了下酒的點心小菜。

    “古先生客氣了,如此好酒,在下有幸得以品之,托先生福了。”安倍晴明道謝後,也不客氣,挽袖自斟自飲起來。

    “我和大人一樣,畢生鑽研奇門術數,不過百姓受苦受難也不是因為鬼怪作祟。”古蕭說道,“大人你也不是京城的本地人吧?心存百姓,厭惡那些整天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人。”

    “在這一點上,我們應該是一樣的,並沒有你所說的擔心和厭惡。時間慢慢過去,一切都不過幻像。到了該幻滅的時候就幻滅。”安倍晴明淡淡的說道。

    “到了該幻滅的時候就幻滅?”古蕭看似微微一愣。

    就這樣,三人共飲,算是和諧融融的氛圍,讓林偌雅不自覺間也跟著安倍晴明一杯接著一杯。不覺間,夜色漸近,人也醉意闌珊。

    安倍晴明溫柔得撫著林偌雅的肩頭,給她靠著廊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歎息著微微搖頭。

    “偌雅小姐真是幸福啊……”古蕭感慨著,意味深長得看著安倍晴明的一舉一動。

    安倍晴明晃若未聞,靜靜得看了會已然熟睡的偌雅,閉起一雙丹鳳,一副入定狀態,無悲無喜。

    “外人都道晴明大人冷漠淡然,今日一見才知純屬誤傳,今日見大人對偌雅小姐照顧周到,連我這個外人也覺得感動……”古蕭還在絮叨中,安倍晴明突然睜開了眼睛,斜斜瞟過來,他的淩厲使得古蕭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繼而隻得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安倍晴明大袖一揮,卷起院中的一片平常的落花,拿捏於手,反複觀察了一陣,淡淡的說道, “古先生這是何意啊?”

    古蕭隻笑不答,看著安倍晴明念了個化咒將他剛入庭院時在這朵花上施的咒語輕易化解了。

    “晴明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在下這點小伎倆真是讓你見笑了。”古蕭依舊那麽恭謙的神態。

    “小伎倆?若先生這麽厲害且致命的驅魂馭魄咒都是小伎倆的話,那麽,我們平安京所有的陰陽師使的咒語豈不是都成玩笑了?!” 安倍晴明的聲音如冰雪般寒冷,言語中顯然有點動怒了。他不明白這個上邦大國之人為何一進入自家府邸便使用這麽歹毒的咒語,若是今日自己沒有及時迴到府邸,而由偌雅獨自身處於咒語的包圍中,那麽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古蕭逼近晴明身前,突然收起玩笑神情,一臉嚴肅和沉著:“晴明大人,你是聰明之人,一點即透,我也無謂多說,今日之咒是預言也是先兆。我知道世上再強大的咒語之於晴明大人來說總是有法子化解的,但這位偌雅小姐呢?”

    安倍晴明分明看到了古蕭眼中地陰鬱和乖戾,隻是一閃而逝,立即又變得平和。“若我說古蕭根本不是大唐之人,若我說來此並非為了……是啦,這些都與晴明大人無關吧,這世界誰坐鎮平安京都與晴明大人無關吧……”看似自言自語的輕語,聽在安倍晴明耳中不啻是種震撼。看來,平靜始終是不屬於平安京,是否又要卷入另一場無盡的災禍,而自己在這一次次的交鋒中竟再次叫人抓住了軟肋。

    古蕭起身告辭,突然又轉身麵對安倍晴明,定定地盯著他良久,神情一時惶惑起來,隨即,出現了一個惹人厭煩的笑,“昨日殿上的那個並不是你。”

    安倍晴明微微挑動眉目,冷冷的說道,“先生若無別的事,請自便。”說完抱起林偌雅,頭也不迴的向內室走去,心中卻微起波瀾——接連的事端,一件件看似無關,卻一件件的都存在難以撩開的牽連,難道……安倍晴明不忍再想,不然若是拿懷裏的人與平安京的存亡異主相交換,自己肯麽?不肯吧……

    古蕭也不再言語,站起身來,冷笑幾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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