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聽得這話,從頭到腳都是一震:“名正言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肖想那個位子?”


    任婉華莞爾一笑,有如春風過柳,拂開一片輕柔:“怎麽?堂姐認為我不配?論聖寵,我雖然比不上盈妃娘娘深獲帝心,可在這宮中也是數得上的。論品德,雖說出了那賢妃的事兒,可宮中誰人不道我才是無辜受害的那一個。論家世,我可是樂安任氏的女兒,縱然是旁支可在自家家裏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出,父親也是有官職的。堂姐倒是說說,我哪兒不配肖想那個位子?”


    倚華嗤笑:“說得像是有幾分道理,隻可惜你什麽都有,卻什麽都差一點。論家世你絕對比不過那剛被奪了封號那個,論聖寵你離盈妃還差的很,論品德你也不算是完美無瑕,真奇怪柔嬪娘娘哪兒來的自信?”


    任婉華依舊是似水溫存,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蠱惑的味道:“堂姐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不明白呢?有時候就是什麽都差一點,皇上才放心啊……。”


    倚華陡然一驚,隨後又趕緊將心壓了下去,低聲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小看你了,看來皇上寵你不止是因為這張臉,不過想要那個位子,你光爭取皇上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別忘了你跟太後的侄女玩花樣,太後她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當上皇後?事實上,現在我還很好奇,你怎麽還能活著站在這裏?”


    任婉華淡淡一笑,纖細的手指在茶盞上劃出一條弧線來:“太後當然是恨我恨得牙癢癢,可是她畢竟老了,想做什麽也力不從心了。賢妃那事兒後,她也曾找了幾迴事端,想給我點顏色看看,可是我別的不會,添火加柴這事兒做的是極好的。第一次她罰我跪了半天,我自然是跪了,隻不過跪完了以後我又給自己加了點料,當下就整成傷重難耐的樣子,又在皇上麵前忍耐了半天才不小心地露了點破綻,說來也好笑,我當時也沒打算讓皇上給我出什麽頭,隻消他記著我隱忍賢良就好。沒想到啊,皇上登時就怒了,聽說當下就跑到慈安殿大發了一頓脾氣,聽說把她氣得不行,嘖嘖嘖,無論年輕時多麽叱吒風雲的人物,到老了不過如此,連自己的兒子都離心離德了……。”


    倚華撇撇嘴:“你別太急著得意,皇上就算為你出了頭,也不一定就是多把你放在心上。八成是林家最近太囂張,觸了皇上的逆鱗,皇上忍無可忍,正好在你這裏找到了由頭才和太後翻臉的。”


    任婉華還是笑,隻不過笑容裏多了幾分淒楚:“我當然知道他沒怎麽把我放在心上,一個體貼聽話的替身值得什麽呢?隻不過我自己騙我自己他是為我出頭罷了,這樣總歸好過些。”


    倚華那裏一陣憐惜襲上心頭,她自小入宮,見慣了深宮寂寂勾心鬥角,見慣了紅顏枯骨色衰愛弛,縱然明知麵前這人自作自受不需安慰,可還是忍不住地心疼起這個所謂的從妹來。


    任婉華慢慢拭去眼角的一絲淚痕:“就因為這樣,小妹才找堂姐幫忙的。盈妃娘娘縱然在皇上心裏有地位的很,可是總也改不了出身商賈的身份,恕小妹直言,這位子,說實話,基本是沒多大希望得了。如今立後之事,勢在必行,盈妃娘娘若不肯跟我合作,難道要指望那個剛被削了封號的蠢物?”


    倚華心裏道,蠢物也比會裝哭的狐狸強,卻又不能直說。隱忍不發而已。


    任婉華的聲調變得慵懶起來:“知道堂姐懷疑我,我也的確是不太值得人相信。隻是堂姐和盈妃娘娘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上次太後處置我的時候,話裏話外可對堂姐念念不忘呢,想你想的都快咬牙切齒了。聽說堂姐夫可是正經的清流,對專權的外戚一向沒有什麽好臉色看的呢。還有,堂姐不想知道樂安任氏這迴又和誰結盟了嗎?”


    倚華冷笑:“真是好本事,別的沒學會,學三嬸的做派倒是挺像。我想知道,你說吧。”說罷就自顧自端起了茶盞。


    任婉華身子朝倚華那裏傾了傾:“說來這家和堂姐也是舊識,就是左都禦史大人主事的秦家啊。”


    “啪”,倚華的手一鬆,茶盞掉下地上摔成了幾片。


    任婉華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似的,繼續撩撥道:“聽說秦夫人和堂姐關係甚好呢。聽說也是個鍾靈毓秀的人兒,想來下次三嬸見她的時候我也該去看看呢。”


    倚華啞著嗓子道:“柔嬪娘娘,妾婦要告辭了。”


    任婉華笑容裏平添了幾分妖嬈:“堂姐別忙著走,再聽我一句,如今您良人麟兒應有盡有,可千萬別惦記著以前年少輕狂時的事兒了,萬一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倚華的目光變冷了:“你威脅我?”


    任婉華仍是笑:“沒有,隻是提醒。三嬸叫我不要說,可我想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倚華困惑:“為什麽?偷偷握著我的把柄,讓我疑神疑鬼去,不是更能出奇製勝?”


    任婉華撩開散落在眼前的頭發:“還是那句話,現在該是我們的天下了,三嬸她,未必就能一輩子手握棋子,穩坐江山。”


    倚華深深凝視她許久,也勾起一個虛幻的笑容:“你說得對,要論起皇後這位子,你確實比阿茵更適合坐。”


    任婉華一欠身:“謝堂姐誇獎,小妹愧不敢當。”


    饒是百般推辭,倚華終是被任婉華一路送出了門,走出了很久,倚華迴頭凝望陽光下的宮室,滿眼的金碧輝煌,可誰知道這浮華背後,是怎樣的肮髒和慘烈?


    原來,兜兜轉轉,以為自己走出去了,其實還在這裏打轉,不過是換了個陣地而已。這一場仗,終生不止,不死不休。


    月明星稀的晚上,冷澄看著燭光裏發愣的任倚華,猶豫了半天總算開了腔:“你怎麽了?心神不定的?”


    任倚華一下沒迴過神來,呆呆地問:“你覺得誰做皇後比較好?”


    冷澄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這是我覺得的事兒嘛?”


    任倚華還是呆呆地:“那誰做了皇後對你更有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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