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遠哭唧唧地從書房裏跑出來:“奶奶,奶奶,爹要打我,嗚嗚嗚……。”


    安人聽到寶貝孫子的唿喚,立馬跑了出來,把他箍在懷裏。


    冷澄拿著戒尺追出來,抬眼對上安人寫滿惱怒的目光:,努力壓製著怒氣“娘,這孩子不教訓一下不行,他把我剛寫好的條陳給撕了,撕的一幹二淨,地下全是紙片。這麽小就這麽不懂規矩,將來還不定闖出什麽禍事來!”


    安人先低頭安慰了小卿遠半天:“乖孫,不怕,不怕,有奶奶在呢。”然後不鹹不淡地迴護:“不就是你自己寫的東西被小孩子撕了嘛。這算什麽大事,哪裏說得到以後上?東西變成碎片了,你再寫一份就好,小孩子哪有不頑皮的,要是為這點事就喊打喊殺的,那這日子還不過了呢。”


    冷澄被這一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隻有生氣的份兒:“娘你——。”


    他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安人已經要牽著小卿遠的小手迴屋了。小卿遠依依不舍地迴了個頭,對著冷澄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冷澄頹然地坐到院子裏的藤椅上,心緒煩亂。


    門口閃進來淡紫色的窈窕身影,三五步就來到了他麵前。


    任倚華眉眼彎彎:“剛才我可聽見了,又為這小子惹安人生氣了?”


    冷澄氣哼哼瞪她一眼:“孩子可不是我一個人的。”


    任倚華用手掌拂了拂椅子上的灰:“這受排揎的命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前幾天他可是把我的賬本給扯的七零八落,我不過是輕輕地掐了他一把,你知不知道安人說我什麽?說我親娘的身份晚娘的心腸,說我有記賬的那份閑心還不如多疼疼卿遠,說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該做的事,讓我別隻顧著看著丈夫,把兒子扔在一邊。冷子澈,你就知足吧,你不過是被安人噎了一次,我可是實實成成被訓了。”


    冷澄安慰性地握握她的手,柔聲道:“委屈你了。”


    倚華壞心眼地用剛長出來的指甲劃他的手背:“別說那些沒有用的,安人這麽慣著卿遠可不是什麽好事,你想好怎麽辦沒?”


    冷澄仰麵朝天發牢騷:“慈母多敗兒,我娘這麽溺愛孩子說是對他好,其實是害他。決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了,可是具體怎麽做我真想不出來。”


    倚華繼續劃,時不時還揪揪他手上的肉:“安人肯定吃軟不吃硬,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唄。”


    冷澄順坡下驢,點點頭:“有道理,那這事兒就拜托你了。”


    倚華臉色瞬間就變了,就著手裏揪起來的肉狠狠一擰:“你說什麽?”


    冷澄疼得叫起來:“你你你——你幹什麽你?”


    倚華冷哼:“讓你清醒清醒,你讓我去跟安人說,你嫌我還不夠招安人討厭是吧?”


    冷澄心有餘悸地捂住手:“不是,你不是比我會說話嗎?”


    倚華拎起他的耳朵:“我再會說話也是兒媳婦,是外姓人。你就是個啞巴也是安人的親兒子,你說話她當然聽,我說話能頂個什麽用場?嗯嗯嗯?”


    冷澄無奈道:“好好好,我去說,我去說。”


    倚華微笑威脅道:“多去幾次,多說點,不能讓安人改改,你休想進房!”說罷揚長而去。


    冷澄摸摸發紅的耳朵,再想想卿遠臨走的那個鬼臉,心裏無限悲憤:“一大一小兩個魔星,就知道欺負我這個當家的!”


    鎮州城外,拓跋英耀武揚威地放狠話:“漢家小兒,你城上水油遲早用盡,我鮮卑士兵尚有數萬,我看你如何守城?”


    林慕遙手裏拿著一把從鎮州官員手中借來的扇子搖啊搖:“水油有盡,智謀無窮,你敢來取我頭嗎?”


    -拓跋英認定林慕遙虛張聲勢,就放開膽子,喝令士兵攻城。


    直看著鮮卑兵在城下聚集成一團,林慕遙將扇子重重一收,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得了信號的士兵立刻行動起來,雨點般地往城下投下霹靂炮。這是西北軍中一位工匠自己搗鼓出來的“特產”,用紙裝石灰和硫磺製成。爆炸後,硫磺著火燒人,石灰迸射使人眼失明,算得上是陰狠利器。滾水沸油的事兒是這些天巡城的時候,受了鎮州百姓的啟發,這霹靂炮的出場可的的確確是林慕遙的手筆。他當年從小兵做起,什麽都要接觸學習的當兒,對火器工具什麽的也起了興趣。沒升官之前,時常去工匠那裏搭把手。升官之後,就尋著空閑去工匠那裏看看,問這問那,寂寞的工匠們覺得他是個有心識貨的,弄出些什麽新東西也跟他講講。這霹靂炮就是其中之一。這次他被派來守城,沒來得及帶工匠,幸好腦子裏還有幾分規劃,跟城裏的工匠描述描述,居然做出了和軍中東西差不離的物件。


    從高處往下看,猝不及防的鮮卑士兵被燒得遍體鱗傷,捂著灼傷的眼睛嚎叫著……。


    拓跋英拍馬後退,恨得咬牙切齒,林慕遙在城頭上遙遙對他舉起了酒杯,眼神裏全是譏誚。


    林慕遙的手下嘟噥道:“怎麽覺得佐領今天這麽怪,又是扇子又是酒的,不像是帶兵打仗的,倒像是秀才老爺的做派……。”


    跟他們混熟了的鎮州官員好心解惑:“看林佐領這通身的氣派就知道,人家肯定是書香門第,正途出身,最不濟也得是個上進的儒將。這叫羽扇綸巾,大將風度,你們懂不懂?”


    林慕遙手下悻悻然:“什麽大將風度?像你們這些書生就是大將風度了?呸,俺們林佐領隻是給你們看看,別以為俺們都是大老粗,你們那點花花腸子俺們也有人懂,也有人會!”


    鎮州官員氣結:“粗俗!莽夫!”


    林慕遙手下聳聳肩:“窮酸!沒用!”


    他們吵的熱火朝天,林慕遙城頭上酒一杯一杯喝得痛快。


    其實他自己也弄不懂,自己今天是怎麽迴事,就是平常打仗這迴事非要搞成這樣奇怪,像是在緬懷什麽,又像是在拒絕什麽。


    鮮卑人潰不成軍,可為什麽嘴邊這杯酒喝出了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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