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遙聞言一怔,不好意思道:“還沒有……自我迴來後,無論是兵部和吏部都沒有發命令給我,我隻知道讓我迴京為官,但是做什麽官現在還摸不著頭腦……。”倚華聽到他的話也不由得訝異:“怎麽會?你不是在邊疆立了功勳,得了皇上的青眼,才被調迴京師以期大用的嗎?按理說你抵京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怎麽會連點風吹草動都沒有?”林慕遙滿眼困惑:“剛開始我們元帥也是這麽說的,還跟我說隻要到了京城就有了大好前程,可是這授官令遲遲不下,我自己也摸不清楚這裏的水深了。”倚華隻覺頭大如鬥,她半試探半挑撥地提出:“皇上肯不計前嫌調你迴來,定是誠心想用你的。你辛辛苦苦迴京城,卻連個搭理的人都沒有,難道這事兒是有人從中作梗?”林慕遙凝眉:“不會吧,當年的事裏我得罪過的最大的人就是皇上了,雖說他不清楚到底怎麽迴事,但是連他都能放過我了,還有誰非要跟我過不去呢?就算要跟我過不去,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啊。”倚華一心要讓林慕遙心裏徹底和林家劃清界限:“真是,你就不會想想,當年你出了那件事,除了皇上最生氣的是誰?現在仍舊被你氣得要命,想給你點顏色看看好讓你乖乖聽話的又是誰?”林慕遙似有所悟:“我伯父?不,不會的,他還不至於——。”說到這裏連他自己都猶疑起來,硬是把後麵表示信任的話像拉住脫韁野馬一樣拉了迴去。倚華繼續添油加醋:“他林國公有什麽做不出來的?他能為當年你沒按他的意思做事就寫信跟你斷絕關係,一連幾年對你不聞不問,現在見你迴了京,又擺出伯父的身份來對你指手畫腳,你用腦袋想想他到底至不至於?”林慕遙頹然坐下。就算他能義正詞嚴地拒絕甚至指責他的伯父,在他堂姐麵前軟硬不吃地捍衛自己心愛的人,但真要他接受自己一次接一次地被家族放棄和傷害,還是太過傷心。他啞著嗓子問:“如果真是這樣,那跟他們用拖字訣還管用嗎?”他沒問出來的一句話是,家裏人的情分寡淡至此,就算我裝作順從,他們又能容我到幾時呢?倚華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過:“就算他們真做了這件事,也不至於就不給你活路。好歹你是立過功的,他們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再說你畢竟姓林,他們本意隻是讓你聽話,絕不可能對你趕盡殺絕。聽我的,找時候不疼不癢地服了軟,讓他們別逼得太緊,然後慢慢來。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一邊含淚看著他們的朗雲站了起來,強顏歡笑道:“是啊,女史說得對,你也別太著急,總會有辦法的。”倚華看著失去了沒心沒肺的笑容的她,心裏不由得泛上心疼來,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餘幾聲歎息。人情若紙,世情如霜,你能陪我走過這一路風雨,我卻不能給你一個陽光的未來。阿茵當日在慎刑司外是何種心情,我今日總算有所體會。三天後,賢妃在自己的宮室裏詢問林國公:“遐弟那裏可想通了?”她本來容貌妍麗,隻不過以往性格驕矜,又偏好珠光寶氣地打扮,所以才不入別人的眼。後來對爭寵一事死了心,就修身養性念起佛來。如今一身淡色宮裝,裝飾也不繁複,談笑說話眼波流轉間,卻隱隱多了幾分淵?s嶽峙的氣度來。就連她親生父親林國公看著她,也不由得起了些敬畏之心。老實答道:“倒是不鬧著要和林家一刀兩斷,對娶那女子的事兒也沒那麽上心了。不過就是遲遲不肯搬迴來住,還說不想那麽早成親。”賢妃揉揉太陽穴:“算了,要讓他一夕之間就改弦更張也太難了些,總之他讓步就好。隻要他還承認是我們家的人,少跟別的宮裏那些人攪合,遲早我們能讓他走上正道。”林國公帶著點猶豫問道:“可是……那邊宮裏的可是唯一皇子的生母和皇上最寵愛的人啊!我們若是和他們攀上了親,不是更——。”賢妃按捺不住地拍了桌子,拍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顫著聲說:“父親你真是糊塗,你知不知道秦家是怎麽倒的?就是這個女人和她那個嫁出宮去的朋友在背後捅的刀子。這個當口想把她的義妹嫁給我的堂弟,誰知道她懷得是什麽心思?我為了避禍,吃齋念佛地躲著她,沒想到她還是不肯放過我,你倒巴巴地想把她的細作引到家裏去,隻怕榮華富貴沒撈著,先惹來一場吵架的禍事!”林國公被她說得抬不起頭,心裏仍存著懷疑:“不至於吧?那她的義妹成了我們家的人,把我們家弄倒了她的義妹又能撈到什麽好處?”賢妃冷笑道:“要做大事的人犧牲個把朋友算什麽?再說犧不犧牲還兩說呢。到時候一出首,她成了告發的功臣,我們全是階下囚,還有什麽好說?若不是宮中的姐妹和我互通聲氣,隻怕我還蒙在鼓裏呢。所幸……。”她拇指慢慢摩挲過手上翠綠的扳指,掠起一片光華:“所幸,皇上如今也有些厭棄了她,我還有些機會。”林國公聞言大喜:“若是娘娘能借勢而起,就是我林家的大幸事!”賢妃有些疲倦地擺擺手:“父親先別說這個了,當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姑母說得對,林家大好家業,總不能毀在我們手上。皇上的性子……哼,依我說,無非是薄情罷了,扔得掉我們自然能扔得掉那位,可是他又不濫情,過了段時間他自然又會想起來,好比生氣的小孩子對糖果,扔得容易撿起來的也快。我就不信我就不能趁他想起我的當兒,為林家多做點事。”林國公看著麵前變得成熟的女兒,沒來由竟懷念起她幼時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模樣來,想叫聲女兒的閨名卻又不敢,隻得艱難道:“娘娘平時在宮中,也別太辛苦了。”賢妃低笑:“都是為家裏做事,哪兒來的什麽辛苦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