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隻是淡淡轉過頭去,掃了來人一眼,就向著後麵的人調笑道:


    “你們主子來了,還不快去接應著?”


    這話一出,進了門的蕭逸和正在一邊裝聾作啞的碧羅,緋煙都是一震。


    蕭逸還裝著若無其事,扮出一個微笑來:“倚華,你這是說什麽呢?”隻可惜聲音做不得偽,倚華聽到耳朵裏都是發著顫。


    碧羅和緋煙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慌張得不知道該怎樣應對。


    倚華眉毛輕挑,一雙美目裏卻是波瀾不興:“不過大半年沒見,王爺可是越來越喜歡在我麵前耍花槍了,什麽事做了就是做了,若是被人抓著了還不認,可不符合您鳳子龍孫的身份呐。”


    蕭逸的眉頭糾結成“川”字,眼裏對碧羅和緋煙射出冷冷的寒光,分明是質問。


    碧羅和緋煙想分辯自己沒有背叛他,又說不出為什麽倚華看出她們是王府的人,急的像熱鍋裏的螞蟻。


    倚華一眼就看出蕭逸的想法,出聲冷嘲道:“沒想到王爺還是跟以前一樣,自己做錯了事從來不認,隻管欺負些蝦兵蟹將罷了。實話告訴你,她們哪裏有那個膽子出賣您,隻不過戲演的還不到家,被我看出來罷了。”


    蕭逸本是苦心安排了她來看這出情意綿綿的戲,又打扮一新來見她,實是指望她先記起舊情,喚起溫柔心腸來。不說是鴛夢重溫,也至少留個念想。她身邊又有他的人,這樣雙管齊下,重歸於好也未必沒有可能。


    羅敷自有夫,他並不想怎樣私通款曲地勾搭,做出些風月之事。隻是那三年他賠了一顆心去,還暫時收不迴來,就自以為別人也該對他癡心不改。他好歹是個王爺,這一次賠了人也就罷了,若是本來屬於他的心也送了別人,他怎能甘心?


    結果還沒等他深情訴說,“循循善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麵前這人先冷笑著把他的安排都揭穿了。


    真是,認識這些年,頭一次覺得這人聰明得可恨!


    蕭逸進退維穀,這種情況表現的深情點,這人必定嘲笑他是裝的。表現的冷漠點,這人定然登時就跟他翻臉。


    淮陽王躊躇了半天,擠出一句話:“你想怎麽樣?”


    倚華幾乎要笑出聲來:“王爺,在我身邊安人的是你,借著別人的手邀我看戲的人是你,不請自來跑到我包間裏不知道要做什麽的人也是你,我還沒問您想怎麽樣,您倒問起我了?怎麽著,我沒跪下來謝謝王爺關心,是不是該死啊?”


    蕭逸被一句句擠兌得幾乎無處容身,隻能硬著頭皮迎著倚華的目光。他直直看向麵前這人眼中,昔日寫滿眷戀的眼眸裏隻剩下了譏誚,和點點的嫌惡……。


    他忽地心中一痛,話不知怎麽的就溜出來了:“倚華,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嗎?”


    倚華伸手取過桌上的茶壺,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仰頭喝了下去,卻沒把茶盞放迴去,隻是用兩根手指粘著在半空中蕩著:


    “王爺,我們之間不這樣,又能怎樣呢?王爺,今日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在我身邊安人,是為了權還是為了情?”


    蕭逸剛要脫口說“情”,卻又猶疑地咽下去了,隻是淡淡地問:“為權如何?為情又如何?”


    倚華把茶杯磕在桌子上:“若是為了權,王爺想好我們到底該是友還是敵,要麽拿出點誠意來看看我們有沒有合作的機會,要麽幹脆扯破臉不死不休、若是為了情,王爺,我今日隻說最後一次,什麽藕斷絲連,鴛夢重溫,您這輩子都別想!我這顆心現在給別人給得挺痛快,不想要迴來了,若是您非得要,就試試看看把它挖出來,我還活不活的成。”


    這話斬釘截鐵,再無迴轉餘地。蕭逸聽得心中一片冰涼:“不死不休?挖心?任倚華,在你眼裏我就這麽狠?”


    倚華還要安安靜靜地倒茶,提壺,腕傾,水落,動作一氣嗬成。氤氳的茶煙朦朧了她的內容。蕭逸,蕭逸,我不把你想的狠一點,我今天又如何真正地與君相決絕?


    一杯茶倒完,蕭逸渙散的眼神又一點一點地匯聚了起來,他悵惘地問:“你……你就那麽喜歡他?他一個不懂風雅的窮官兒,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還是你隻是怕世人的眼光,我發誓我不會做什麽的,隻要你的心還在我這裏……。”


    台上戲唱到了要結束的時候,鼓點越發的急促起來,喧得天地失色。倚華縱聲長笑:“王爺的前半段說的還像那麽迴事,後麵怎麽就變了味兒呢。當年你為王爺,我為宮女,我尚且敢和你對坐糾纏。任倚華心裏若是真喜歡什麽人,怎麽會在乎什麽世俗眼光?”


    蕭逸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倚華把剛倒好的茶潑了一杯在地下,嘴角掛著笑:“我說過,王爺前麵說的是對的。我就是喜歡他,喜歡他到無所謂他窮,無所謂他不懂風雅,連幅畫像都不會畫。喜歡到這輩子隻想守著他過,喜歡到心裏滿滿是都是他,其餘的人一個都容不下,無論是過去的還是將來的。您不覺得他有什麽值得我喜歡的,我不怪您,我心心念念的人的好自然隻配給我一個人知道,要那些外人了解做什麽?”


    戲台上正唱到“困春心,遊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春嚇!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本是一派風流詞句,配上這任倚華三分驕矜,六分甜蜜的話兒,正是相得益彰。隻是在蕭逸耳裏,卻是絕對的諷刺。


    喜歡,這輩子,心心念念,你對他如此,到了我就隻剩了一個“外人!”


    蕭逸紅著眼睛問:“那我們之前到底算什麽?”


    任倚華咬咬嘴唇:“不過一場舊夢,我早就醒了,王爺你也別在夢中晃來晃去了,你不肯醒來是你自己的事,也不要非拉著我作陪。”


    蕭逸冷冷透出幾個字:“任倚華,你好……。”


    倚華決心下一劑猛藥:“王爺何苦擺出這副被拋棄的苦情樣子來?當初目的不純接近我的是您,被我揭穿連個解釋,連句挽迴的話都沒有,直接就躲出去的人也是您,算計我丈夫,害我差點倒大黴的人是您,事到如今苦苦糾纏,讓我不得清淨的人還是您,我才是受害的那個人。這些我都不計較了,今天算我求您,您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


    蕭逸愴然長歎:“高抬貴手,放你一條生路,你連這種話都舍得說出來了。我還能說什麽?罷罷罷,就讓一切如你所願!”


    說罷,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連門都忘了關,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地上的水痕蜿蜒地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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