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倚華抱著一個包裹站在詔獄外麵,滿麵堆笑地對牢頭說著好話,還不忘提醒朗雲趕緊意思一下的時候,她心裏是在默默地詛咒著的。


    冷子澈,你這倒黴催的,你不信我沒關係,你在家裏給我點麵子啊,當麵鑼對麵鼓的跟我鬧了這麽多天別扭,害的安人天天晚上跟我苦口婆心的。好不容易我決定拉下臉來今天跟你講個和,你倒厲害,把自己弄得牢房裏去了!


    一步步行來,身邊燈火明滅,腳下汙穢橫流,傳到耳邊的都是怨憤唿告,搶地唿天。饒是倚華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害怕,腳步開始發虛。


    引領的看守想是見多了家眷腿軟發抖的樣子,也不安慰,隻是淡淡說:“冷大人就在前麵,夫人還是快點的好。”


    聽到冷大人三個字,倚華驚悟,那個別扭的還在坐牢呢,他還沒怎麽地,自己就在這裏給他丟人,實在是……。


    倚華猛地一揚頭,加快腳步,口中仍是恭謹:“勞煩您帶路了。”


    好不容易走到木柵前,隻見鬥室之中,一人獨立,官服都被扯得皺皺巴巴,可身姿卻遙如玉山,未可傾頹。


    看守靜靜退下。冷澄一抬眼看到倚華,說不出的驚愕:“你怎麽來了?”


    倚華不驚不悲,更沒有撲到前麵痛哭流涕說心疼的話,隻是撇撇嘴:“你都這樣了,還問我怎麽來了?說吧,這次是得罪了誰進來的?”


    冷澄苦笑,朝對麵指指。


    倚華一迴頭,那倚著牆角,席地而坐的,不是玉麵鐵心秦禦史秦大人又是誰?


    倚華嘴巴張大的幾乎要塞下雞蛋,強自抑製了半天才壓低聲發出散落的音節:不是吧,你們……這麽快就被人……。”


    冷澄攤手:“如你所見。”


    倚華接著發問:“是誰做的?”


    這個還沒等冷澄說話,秦如琛先開了腔:“冷兄是被他的下屬告了黑狀,說他和我勾結,我呢,就更慘一點,被我伯父參了七條罪狀,其中貪贓枉法一條,人贓俱獲。”


    倚華唿吸一滯:“下屬?洛涵?你伯父?定遠侯?糟了,這下這麽多人都摻合進來,你們倆恐怕……。”


    秦如琛再度瀟灑發聲:“要完了,是吧?我無所謂,反正我孑然一身,大不了人頭落地萬事皆空。冷兄可是有家室的人……。”


    冷澄聽得這些話,苦笑又加深了些,隻是艱澀地問:“母親,她知道這件事嗎?”


    倚華正聽秦如琛的話不順耳,要說風涼話還迴去,陡然聽到冷澄這一問,仔仔細細打量他好幾眼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這麽大的事,早有人來報信了,我原叫朗雲攔著來,誰知那人嗓門大……母親一聽就有些難受,還說要來看你。我拚死拚活地勸著,總算是鬆了口隻是讓我和朗雲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點東西,迴去告訴母親些近況……。”說著說著,竟有些黯然。


    冷澄心裏也是一陣陣的抽痛,想來這次入獄大概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不如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秦如琛那邊又是一聲長歎,平添了幾分淒楚,聽在別人耳裏卻似故意。朗雲倒是忍不住了:“秦大人,你和我們大人同是天涯淪落人,你那邊不做安慰也別添亂行嗎?”


    倚華剛看見秦如琛的時候,還想趁機拉攏他,找找方法,這時候看秦如琛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也心頭火起,不由的幫腔道:“不知是誰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還把我們家的人拉下水去。冷子澈,他不仁你就不義,那件事你抵死不認,反正大家想整死的人是他,讓他們慢慢查去罷。”


    冷澄無奈:“倚華你說什麽呢?錯了就是錯了,雖還沒做什麽,但畢竟是我自己起了邪心,如何能不認?秦兄現在這個樣子,你是讓我落井下石?我現在雖然也不算什麽好人了,但也不屑於做這等事。”


    朗雲叫起來:“大人,你……。”


    秦如琛驀然輕笑起來:“又不是明日問斬,你這小丫頭急什麽?罷罷罷,看在我人之將死的分上,我給冷兄指條明路,夫人說得對,我現在就是人皆欲殺的境地,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你不如幹脆把那件事都推到我頭上,我就算到陰曹地府,也少了筆債。”


    冷澄漲紅了臉:“這如何使得……。”


    倚華拍掌三下:“秦大人好見識,好胸襟,隻可惜啊……。”


    秦如琛悠然對道:“可惜什麽?”


    倚華嗔怒地看了冷澄一眼:“可惜那你對麵這人是個傻子,根本就不會按你說的做。”


    秦如琛挑眉:“哦,夫人當真是了解大人,不知是算不算心意相通,伉儷情——。”


    他話還沒說完,冷澄就開始交代“遺言”了。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家裏那點東西雖然不多,但你一個人生活,總不能隻靠你手頭那點嫁妝。你……要是留在冷家,東西隨你用。要是不留,就把你看得上眼的拿走就行……。”


    倚華翻了個白眼:“廢話,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現在也沒人可找了。我娘,能不能托你照顧著,我知道就算我活著也未必能留得住你,隻求你看在這段夫妻緣分上,別不管她,讓她有個人想著,太太平平地活著就好……。”


    倚華嘴上剛強:“自己的娘自己活著出去照顧,指望別人算什麽本事!”


    冷澄就像沒聽見倚華說什麽似的,兀自絮叨著:“張叔,李叔,也不一定能留著了。恐怕還得借你點錢,讓他們尋個安逸地方過活。這兩年,也虧得他們幫我……。”


    倚華毒舌:“就他們那老胳膊老腿笨腦袋,你養了他們這麽多年也夠本了。”


    秦如琛聽著一個情深意重,一個心不在焉,尖酸刻薄,怯怯地擦去頭上的冷汗,我收迴剛才的話……。


    冷澄還在說:“還有李大叔和鈴兒……。”


    任倚華登時大怒,暴跳如雷:“別人別人,說了半天都是別人,關於你自己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冷澄認真思忖了一會兒,眼裏的光芒暗了下去:“我有什麽好說的?若能活,就出去和你好好過日子。若活不下去,不用太麻煩葬我,一口薄棺一?g黃土就好。你一個女子,要是葬禮麻煩了你也做不來。”


    倚華氣極:“前兩天還說我不可信,這就指望我替你送葬?我告訴你冷子澈,你最好給我全須全尾地滾出來,要不然別指望我給你做什麽事!”


    作者有話說:有句話是這麽說的,真正的愛情,不是我陪你去死,而是我為你送葬。而任女史是這麽揚言的,你要是敢死,我絕不敢埋,你死一個試試!請將不如激將啊。


    冷澄絮絮叨叨,秦如琛無辜受驚,倚華惱羞成怒,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君長相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笑振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笑振容並收藏與君長相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