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夜色漸濃,冷澄聽見自己僵硬地應了一聲:“好。”


    話音剛落,一陣粗重的叩門聲就響起來,倚華一驚,忙束好頭發,厲聲問:“是誰?”


    一個憨厚的聲音傳過來:“俺是這裏趕馬車的,是一位穿白色長衫的官人叫俺來這兒把人接迴城裏的。”


    白色長衫?冷澄和任倚華對視一眼,想必是方知微了,任倚華覺得輕鬆,嘀咕一句:“還是他有心思,要不是他叫車來,我們困在這裏成什麽樣子。”冷澄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就要起身開門,走兩步突然迴頭看一眼,眼神裏分明寫著詢問,這人確定是方知微叫來的?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任倚華一麵擺弄衣服,朝門口走,一麵懶洋洋甩個不在乎的眼神兒給他,放心放心,你就一個小蝦米,不會有人願意費工夫綁你殺你的。“


    門開了,車夫看著兩人愣神了。


    這兩人什麽樣兒呢,怎麽說,也忒狼狽了點。衣服是濕著的,尤其是冷澄,雨水把官服的顏色圖案都快模糊掉了,在星光月色下,車夫楞沒看出來這是什麽衣服。頭發是滴著水的,倚華雖是插上了木簪,可還是有點首如飛蓬的味道。再接著光看看屋裏,好家夥,水漫金山了都,隻剩下一盞小油燈孤軍奮戰。那穿長衫的官人看起來挺像樣的呢,怎麽要接的人那麽……那麽奇怪呢。


    他看蒙了頭,任倚華可不願意了,又因為“荒郊野外“的隻來了一架馬車,不好發作,便捅捅冷澄,示意他快走。


    冷澄會意,“這位大哥,天色也晚了,我們該走了。”


    五大三粗的車夫剛醒悟到自己的不對,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領著他們到了馬車前。


    冷澄三下五除二登上馬車,很自然地把手伸給下麵站著的任倚華,倚華躊躇了一下,到底還是搭了他的手,別別扭扭地上了車。


    馬已經踱步了,冷澄突然拍著額頭叫起來:“糟了,糟了,油燈還沒吹滅呢。”


    任倚華淺嗔薄怒:“你不是門都沒鎖嘛,這會子倒想起什麽油燈來了。由它燒一夜也就熄滅了,要你這樣巴巴地趕迴去滅燈?”


    冷澄要不是在車上,已經要轉起圈來:“不是不是,鄰居們可能要過來串門的所以關不關都一樣,那油燈點著被風吹倒了燒起來怎麽辦?這位大哥,能不能停下?”


    車夫樂嗬嗬地應承:“好,我這就停。”


    倚華明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偏偏心裏一股火上來定要和他杠上:“停什麽停,油燈怎麽可能燒起什麽大火來?我看你就是心疼那點燈油,你至於嗎你?”


    冷澄若有所思:“倚華你說的對啊,燈油恐怕也是鄰居們平日帶過來的,我也得省著用啊。”


    就在這一來一往間,車夫已將車停下了,冷澄立刻跳下來,噔噔噔向小茅屋跑去。


    任倚華恨恨地抓車簾。


    車夫“倚老賣老”道:“妹子啊,不是大哥說你,雖說這燈油火燭什麽的不是男人該管的事,可是你男人細心,會過日子總不是個缺點吧?雖說你們兩年紀輕輕就在城裏置辦了產業,但總得留個根不是?燈油費了,房子燒了,你們老了想找個有念想的地方也不容易不是?女人啊,還是溫柔點好。妹子你倒真是有股不容人的勁兒。”


    倚華在車夫背後輕蔑地撇嘴,我不容人,想當年在宮裏的時候誰不誇我和氣大方會作人?要不是跟了這麽塊小氣吧啦的木頭,我現在也肯定說話跟水一樣。不過這車夫雖說嘴碎了點,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麽。


    打定主意的任倚華開始不懷好意地套近乎。


    “這位……這位大哥,你說得對,我也想好好和他一起過日子,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就是太小氣了。有一天……”倚華的眼珠骨碌碌地轉,想在京城裏聽到的吝嗇鬼的事,好把它安到冷澄身上去,想來想去想到一個。


    “有一天吧,好端端睡著覺,夢到我點了兩根燈草,醒過來就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罵我敗家。足足罵了我半個時辰。我要不這樣彈壓著他,他還不氣死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像我遇上他也是我的命,算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大哥,最近生意可還好?”


    車夫縱聲大笑,笑得連烏鴉都驚飛了幾隻:“哈哈哈……,不行了,妹子,你男人太逗了。幸虧是有人先付了車錢,要不然我就該擔心白跑一趟了。說道我嘛,我最近生意還不錯,咱幹力氣活,不偷不搶的,沒啥煩心事。就算有麻煩還有一幫和咱幹一樣活的兄弟們呢。”


    任倚華在他說到“你男人”那三個字那裏翻了個白眼,在他說沒啥煩心事時候眼裏流露出失望,在他說有一幫和咱幹一樣活的兄弟們呢那裏眉飛色舞起來,開始鍥而不舍地信口雌黃:“那有沒有什麽新鮮事呢,聽說現在采花賊猖獗的很呢,您和您兄弟們拉女客的時候擔不擔心?有沒有這個時候還敢一個人坐馬車的女客?”


    車夫疑惑地搖搖頭:“啥,采花賊,俺咋沒聽說?”


    任倚華裝出一副驚訝樣,表示出“大家都知道你怎麽能不知道”的疑惑,還帶著隱隱地憐憫之情。心裏卻在說,廢話。你當然沒聽說了,我順口胡編的你要聽說就怪了事了!


    一根筋的車夫哪裏分辨出倚華的花花腸子,老老實實地在念叨:“女客,俺好久沒拉女客了,就是偶爾拉的也是像妹子一樣和相公出來的。哦,想起來了,俺今天有個兄弟說拉了個單身的女客,好像就拉到這裏差不多的地方,但是個老太太,采花賊絕對看不上的。”,


    任倚華聽到單身女客老太太的時候頓時像看到了獵物的獵犬,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輕飄飄地,迂迴地歎了口氣:“老人家肯定不會被采花賊看上的,但可能被山賊綁票或者擄到山上做飯去呢。不知是這一片哪家兒女不孝順,鄉裏鄉親也不勸著點,居然讓老人家一個人坐馬車。”


    車夫同仇敵愾地歎息道:“就是,要是俺娘俺可不舍得讓她一個人出去折騰,聽俺兄弟說是從東邊的鳳安城拉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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