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殿

    “柳川,鬼胎的事你查的怎麽樣了?”天皇低沉的聲音從垂簾後傳出。

    “鬼胎的起源是一隻名為‘銀火’的狐妖,五日前,臣原本已經追殺它到樹林,可是狐妖在中途突然出現的一個白色身影救走。”柳川真君持著象牙笏向天皇恭敬的匯報道。

    “白色身影?也是狐妖嗎?”天皇不悅的開口道。

    “臣不敢確定,但是救走銀火,應該是同黨才是。”柳川真君垂首道,“不過那白衣人的胸口被臣傷到,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

    “傷到胸口啊,”聽柳川真君這麽一說,右大臣似乎忽然來了興趣般,“聽醫官說,晴明大人好像受傷了,正好是胸口,而且,時間也正好是五日前吧。”

    右大臣的話讓朝臣們吃驚地竊竊私語,無疑,這裏麵的暗示唿之欲出。

    “博雅大人,晴明大人傷的不輕吧?”右大臣詭異的故意看了一眼有些在打哈欠的原博雅。

    “呃,那個,晴明是因為幫住水繪小姐驅邪才受傷的。”原博雅兩道眉毛糾成了一團,急急的為好友解釋道,“這一點,久遠大人也可以作證的,那日,我和晴明一起去拜訪久遠大人的。”

    “青陽,是這樣嗎?”天皇低沉的問道。

    “呃,晴明大人並沒有為小女驅過邪。”沒想到話題會忽然引致到自己身上的久遠青陽一愣,急忙掩飾道,他絕不可以讓外人知道水繪單獨見過其他男子的事。

    晴明府邸

    不似前幾日的秋寒,此時,溫度恰好適宜。庭院中的秋菊花微微有凋謝的趨勢,冬梅似乎正蓄勢待發,含苞待放。但是,這凋零之態與新生之意卻在不同種類的花卉之間和諧的並存著,絲毫不給人突兀的感覺。

    一絲帶著櫻花香氣的微風送入長廊下,吹動了正在聽著柳琴聲的人的衣角。安倍晴明依然穿著白色的狩衣,襯著午後的陽光,他白如透明的臉上完美的唇角慢慢勾起,唇邊始終是淺淺的、若有若無的笑。隨意地靠在柱上,身姿優雅,卻又從容。一隻手臂支在蜷起的腿上,另一隻手則擎著酒杯——瓊漿玉露緩緩的流入嘴中。白皙修長的手指隨著樂聲無意識的在膝蓋上打著節拍。

    清風拂麵,吹動了撫琴人不經意間散落在額前的幾根發絲。發絲調皮的撫過她的臉龐,然後,溫順的發梢停留在她的眉梢,柔美微笑的雙唇在陽光中生輝,漂亮的雙眼皮輕掃到鬢角裏,宛如鳳凰羽翅。撫琴的正是林偌雅,她修長的手指靈巧的在撥動著琴弦,樂聲象山間潺潺的流水,象野外飄渺的仙音,隨著琴弦的撥動而錯錯落落地落在那些心靈上。又似樹林被清風穿透的徐徐聲,跳躍著在潔白山石上濺碎白玉花朵的清澈溪流,悠遠星空下,愛侶間輕柔多情的呢喃……好似一隻無形的纖手,在輕輕地撫摩著心靈,又撩動著某些情緒。

    這樣的曲調,適合於男女間內心暗暗湧動的漣漪,也適合於戀人間如蜜餞酸梅般的脈脈溫情。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情緒揮之不去。

    “累不累,要不要進屋躺一會兒?”放下柳琴,林偌雅望著臉色依然微微有些蒼白的安倍晴明,把手輕輕放在了他微涼的手上。

    “不用了,在房間裏悶了這麽久,還是這裏比較好。”安倍晴明露出愉快的笑容,修長的手指輕輕撓過林偌雅的肩膀,像是在安撫,“不要擔心,隻要再調養一段時間,我的傷應該就沒事了。”

    林偌雅微笑著點點頭,輕輕的將頭枕在了他的膝上。

    庭院裏的櫻花隨著清風開始片片飛舞,猶如漫天花雨,不時的落在院裏的青石板地上,偶而有幾片調皮的落在了安倍晴明純白的狩衣上,輕輕的滑落。花樹掩映之下,兩個身影正無言卻深情地相擁。好象世間最美好的時光都凝固在這一刹。

    突然,空氣中一抹淩厲的氣息掠過,安倍晴明立刻發覺了。

    在那同時,虛掩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一隊披著甲胄、持刀背箭的士兵氣勢洶洶地湧了進來。

    清涼殿

    “安倍晴明,五日之前你救走的妖狐現在在哪?”右大臣用狡黠的眼光望向安倍晴明。

    “晴明,你作何解釋?”天皇將臉幽幽轉向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跪坐在殿中,不語,白皙的臉上泛著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天皇,晴明並沒有救走妖狐,五日之前他一直與臣在一起,而且,我們確實是在為水繪小姐驅邪。”原博雅實在是憋不住了,這個晴明存心急死他不,在這種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

    “早就聽聞博雅大人與安倍晴明一向私交甚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右大臣無關痛癢般的說道,卻顯然的將原博雅的話蓋上了‘不足為信’四個字。

    原博雅急得直冒汗,久遠青陽為什麽要否認晴明到過他府邸一事呢?

    “我並無救走妖狐,柳川大人於何時退妖我更是不得而知。”半晌,安倍晴明緩緩開口道。

    “柳川大人在退狐當日就將何時退狐的公文送交到土禦門了,你如何不知呢?”右大臣目光兇狠地轉向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不語,悠然自若的臉上不見半點驚慌的神色,唇邊掛起一絲嘲諷的笑。

    “天皇,晴明那天午後就和臣出去了,確實沒有接道任何公文。”原博雅急得汗都出來了。

    “確實,那日臣將公文送至安倍大人府邸時,安倍大人確實不在。”這時,一直不語的柳川真君開口道,“其實,那日救走狐妖的人被臣的裂心之咒傷到,隻要安倍大人的身上沒有傷口,那就可以證明安倍大人是清白的了。”

    傷口?原博雅的心“咚”的一跳,晴明正好受傷了啊,怎麽會沒傷口,這可怎麽辦。

    朝中眾臣隨即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原博雅內心急的想隻貓在抓,而安倍晴明卻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是讓人感覺不到一點點溫度的淡漠笑容,“那麽,大家看看我的身上是否有傷口吧。”說完,他迅速的解開了領口的兩個扣子,將狩衣拉到了胸口處。結果那裏一片平滑,哪裏有什麽傷口?

    啊,傷口呢,怎麽這麽快就好了?原博雅猛然一驚,完全愣住,昨天去晴明那時,偌雅還在替他換藥,現在怎麽什麽都沒了?隨即又鬆了口氣,拭了拭額上的汗珠,緊繃的神經也瞬間鬆了下來。

    "這。。。。。。''''右大臣頓時語塞,柳川真君的臉色也瞬間的沉了下去。

    安倍晴明從容的整理好身上的狩衣,側過身衝右大臣微微頷首,顯得相當禮貌,他很滿意地收到右大臣青灰色的臉。

    朝中又是一陣竊竊私語起來。"咳咳!"天皇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滿朝頓時鴉雀無聲“既然如此,那就證明了晴明與此事無關了。”說著,將目光移向了柳川真君,“柳川,你現在將下個月的皇族祭禮的事詳細說一遍吧。”

    “是的”柳川真君垂首。

    趁著柳川真君正在匯報下月祭祀事項之時,原博雅悄悄的挪向安倍晴明的身邊。

    安倍晴明此時脊背挺的筆直,目光直視前方,但是他的身體,仿佛在微微的顫抖著,而且臉色異常的蒼白。

    “晴明,你沒事吧?”悄無聲息的坐到他的身邊,原博雅擔憂的問道,他身上忽然消失的傷口,他實在想不明白。

    “唔?博雅?”似乎剛剛發現原博雅的到來,安倍晴明扭過頭,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原博雅擔心的皺皺眉,看起來,他是真的不舒服呢。否則,平時感覺一向敏銳地異乎常人的他怎麽會直到自己發出聲音後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經靠近他?“晴明,你你怎麽樣?”

    “我沒事。”安倍晴明淡淡的說道,但是他蒼白的臉色和前額上細密的汗珠卻是掩飾不了的,他知道,他掩飾不了多久了。剛剛催動體內的靈力,以幻影之術暫時的幻化去傷口,此時無疑是傷上加傷。博雅,望著身邊的好友,看來隻能如此了。

    安倍晴明悄悄把手伸到原博雅的背後,在他的後背上使勁一捏——“啊!”某人慘叫了一聲。

    正穩坐在在禦座上專心致誌的聽著柳川真君講解祭祀事項的天皇顯然被原博雅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怔了一下,“博雅,你怎麽了?”

    “臣”原博雅一時無措的望了望安倍晴明,晴明為什麽忽然掐我啊?

    趁著原博雅驚愕的瞬間,安倍晴明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容的說道,“博雅大人忽然覺得很不舒服,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拜托我帶他去看大夫。是吧,博雅大人?”

    “什麽!”瞪大了眼睛看著撒謊都麵不改色的安倍晴明,原博雅剛想反駁,卻被安倍晴明投射過來的一道要殺人的目光嚇住了,隻得乖乖的閉了嘴。

    “原來是這樣。”天皇的麵色緩和了不少,關切的詢問道,“博雅,你沒事吧?”

    “啊,沒——”雖然不明白安倍晴明為什麽這麽做,但此時,某遲鈍的人竟意外的配合,馬上皺緊了眉頭,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連聲調都微微發顫,“天皇,臣實在是很不舒服,請天皇陛下準許臣和晴明大人先行離開——”說著,還順勢向著安倍晴明那方倒了過去。

    強忍著暴笑的衝動,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不適,安倍晴明吃力的扶住了原本比自己還要高、還要強壯許多的原博雅。

    “既然這樣,準許三位中將和晴明先行退下!”天皇說道。

    而當安倍晴明和原博雅轉身離席的一刹那,朝堂上身著紅色官服的柳川真君卻投射過來一道狐疑的目光——表麵上不動聲色,實際卻夾雜著真實的狐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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