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看著繈褓裏睡容甜美的女兒,忍不住伸出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東西,把你娘累得起不來床,你倒睡得香!”


    安人在旁邊湊趣:“生孩子都這樣,女人累得要死要活,疼得大喊大叫,結果兒女一出來,哭兩聲就自顧自睡去了。躺在床上看他們睡成那樣,就像懶洋洋的小豬崽。”她話裏雖是帶著幾分抱怨,細聽起來那語調卻是上揚的,滿滿都是欣慰和愛意。


    倚華聽得興致勃勃:“那娘,您當初生冷子澈的時候,他也是這個傻乎乎的樣子?”


    安人低頭一笑,笑容如湖水微瀾,說不出的靜美:“他還不如我小孫女乖順呢。我的小孫女哭完了就好好睡覺了,他?當年生他的時候,他從被接出來就開始哭,洗澡也哭,包進繈褓也哭,放到他爹懷裏還哭,哭得我都要從床上起來了。真是的,從小就不讓人省心,如今還跑到了那個地方……。”安人說到這裏,自己覺得失言,怔怔地住了口,一雙眼睛隻緊張地盯著倚華的臉。


    一身疲累的倚華卻是不想再讓別人擔心:“就是,非要去那個地方,還趕上別人出事,估計那塊木頭還不知道怎麽應對呢。等我出了月子,一定要帶兒子女兒去好好問問他。”


    安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倚華,你……。”


    倚華柔柔地喊了一聲:“娘,我不再亂想了。”


    因為是外人,沒好意思進內室,隻好待在院子裏的何凝秋在哄無意間被所有人忽略的小卿遠。


    卿遠耷拉著腦袋:“何姨,娘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是不是?”


    何凝秋把他攬進懷裏:“是啊。”


    卿遠委委屈屈地對著手指:“娘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是不是就不要卿遠了?”


    何凝秋依舊溫柔地解釋:“不會的,卿遠也是你娘的孩子啊,孩子都是娘的心頭寶,她怎麽舍得不要你呢?”


    卿遠一副要哭的表情:“何姨騙人。娘這些天都不理卿遠了,隻顧跟姨姨們說,小弟弟小妹妹會是什麽樣子。”


    何凝秋不知道該怎麽說:“這……。”


    卿遠嘟起一張生氣的臉:“娘不理卿遠,卿遠也不理娘了!”


    話音剛落,就見香菡慌慌張張奔出來,看到卿遠和何凝秋在一起才鬆了一口氣。她小跑到卿遠麵前,先跟何凝秋道了謝,然後俯下身子:“卿遠,對不住,姨姨剛才光顧著你娘,沒看好你。乖,跟姨姨去見你娘好不好?”


    卿遠扭過身子:“不好!”


    香菡忙不迭地賠禮:“小祖宗,剛才是我的錯,你大人大量,先原諒了我成不成?現在可是你娘要見你呢。”


    卿遠拍開香菡要拉住他的手,奶聲奶氣地反駁:“卿遠不要去見娘,娘隻喜歡小弟弟小妹妹,不喜歡卿遠了!“


    香菡哭笑不得:“這是怎麽話說的,乖……。”卿遠繼續拍她的手,一臉的不配合。


    拍到第三次,連香菡這樣好脾氣的人也惱了:“你真不去?”


    卿遠有點害怕,可還是硬撐著小少爺的架子:“不去!”


    香菡眼珠轉了轉,何凝秋以為她要去告訴任倚華,不想她幹脆走到卿遠身後,不顧他的掙紮,一把把他抱起來,向屋子裏走去。


    卿遠臉都氣紅了:“香姨壞!卿遠不要香姨了!”香菡似笑非笑地點點他的額頭:“小子你才多大點,就會分好壞了?嗯?乖,別鬧了,再鬧沒有糖吃哦。”


    何凝秋有些驚訝,卿遠再小,也算是冷家的大少爺。香菡一個下人,說不管就不管,說抱就抱,說戳額頭就戳額頭。這到底算主仆情深呢還是沒規沒矩呢?


    而且,看香菡這套動作下來,手法嫻熟,卿遠除了不滿地抗議兩聲,也沒有過撒潑打滾地擺少爺架子。


    也許,這就是冷家的生活常態?沒那麽多的規矩和束縛,隻有熱熱鬧鬧的煙火生活。所有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過日子。


    何凝秋想起做了家主,大事小情都要管的丈夫,想起總要在家宴上擺出莊重臉孔的自己,想起尚不知事卻總是要打扮的規規整整,被下人斯抬斯敬的女兒,不由得有點羨慕。


    陸同知遇刺的消息傳來,朝堂上的爭執立馬轉了風向。


    文官兔死狐悲,武官同仇敵愾,本來是兩兩對峙,各執一詞,這一次卻是大半朝的人都成了主戰派。


    這個說鮮卑狼子野心,如果不加以打擊,說不定就得在邊境釀成滔天大禍。不下手為強,到時候就是想求平安都難了。那個說鮮卑殘忍好殺,若是容了他肆意妄為,恐怕邊境馬上就要生靈塗炭了。兵部的積極請戰,工部的摩拳擦掌,要派工匠到鎮州修固城防。禮部快要致仕的老侍郎,痛哭流涕地說“堂堂官員死於公堂之上,大恆國威何在?”戶部那摳門的尚書,看著群情激憤,也沒敢再說糧草不夠的問題。就是一向沉穩的刑部官員,也越俎代庖地提出了“趁著鮮卑內亂,打過去,不僅能嚴懲那狠毒的鮮卑王子,說不定還能克複先代功業”的建議。


    底下意見一致,蕭卓反而犯了難。


    他雖是為陸同知的死感到受了侮辱,但因著個性多疑,他怎麽看都覺得鮮卑刺客這事兒都透著一股詭異。鮮卑二王子不好好爭位,來邊境挑事殺人,這不是吃飽了撐著的嗎?再想想前段時間林國公說得鮮卑質子未死的事,怎麽想怎麽都覺得有貓膩。說不定這是誰設的局,就等著中原軍隊去跳。可是麵對著下麵這一群一片丹心的臣子,他又沒法硬生生地撂下一句“朕不出兵,你們誰愛去誰去?”


    他瞅了瞅有點失了方寸的林國公,看他不斷地想站出來說些什麽,但是又無奈地縮了腳步。


    平常的時候和眾人唱個反調倒是無妨,但這種時候,若是強要說不出兵,難免就要被扣上怯弱無恥,喪我國威的罪名。這種事別說攤到一個臣子頭上,就是擱在他九五之尊麵前,亦是不敢觸碰。


    蕭卓聽著一聲聲控訴般的請戰聲,終是做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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